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她和四爷差不多同时醒来,看着四爷脸上孺子可教的神情,她也禁不住有些羞赫,往事请不要再提了吧。
用完早膳送走四爷后,就带着小满几个去了福晋院子。
等人到齐后,福晋说起了筹备府里过重阳节的事,现下是八月底,确实是该准备了。
福晋还让她和李侧福晋帮忙操持些事,听起来似要弄得挺热闹的,可她向来不喜欢这一天,毕竟是福慧的祭日。
福晋那一世对各种年节并没有特别热衷,对重阳节更是不怎么重视,因每年八月前后康熙皇帝大都要进行木兰秋狝,四爷常要随驾,有时重阳节还不见得能回来,府里的主心骨不在,自然都没什么心情操持。
福晋安排完便让散了,回到院子里用了午膳,想起原该昨日下午的事还没做,便吩咐小满把院儿里伺候的人都集中到一起。
除了小满外,她院里伺候的还有四个侍女,三个太监和两个嬷嬷。
加起来也有九个人了,想要一下子弄清楚也不容易。思索了下,干脆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放上笔墨纸砚,每个人说下自己出身和经历,由小满负责记录,就像现代的简历一样。有了这些东西,基本都能看出不少问题,也算是给每个人建个小档案,有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又有小满的记录,量也没人敢说谎。
待九个人一一说完,她心里就大概有了谱。
她院里大多是内务府新分派来的,好处是背景清白,缺点是经验不足,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缺点,做事可以慢慢学,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按惯例侍女是要统一名字的,她给四个侍女新起了名字,分别叫月竹、月梅、月茗和月枝。两个嬷嬷都是府里老人了,都在福晋院子里伺候过的,分别出自常佳氏和崔朱克氏,府里人大都称呼她们为常嬷嬷和崔嬷嬷,也不用改。
三个太监中年纪最大的叫冯永泉,入府已有五年,另两个小太监分别叫陈安和王淼,入府才一年。清朝的太监俱是汉人,也有主子为图好兆头给太监改个吉祥名字,她不打算改他们的名字,算给他们留下点念想。
每人赏了二两银子,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晚上的时候四爷没有来,她是淡定的很,只是小满那丫头有些坐立不安为她担心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纯属戏本子看多了,代入感过强,脑补过度。
小满自小跟着她,读书写字自然也学了一些,但她不爱看诗词史书,专爱看戏本子,什么帝王将相、爱恨情仇、宫闱妃嫔斗争都是她喜欢的,看完还常跟她说这个王爷皇帝怎么这么无情,见一个爱一个……
小满要是生到后世,一定是个追剧达人,说不准还能成个狗血剧编剧什么的,可惜生错了时代。
直到第二日才得知,原来昨日四爷根本没回府,当天依然没回来,直到第三日用午膳时才听说四爷回府了。
书房里,四爷正思索着这两天的事儿,听着外边的蝉鸣,莫名有些烦躁,这都九月了,天还是热的人难受,端起茶喝了一口,是他惯常喝的普洱,可却觉得有些腻,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桂花乌龙茶,比这个倒要清爽许多。
苏培盛看着主子爷只是品了一口就放下了,正思索着刚才难不成茶泡的不够火候?
不应该啊,他伺候了主子爷这么些年,这点子功夫还是有的。
“这几日府里有什么事?”
听到主子爷的问话,苏培略一思索便道:“这几日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听说年侧福晋见了院子里伺候的人,还让每个人说自己的出身经历,让侍女小满记录了下来,说是什么给每个人建个档案,这法子倒是稀罕。”
四爷一听就明白了,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能短时间内迅速了解手下人的基本情况,等于是给每个人造册了,也防止这些人胡乱说话,故意欺瞒。这丫头倒不愧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做起事来倒有几分思考在。苏培盛见四爷没说话,心里也有点打鼓,这年侧福晋新入府的,按理说主子爷正有热乎劲儿呢,所以他才挑了年侧福晋有关的事儿说,往日里伊格格、张格格打点他,想让他多在主子爷跟前提提她们,他也不敢乱收啊。
看四爷搁下了笔向外走去,他马上跟了上去,看这方向,应是要去年侧福晋的春棠院,毕竟新鲜嘛,还有这年侧福晋的相貌,就是宫里娘娘,也难找出几个比她更好的了。
春棠院里,用了午膳年玉岚正带着小满几个忙活着。
是她用了午膳后,就在自己院子里散步,看到院儿里两棵石榴树正挂着满满的果子,就想着可以弄些石榴汁喝,还有女人会用石榴汁涂脸上保养皮肤。
让冯永泉几个去摘了些石榴,小满和月竹负责剥石榴,月桂去膳房要了新的器具和过滤用的细纱。
在青玉石臼里先放一层纱布,把剥好的石榴放入其中,再用捣具把汁液积压出来。她也闲着没事干,就自己动起手来,正过滤着第二遍,就见着陈安小跑着过来说四爷马上就到门口了。
因今日是初一,四爷应回去福晋那儿,她才放心大胆的带着院儿里的人弄了这么一出,听说四爷来了,一时间屋里有些手忙脚乱,刚放下手里的东西,擦干净手,四爷就到了。
