第9章 第九章

    景宝络一路下山,回到栖霜阁,不知到是不是走得太快的缘故,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终于到了房前,三两下打开房间门,踢掉鞋子,摸黑就往床~上一躺。

    累死了。

    这一躺,脸上刮了两缕风。

    便感觉不对。

    景宝络心跳一下子加快。

    不对。

    她出门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的,怎么会有风。

    是房间里有人。

    此处虽算炬嗔殿范围,但毕竟比较偏。

    她这小师妹,生的也还算不错。

    如果是……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鸡皮疙瘩也起来了,她霍的坐起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扑面而来,一把压在了她身上,景宝络正待惊呼,却不想那人来得匆忙,脸直接撞上了她的嘴,砰的牙齿一颤。

    然后一只爪子伸过来,摸~到她肩膀,想去捏她腰,嘿嘿一声:“小~美人儿,来,给大~爷香一个。”

    景宝络一把推开她,呸呸了两声,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没洗脸,脸竟然是苦的。

    “阿真,大半夜的,你闲的发慌不如明天帮我去放鹅。”

    “不去,那鹅咬人太疼。”阿真噗嗤一笑,“哎呀,小师姐,可让我逮住了,你大半夜不在房间,去哪里了?”

    宝络揉揉还在发疼的嘴唇,一手点亮了油灯,昏暗的灯光亮起来,她一看手指:“啊,好厚的脸皮,都给我撞出~血来啦。”

    她左右看了看,扯了窗台一瓣花瓣贴上,立刻止了血。

    “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装鬼,什么事。”

    阿真这回不敢卖关子,直接说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天在山下莲花镇买了几套新衣服,想要景宝络帮她参考一下,明天穿哪一件更好。

    景宝络奇道;“天玑门弟子在门中可以穿常服?”

    阿真振振有词道:“我的两套衣服一套洗了没干,一套坏了,暂时穿不得。”

    说着就将两套春衫取来放在床~上,边纠结。

    “这件颜色红的不正,新鲜娇~嫩,但是看起来好像太突兀了,这件呢,腰身收得不如那件,宝络,你觉得呢。”

    这话就更怪了,她平时穿个常服都是袖子抹起来擦脸当抹布用,现在这样子,就跟她读书时临出门要去见暧昧对象的室友一毛一样。

    景宝络再一想今天的事情,当时阿真看到顾嘉言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了计较。

    “关键是你想穿给谁看。”她斜倪阿真。

    阿真的脸立刻红了。

    “谁说我要穿给谁看。”她噘嘴,“我自己看不成吗?”

    景宝络不由笑,轻咳一声,学着她初次见面的腔调:“——我还是想去蔽贪殿。听说清平顾氏,风姿卓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顾师兄。”

    她学得像极了。

    阿真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哎呀,我都没有笑你,你也不要说我了。”

    景宝络嘴巴还疼,扯下她的手,半回头笑:“我有什么好说的。”

    阿真扬了扬脸:“哼,你啊,那么小气的人,攒了那么点钱,又走那么久的路,买的莲子糕一口都舍不得吃,你刚刚给谁送去了?”

    宝络道:“我那是孝敬尊上。”

    阿真一副你就继续编吧的表情。

    宝络才不着急,她坐起来,慢悠悠准备洗脸:“不信——算了。”

    阿真吭哧两句,自己先憋不住:“好师姐,我错了,你说嘛,哪件好看些。”

    景宝络不再逗她,她将毛巾搭在肩上,端着手肘,摸了摸下巴,点了那件带着微红色的。

    “这个不错。”

    “真的?”

    “不过,你真的确定明天要穿这个春衫——”看起来好冷。

    阿真将衣服看了又看,犹犹豫豫,这件收腰没有另一件好。

    “我觉得明天好像要下雪啊。”景宝络看了看窗外。

    “呸呸呸,乌鸦嘴,我新衣服还没穿呢。”

    “真的,每次下雪前,我就头疼。”

    “你头疼是因为没睡够,赶紧跟我呸呸呸。”

    晚上阿真赖着没回去,她有宝络的腰牌,加上近日一同外出已报备,索性就留在了栖霜阁住下。

    景宝络近日真是累极了,睡得模糊中听见阿真还在纠结。

    “这粉色更好,还是这个淡红更好啊。真的红色好些吗?会不会更显眼啊。”

    景宝络头痛,将被子扯到耳朵上。

    “红色更好,自古红蓝出CP。”

    “红色会不会收腰没有那套粉色的好呢?,穿上会不会显得肚子大”

    “还有,我说我的衣服坏了只能穿常服你说他信吗?”

