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落下,在场的众将领显得一阵愕然。
这股冲击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联合酒楼竟然已经包揽了一年三万坛的销量;二是谷青峰制定了三年内年销量十万坛的目标。
前者是短期可见的丰厚利润,后者则是长期稳定的丰厚回报,只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笔生意已然有着难以计量的利益。
整个会场显得鸦雀无声,彼此默默地交换着眼神,很多将领更是直接大口地喘着粗气。
哪怕高级武将一年的饷银亦不过百两,而今这羊鞭酒潜在的利润有着几十万两之多,却是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过了好一会,邻桌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暗暗地咽着吐沫地询问道:“敢问谷掌柜,联合酒楼真的同意包销三万坛吗?”
不少将领听到这个问话,亦是好奇地望向了谷青峰。倒不是怀疑谷青峰的撒谎,而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惊人,联合酒楼亦太豪气了一些。
“是的,红纸白字,此事我已经跟联合酒楼的杨大掌柜签订了协约!”谷青峰知道这是很多将领的顾虑,便是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应道。
刚刚那个身材魁梧的武将疑虑减轻不少,正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到一声咳嗽。他寻声扭头望过去,当即吓得一个激灵,不由得将吐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万全右卫同知何有汝在军中威望很高,却是选择站出来震住这个“挑骨头”的部下,然后主动开口询问道:“敢问谷掌柜,这生意要如何合伙呢?”
此话一出,无疑是动了心思,已然是想要寻求合作了。
“谷掌柜,我们边军身上可没有几个铜板!”一个武将似乎是担心谷青峰打他钱袋子的主意,当即便是直接哭穷地道。
这个话其实对亦不对!
由于九边时常战事不断,故而这里有很多世袭将领,特别朝廷每年拨付大量的军费,令到很多高级的世袭将领日子过得其实很滋润。
当然,九边是一个晋升相对公平的地方,很多出身于普通军户的将领口袋确实不会有太多的银子。
谷青峰自然不会让他们掏银子,便是微笑着讲解道:“虽然收购羊鞭需要花费不少银两,但我初步投入的三十万两应该已经足够应付了,所以不需要诸位将军解囊相助!”
听到不用自己掏银子,不少将领当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人都是如此,有利益的时候往往都想要咬上一大口,涉及到自己的钱袋子却分外的警惕。这番话无疑打消了很多将领的顾忌,便是开始重视起这一场交易。
谷青峰将众将领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是认真地讲解道:“只是不需要诸位将军解囊,但还是要诸位将军出一点力气!今后宣府各卫需要对羊鞭酒进行庇护,保障羊鞭酒的生产和销售,特别宣府不可再有第二家酿造羊鞭酒生产作坊!”顿了顿,他的脸带微笑地许诺道:“相应地,羊鞭酒收益的五成红利会分配给各卫,各卫自行内部分配红利,而我亦会再给诸位将军一些红利!”
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加上防止晋商等商帮扰乱自己打造的羊鞭酒市场,这个“独家权”其实很是重要。
谷青峰在说完这些之后,面带微笑地给旁边的几个仆人递了一个眼色。
仆人当即心领神会,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纸包一一送到众将领的面前,红纸包上面还写着相应将领的名字。
众将领都不是蠢人,知道这并不算是什么过分的条件,而谷青峰更是表达出一种极大的诚意,简直就像是给他们送银子的财神爷。
众将领默默地打开着属于自己的红纸包,当看到纸张上面的数字之时,不少将领都是用力地咽了一口吐沫。
如果一切都能够顺利落实,哪怕仅仅只有五十万两的利润,那么他们能得到的分红亦是一个令他们满意的数目。
谷青峰的嘴角微微上扬,便是侃侃而谈地说道:“这是各位将军能得到的相应分红的配额,每年进行分红之时,鄙人定会第一时间将银两给诸位送到府上!我谷青峰做买卖已经多年,历来讲究一个诚信两字。以一品酱为例,虽然分店已经遍布大江南北,但至今为止都没有哪个合伙人说我的账做了不干净的。若是诸位将军相信鄙人的话,还请收下这一份薄礼,我谷青峰愿意用人格和一品酱的招牌做保证,一定不会让诸位将军失望!”
跟着后世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个时候的商人地位虽然低下,但却是极度讲究信誉。谷青峰拿着一品酱的招牌做保证,无疑是大大增加了可信度。
从生意的角度出发,联合商团投入如此多的钱财和资源发展羊鞭酒,实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说这一桩买卖有着亏损的风险,哪怕真将羊鞭酒成功推广,最大的受益者并非是联合商财自身,反而是没做什么事情的宣府军。
只是这一笔终究不是单纯的生意,既有瓦解杨博的利益群体的政治诉求,亦有林晧然拉拢宣府将士的契机。
以联合商团现在惊人的财力,不说这个羊鞭酒生意能够回本,哪怕真是赔光了三十万两,亦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
众将领已然是相信了谷青峰,不由得相互交换起眼色。
如果谷青峰早前说出这一番话,肯定不会有人理会,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骗子。只是亮出了渠道资源后,很多将领的内心早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只是他们亦是知道这个事情并没有决策权,却是不由得纷纷望向自己的长官,望向了马芳、黎铭和张培东等宣府家高层。
黎铭和张培东交换了眼色,却是没有做出表态,而是默默地扭头望向了马芳。
马芳是从底层慢慢爬到总兵的位置上,虽然出身并不好,但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特别万全都司指挥使被林晧然拿下,这更加强了他在宣府军中的无上地位。
马芳缓缓地喝了一口酒,便是侃侃而谈地道:“林阁老刚刚说得话发人深省,商为末道不假,但关键亦要看能不能造福咱们边军将士。咱们边将的日子确实过于艰苦,咱们将士时常还会被朝廷拖欠兵饷,而今谷掌柜如此仁义,我等需要的不过是给予一些便利和保证宣府不再出现第两家羊鞭酒,这两个要求并不过分。不说谷掌柜以如此高的价格收购羊鞭对宣府本身就是一个善举,若是真的成功推行了羊鞭酒,我等亦是获利极丰,这个买卖我们其实一点都不亏。”
“大帅所言在理,本指挥使支持大帅的决定!”王培东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道。
同站首桌的高级将领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亦是无一例外地表态支持。
众将领看着自己的头领都表态支持,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这里不是没有杨博系的将领,但却是没有能力再跟三巨头叫板,而且他们亦不能叫板。
利益,这才是维持一个团体的根本。
之所以山西商人这么多年的**行为都没有遭到朝廷有力的打击,不仅仅是杨博位置的关系,更重要是山西商人给九边高级将领带去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现在羊鞭酒既能给他们捞外快的机会,同时还蕴含着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谁站出来反对简直就是跟宣府将士唱反调。
正是如此,宴会中的将领已然是达成了统一意见,并没有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马芳得到张培东等将领的公开支持后,目光徐徐地扫过在场的将领朗声道:“若是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我就代替在场的诸位接受谷掌柜这个交易方案了!”