四爷一进屋就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敢情她是带着院里奴才玩呢,还穿着汉人女子的绣鞋,月白色的袖子上还沾了几滴石榴汁,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请了安四爷没叫起,她也只能低头看着地面,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平底绣鞋,掩耳盗铃的往旗袍下缩了缩,希望他没注意到吧,这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四爷看着她那小动作,也有些无奈,就叫了起。待四爷在榻上坐下,她赶忙把新泡的茶端给四爷。
“这是玩什么呢?”四爷看了她一眼才接过茶。
她不敢和四爷对视,低头回道:“是院儿里刚好有棵石榴树,妾身就想着可以制成石榴汁喝,现在已经弄好了,四爷先尝尝吧,石榴有止渴生津祛火的功效,爷在外忙了几天了,喝这个刚好。”
看她纤细的双手捧着青釉小盏,里面是红粉色的石榴汁,光看着就赏心悦目,接过尝了一口,喝到胃里只觉得连暑热都消散了,十分新鲜。
“你自己弄了半天还不去喝。”四爷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小满这回倒是反应很快,利索的倒了一杯给她端来,她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口感是挺好的,如果能加点冰就更好了。
喝完石榴汁儿,四爷就拿过榻上放着的书,看了眼封面又看了看她,居然就自顾自的看了起来。她只觉得头大,以后一定要安排一个人专门在四爷来之前收好她的书,以免四爷觉得她是个吃货。
这本《山家清供》是宋人林洪写的食谱,也是她老爹最喜欢的藏书之一,难得的万历三十五年的抄本。这几日整理嫁妆入库房的时候她才发现父亲竟是把这书给她带着了,她在家的时候无事就爱研究些食谱,想着怎么让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的身子更好些,就像现代人说的科学的吃饭嘛,就从父亲书房找了一些食谱方面的书,看完又放了回去,父亲竟是记得她都拿过些什么书,全都给她带来了。
眼看着四爷看的似乎入神了,也没功夫搭理自己,就让小满拿来了针线框,她正打算给四爷做着一件里衣,刚裁剪好,正主正好在,功夫要做到眼前嘛。记得现代人说什么男女之间送腰带和睡衣能快速拉近距离来着。
四爷一开始没在意,看了会儿书眼有些累,看着身旁这姑娘正在做针线,微垂着头,显得格外娴静温柔。
“院儿里不是安排了会针线的侍女?这些活交给她们做就好。”
年玉岚看着他浅笑着道:“这是给爷的里衣,妾身瞧着爷易出汗,那绸缎做的里衣固然华贵,但不吸汗,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怕是不舒服,就用细棉布给爷做了件里衣,只是质感上肯定不如绸缎的顺滑,不知道爷喜不喜欢?”
四爷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刚才觉得她有些不规矩,可这才刚入府,就知道想着他,是个好的。
“过来,到爷这儿来。”眼见着四爷拍了拍自己的腿,年玉岚顺从的过去坐在他腿上。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看着这场景,贴心的给两个主子关上门。这年侧福晋这么快就摸清主子爷脾性了?
主子爷对后院女人的要求总结起来就俩字:顺从。最是讨厌人不讲规矩,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这里衣做的可真及时啊。
四爷看着怀里人乖巧的模样,抓住她的手打量起来,十指白皙纤细瘦长,食指有一个红点,似是被针扎了。“这是被针扎到了?”不等她回,就朝外吩咐苏培盛去库房拿玉融膏。
“不用麻烦了四爷,就是一个针眼,血都不会流,一会儿就好了。”
只见四爷有些严肃的看着她道:“你年纪还小,不把这当回事,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她只能点头表示赞同,这是刚才起针的时候不小心扎了一下,她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四爷这人有时候高兴起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好才成,就像那一世她二哥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消息传回京里四爷简直是大喜若狂。当时四爷正是腹背受敌,八爷一党看似夺嫡失败但还没有瓦解,青海刚一叛乱,就散布着四爷德不配位的谣言,二哥的胜利算是给这谣言最有利的回击。
她自然也是欢喜不已,为二哥骄傲,为四爷高兴。但看到四爷大肆的封赏二哥和年家众人,她有心想劝四爷不必给予那么高的封赏,毕竟盛极转衰的例子实在太多,可四爷却说要和二哥当千古君臣第一榜样,年家又是她的娘家,这是年家该得的,可是那盛极转衰来的比她想象中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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