    景宝络已经懒得理她。

    呃,陷入感情的女人是很麻烦的。

    睡着之前听见阿真好像又在说茹斯兰江什么,好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流言,说他独断专行排除异己什么的。

    为了一点资源和丹药,几大门殿的人现在有点沉不住气已经开始扯皮的味道了。

    呃,陷入欲~望的男人也是很麻烦的。

    幸好,景宝络安心翻了个身,这些都和她扯不上关系。

    她是注定要走上实力巅峰的女人。

    这个幸好,只持续了一个晚上,景宝络就发现自己安心的太早了,她做了一件超级大蠢事。

    这件蠢事,足以将她所有的努力全数化为乌有。

    第二天天还没亮,景宝络就被阿真摇醒。

    昨晚呸呸呸也没拦住她乌鸦嘴的本质。

    果然下雪了。

    下得还不小。

    一下雪,气温跟着降,景宝络打着哈欠出去,只见连栖霜阁旁边的溪流都结了冰。

    阿真执意要穿她的新衣服,因为实在太冷,就将颜色更娇~嫩的穿在了里面,外面穿上了那件腰身更大的,这样看不出衣服大,不过叠了两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身姿婀娜一下全出来了。

    景宝络刷完牙,又看了两眼,只觉得她这身段委实配不上阿真这脸蛋。

    阿真穿戴好了,便要邀请景宝络去后山浣衣。

    宝络张大嘴,看了看外面还在零落落下的雪:“现在去浣衣?”

    阿真神秘一笑,有点娇羞又有点耍赖:“好师姐,你就陪陪我去吧。今天顾师兄会从那边去拜访师父。”

    宝络摇头:“那还不如我直接找个理由将你留在息夫……师父那里奉茶,岂不是更加近水楼台先得月。”

    阿真摇她的手:“好师姐,我一个外门弟子哪里有那么大脸面,而且,我就算去了,我也不能穿成这样啊。”

    这个倒是。

    不过她还是不想去,这么冷的天,听说是最后一场雪了,去山里洗衣服……

    阿真又换个方向摇。

    景宝络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从那边过去?”

    阿真略有些得意:“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蔽贪殿的师兄帮忙。”

    景宝络呛了一声:“三百两?!”

    还不如给她三百两,她不止可以让顾嘉言走某一条路,还可以包忽悠他在拜见完韩息夫后顺便再去专门看一趟阿真。

    “去不去嘛?”

    景宝络感觉自己和这个财大气粗的小祖宗没有共同语言。

    “我给你二百两。”

    景宝络别过头。

    “二百五十两。”

    景宝络伸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不——”

    “三百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景宝络:“不——是不能去。”

    “不过,我还要准备一下。”她立刻回房,将自己最厚的常服翻出来,当日分衣服贪大,结果大了一号,倒有点像穿了大人的衣服,显得一张脸格外小。

    站在衣衫华贵娇艳的阿真身旁,愈发显出几分不合时宜来。

    阿真对此很满意,然后又从床下捣鼓拖出一盆衣服,正是她那脏掉的外衣,放进木盆,仍觉得不够,又将景宝络床~上的枕头一并拔了下来。

    景宝络:……

    算了,三百五十两呢。

    阿真又开始扯被套。

    景宝络微微笑:三百五十两呢。

    炬嗔殿的后山是个好地方,和设置了禁制的竹林泉池不同,这里另有山上的温泉水流下,夹杂着溪流混合成小溪,是个浣衣的好地方。但此处是炬嗔殿内地,一般只有内门弟子以上才能进入,而她那帮师兄们,洗衣这样的事情都是按月积累交给别人,哪里会这闲心,故而之前景宝络也并不知道这地方。

    走到一半,景宝络便有些疑心。

    “阿真,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我问得呀。”阿真抬着木盆后面,“听说风景很美,很适合邂逅。”

    “多少钱?”

    “三十两。”

    “你钱真多啊。”

    “也没有那么多了。”

    景宝络立刻警惕:“没有那么多了?”