“一切听从大帅的!”在场的将士当即齐声地回应道。
谷青峰看到事情顺利地推进,便是高举着酒杯大声地道:“鄙人再敬诸位将军一杯,祝我们此次合作能够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众将领纷纷举起手里的酒杯进行回应道。
随着酒水入肚,一条肉眼不可见的利益链正是悄然地将他们所有人都拴在了一起,缔结成了一股以当朝林阁老为首的新生势力。
今晚无月,天空显得一片漆黑。
林晧然从庆功宴离开后,便是径直回到了房间,喝着林福送过来的茶水,同时查看刚刚从各处传递过来的情报。
虽然他现在身处于宣府,但对朝堂亦是极为关注,时时刻刻留意着朝堂的最新动向,特别是徐阶有什么动作。
当看到徐阶竟然想要用杨博取代自己主持宣府战事的时候,在意识到徐阶歹毒用心的同时,却不由得会心一笑。
从徐阶扳倒严嵩的过程便可以看出徐阶是一个极善于伪装的人,而他能够对亲孙女痛下杀手更是一个狠人,这一位可谓是最精于斗争的大明政客。
不管徐阶平时装得多么和善,但如果自己真露出什么马脚给徐阶抓到,徐阶肯定会毫不留情地背后捅刀子。
林晧然本以为自己升任阁老,且面对的是外敌入侵,徐阶怎么都应该收敛一下,但结果还是有背后耍阴招了。
由于黄台吉是在自己出任兵部尚书期间进犯宣府,若是再由杨博前来“救场”,那么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很容易被徐阶和杨博联手架空。
只是恐怕徐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这一场战事,更是创下了嘉靖登基以来的最大胜绩,此举无疑是打了徐阶的脸。
“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楚的!”
林晧然默默地将这一份来自于京城的情报放下,当即翻开了下一份情报,但是脸上露出了一份凝重之色。
在这一场大胜的背后,亦是藏着一个令人痛心的事件——地锦堡被血屠事件。
如果是一般的督抚,恐怕不会将精力放在这个事件上,甚至会默默地将这个恶劣的事件隐瞒下来。但是知死掉的几乎全是自己人的时候,他便意识到地锦堡被血屠远没有表面的那般简单。
在这一份最新的调查中,地锦堡百户何坤的儿子何去病竟然不在死亡人员的名单中,似乎真有一个活口留存了下来。
一念至此,他默默地将这份情报放到桌面上,决定继续将一些人力放到这个事件的调查上,力争取得更大的突破。
他想要在短期内斩断杨博及晋商在九边的利益链,仅仅靠着军需案和羊鞭酒还是远远不够的,却还需要进行一场更大的清洗。
地锦堡的事情不仅骇人听闻,而且性子很是恶劣,一旦能够找到确切的证据,那么他就不用过于忌惮杨博及徐阶那边的反应了。
看到最后一封来自于万全右卫城的情报之时,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地扬了起来,发现事情还真如吴道行所预料的那般。
林晧然将一叠情报直接放到火盆中烧毁,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原本他想要喝茶解酒,只是一盏茶进入了肚子,整个人仍然提不起太多的精神,反而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正是这时,林福从外面进来了。
得知羊鞭酒的事情进展顺利,他便不再继续喝茶提神,而是打算上床休息了。在头沾到床的时候,当即一阵困意袭来,眨眼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身影来到床前并掀开了他的被子,随着一个身子钻了进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
他虽然是睡了,但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林福是一个十分忠心可靠的护卫队长,怎么都不可能允许一个女人爬上他的床,让到他明白这其实是一个梦。
偏偏地,这个梦很是真实,特别是女人肌肤所带来的触感,甚至在侵犯着这个女人之时,他觉得这绝对是真实所发生的事情。
“轻点!”
正是关键之时,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脑子空荡荡的,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一切都变得似梦似幻。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远在江西的妻子吴秋雨,亦不是已经南下杭州的妻子花映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这个女人很熟悉。
羊鞭的功效让到他亦是顾不得多加思索,此刻他只知道有那么一种占有需要,体会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愉悦感。
次日清晨,万全右卫城的显得朝气澎湃。
林晧然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床边并没有人,却是不由得轻吐了一口浊气,这才意识到昨晚真的仅是一场梦。
如同往常那般,他从床上坐起来,今日计划动身前往大同巡视。只是当他看到床单上的落红之时,整个人却是当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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