    她看了看脚下的雪和手里的盆,立刻就要放下。

    “哎呀,小师姐,不过你的那一份银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的。放心吧。”

    又走了一段,已看不见炬嗔殿的屋宇,终于到了目的地。

    景宝络不仅怔了怔,何时山涧竟还有这样一条花溪,温热的泉水和溪水混合,云蒸霞蔚一般雾气,她最爱吃的那淡蓝的慕喃花如同海水一般开遍整个山涧,走入其中,如同踏入浪花。

    什么雕栏玉砌,全都不够瞧了。

    而阿真一身淡红的衣衫走进去,将木盆放下,里面的白衫铺陈开,轻轻哼唱两句,薄雾蒸腾,繁花盛放,美人踏浪,不看她的脸,便说是仙子浣衣也不是没人信。

    景宝络现在知道了,阿真可不傻,这下了血本来的一场偶遇,是打算要一次对顾嘉言造成视觉上的绝对冲击。一举击溃。

    得。

    她顺手掏了一件好洗一点的中衣搭在手上。

    “我去那边洗,离远点,免得煞风景。”

    “谢谢小师姐。”

    “不用谢。不如你准备好的东西现在给我,你看你这洗着,带在身上也怪沉的,一会掉到水里还得费心捞起来。”

    阿真便伸手到前衣里捞,看得景宝络也想跟着动动手。

    她摸出一张信笺大小封好的纸。

    行,银票也行。

    景宝络接过小心收到怀里。

    拿了钱财,再一看阿真的脸,有些可惜:“怎么没用点胭脂。”

    “清水出芙蓉。”阿真这回也不遮掩了,“我觉得顾师兄不会喜欢庸脂俗粉。”

    景宝络没敢说实话打击她。

    不喜欢庸脂俗粉,但清水出的白菜和芙蓉,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隔得这么近一看,阿真昨晚磕在她牙上那块脸皮好像起了个皱褶。

    景宝络一愣,伸手去按,这一按就发现了,阿真的脸竟然怪怪的,这种怪看不出来,但一上手就感觉出来了。

    她摸了两把。

    阿真也伸手按过去,察觉到那个皱褶。

    她突然嘿嘿一笑。

    “小师姐,我本也不算瞒你的。”她便说,就一边开始从脸颊边缘开始撕。

    景宝络就跟看了一出画皮似的,还没后退,就被她拉住手。

    她手抖了抖。

    阿真的脸皮撕了下来。

    ……

    景宝络的手一下不抖了,这回换成嘴唇抖了。

    …乖乖,这是什么神仙美人儿。

    她咽了口口水。

    阿真低头又抬起来,微微一笑:“小师姐,我不是存心瞒你的,只是我出门时,家母约法三章,不许我露出真容。”

    原来阿真父亲和顾嘉言父亲相识交好,年前卜卦,他们二人八字甚合,便有意结亲,阿真是家中唯一女儿,自小宠爱,拗不过她,便依了她的意思,趁着这次收徒让她上天玑门来,让她自己看一眼就行,此事本也算逾矩,故而瞒得严严实实。

    谁知道这一眼,莲花镇惊鸿一瞥,阿真真的看上了。

    然而她自己看上了,还不够,她还要叫对方也看上她。

    才有了这么一出好戏。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也想他看我一眼。”阿真捧脸状,“一眼就够了。”

    景宝络对人性的贪婪一副了然的表情。

    什么看一眼,开会时领导还都说只讲一分钟呢。

    只要看了一眼,就会想多一眼,多一眼后,就会想能不能亲一口,真要亲到了朝朝暮暮的那口,又会想,能不能更多点,再多点。

    两人正说着,忽见远处林中起了一群鸟。

    景宝络忙道:“估计人来了,那你——准备准备。”她又看了一眼那张惊艳动人的脸,心想,也不用准备什么了,就这么一站,也差不多了。

    景宝络一边感慨一边带着脏衣服向下游走去,免得扰了一场年度邂逅。

    不知是不是溪水下~流水温降低,这下游的花渐渐少了,草丛倒是密起来,景宝络走了几百米,眼看树丛已遮住前面,左右找了个小小的石台,正好可以洗衣服。

    她刚刚准备脱鞋子,就听见不远处的林中窸窸窣窣一声,当下一怔,站起身来。

    “谁?”她问。

    那草丛动了动,没有人应。

    她心跳加快。

    捡了一小块石头,走过去两步,扔出去,像是打中什么,闷~哼了一声。

    会叫,就不是蛇。

    景宝络左看右看。

    地上有掉落的干柴,她蹲下~身,捡起最长的一根,然后用木棍最前面拨开了草丛,就看到一张青白的脸。

    她吓了一大跳。

    再一看,那青白的脸的主人是活的,旁边还有一捆柴,他穿着廉价的白色常服,只是已经很破了,下摆有几处都烂了,袖子也有划破的痕迹,手指红红紫紫的,大概是冻的。

    “你是炬嗔殿的?”她心里有了一点怒气,炬嗔殿虽然破落,但这样虐~待一个外门弟子也实在太过分了。

    韩息夫平日不教大家就算了,竟然连这基本的庇护也做不到吗?

    那年轻弟子似乎误会了她的生气,他的声音沙哑:“师姐,我马上走。”

    “你是哪个房的?”子丑寅卯等不同的房舍都有不同的管事弟子。

    年轻弟子不搭话,伸手去够那捆支棱的柴火,想要走。

    景宝络看见他手上的手带,愣了愣:“你是绝欲殿的?”

    年轻弟子身形一顿。

    景宝络愤愤道:“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冷的天叫你出来做这些事。干柴一捆不过五文钱,都有山下的村民供给,连这点油水也不放过?!”

    年轻弟子低眉温顺:“谢谢师姐,师兄们对我很好,我是自愿的。”

    他说完,背上柴火,又弯下腰去。

    景宝络这才看到,他柴火堆积旁边一丛枯草里,还睡着一条黑狗,那狗尾巴断了一截,可怜兮兮,倒是有点像她们昨日镇上看到那只。现在哼哼唧唧叫不出来,大概昨晚再这过夜,结果天降大雪,显然是冻坏了。

    那年轻弟子面色青白,看起来好像有些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吃了这狗。

    景宝络看着不忍心,正好身上还有半块饼,便掏出递给他。

    那弟子看着饼,没动。

    景宝络道:“我没咬过的,都是用手撕的。”

    “谢谢师姐。”

    “这狗——”她说,“我看只是冷着了,要是暖和一下,也就活了。”

    “嗯。”那弟子扯了扯身上衣裳。

    景宝络正好肩上还有一件预备洗的中衣,便立刻将那衣服递给他。

    “用这个给它裹裹。”看那年轻弟子不接,“拿着吧,我衣服多。”

    年轻弟子道谢完接过衣服,默默给那黑狗裹上。

    景宝络仍不放心,叮嘱道:“小师弟,你放在前山小路,它肯定是从那里跑上来的,到时候自己会走。”

    年轻弟子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去了。

    他走了两步,景宝络看他破烂的衣衫下,还露出了一块青紫的肉,又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我那里还有一些师兄们的旧衣,要是不嫌弃,我迟点托人给你。”

    年轻弟子依旧微微佝偻着身子。

    “多谢师姐,不用了。”

    他背着柴抱着狗走了。

    景宝络看他伶仃模样,叹了口气回到石台旁,现在手里也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洗。

    走了这一路,倒是有点热,她便预备将多穿的外套们脱下来一件胡乱凑凑数。

    这一脱,怀中那张银票掉下来落在地上,她放下外衫,去拿银票。

    三百五十两啊。

    原主从蓟州过来风餐露宿所有积蓄也不过十五两。

    这便是那一日实力恢复不了,靠着这些银子,也能逍遥好长一段时间。

    她亲了一口银票,然后打开看看有没有打湿,银票里面的字迹很清秀。

    她渐渐笑容凝固了。

    这不是银票。这是一张欠条。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欠条的最下面的落款。

    漱玉雪。

    本书最大最终的女主。茹斯兰江的官配,一个集玛丽和白莲于一身,情感纠葛的终极核心人物。

    景宝络沉默了。

    我~艹。我做了什么,我亲手把女主送上了男配的(床,划掉)爪上。景宝络心如死灰。这不是剧情正确的打开方式。

    她僵硬转头看向那边还在少女怀春状等NPC顾嘉言的女主,又看看远处高耸入云的天玑峰和峰顶不知道在哪里孤独的男主,四周鸟飞了起来,仿佛一道天雷落下,惊起一滩鸥鹭。

    景宝络觉得自己需要立刻吃一朵花冷静一下。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手边正好一朵花。

    不止花,还有一个声音。

    “小师妹,你在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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