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星历301年。

    阿贝尔星系，首都星安普洛。

    素有“夏日冬宫”的海晏宫殿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在数千平米的宴会厅里阿贝尔的国王——尼克斯·卡奥斯（卡奥斯三世）正举着酒杯站在宴会厅的中央简单致辞。

    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身材高大，在巨型水晶灯下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的量子兽，一头金灿灿的雄狮蹲据在他脚边，和他本人一样威武。

    上将阿里莫德·海茵克托就站在卡奥斯三世的斜后侧，国王的二弟修普以及24岁的大王子凯尔也站在国王身后，每个人都面带喜色。

    “大王子殿下现在的气势完全不输卡奥斯大帝，听说去年哨兵评级考核他已经升入准S级了。”

    “那可不！大王子是优秀的哨兵，遗传了王室最优秀的基因！要我说小王子伊格殿下分化成为S级哨兵也是早晚的事，出生就带着类A级的精神力……”

    “卡奥斯大帝本人就是S级哨兵，容甯皇后也是A级的向导，所以王室后代这么厉害也是必然。”

    几位妆容精致的贵妇聚在宴会厅的角落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说到兴奋之处，一个个脸上桃花朵朵，把手里的羽毛扇甩出了电风扇的效果。

    这时，一声突兀的嘲讽穿插进来，把说小话的几人吓了一跳。

    “必然吗？呵，我看未必。”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他端着酒杯，斜着的嘴角还带着嗤笑。

    其中一位稍年轻些的姑娘眯着眼，着重打量了一番男人的穿着和军衔。

    是一位中校。

    穿着深蓝色镶着银边的制服，一看就是小海因克托少将手下启明舰队的人。

    启明舰队！

    几位女士迅速交换了一下狂热的眼神，在心里捧脸做土拨鼠尖叫。

    嗷嗷嗷！这可是启明舰队！！！

    是拜索少将带领的启明舰队！！！

    小贵妇顺脚退了两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穿军服的男人以为她们被自己的“口吐狂言”惊到了，随意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态度更加漫不经心：

    “怕什么？这种庆功宴我们敬爱的二殿下从来不会出现。而且退一万步说……二殿下就算是来了……以他的精神力，也什么都听不清。”

    虽然这位军人大哥的态度轻慢，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句大实话，没人搭腔，也没有人反驳。

    卡奥斯三世恰好此刻开口演讲，打破了这一角落的静默：

    “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贵族和各党派的政客纷纷举杯庆贺。

    “敬——卡奥斯！”

    “敬——海因克托大将！”

    “敬——阿贝尔永远生机勃勃，永远繁荣！”

    大家的兴奋不是全是气氛使然。这次胜利的确意义非凡！

    不仅因为国王的御驾亲征，更是因为在国王带领下，阿里莫德·海因克托上将和他的儿子拜索·海因克托少将亲手抓住了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达克，彻底粉碎了骚扰阿贝尔星系长达160年、最猖狂的海盗团伙。

    国王那边气氛热烈，角落的贵妇们再次聚在一起。

    “话说，拜索少将也没有来……嘤嘤，错失了一个亿贝币！”

    “是啊，我以为这次能见到他真人的，哪怕远远看一眼他的真容，我都死而无憾！”

    “啊啊啊——你们谁还记得那个英俊逼人的侧脸吗？！那是我永远的光脑开机屏保！”

    “少将人英俊，精神力又强悍……不过，我觉得还是隔着全息屏看比较安全……”

    “瞧你的出息。不过他真的一点都不爱露脸，还总是特别忙。”

    “少将亲自去天空之镜执勤了。”

    刚才那位“出言不逊”军人竖着两只耳朵，又孜孜不倦地“插话”。

    他见刚才打量他的姑娘警惕地转过脸，只好无奈地伸了伸手，开玩笑道：

    “请原谅。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精神力A，你们的小声私语于我而言就像是在扯着我的耳朵咆哮。”

    “噗。”其中一位女士被他逗笑，“你可真有趣，你叫什么？”

    “亚尔维斯·尼尔森，启明舰队第八支负责人，军衔——中校。”男人微微挺直腰板回答。

    “少将去执勤了，那你怎么没有去？”

    亚尔维斯沉默片刻，放下了手里酒杯，表情变得慎重，“少将今晚的命令是，他带着第9卫队执勤，其他分队待命。”

    与之前轻慢的态度正相反，亚尔维斯提起少将拜索时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尊敬，这是A级哨兵对超S级哨兵本能的敬畏。

    *

    拜索·海因克托少将是大将阿里莫德·海因克托上将的独子。

    海因克托上将是光荣军团的三大统帅之一，负责整个星系的安全，是这次清剿星际海盗的大功臣。对于长寿的阿贝尔星系人民来说，100岁的海因克托上将已步入中年，但是小山一样健壮的体魄和澎湃的精神力依旧彰显着他的力量。

    他的儿子拜索少将是启明舰队的一把手，负责阿贝尔星系军事要塞及首都星域的安全。

    同时，拜索是整个阿贝尔帝国凤毛菱角的精神力超S级哨兵之一，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除了战功，他还是帝国所有有性恋生物都虎视眈眈、却只可“远观”不敢“上手”的铂金镶钻单身哨兵。

    据一张曾用作征兵宣传的侧面海报和军部内部人透露，少将不仅能力强悍，容貌也非常非常英俊。

    但花痴归花痴，崇拜归崇拜。

    少将的粉丝数量虽然可以从首都星排出阿贝尔星系再绕系环绕一整圈，却没有人能受得了他的超S级精神力。

    传说即便少将刻意收敛，本人也非常有威慑力。哪怕是启明舰队的士兵，如果精神力不到A，如非必要也是想躲着少将走的。

    士兵如此，更何况普通人或者柔弱的向导。

    传言几年前某位贵族家的向导小少爷因为迷恋少将，偷偷追随到新兵训练营，回来后生了整整三个月的病，人瘦了一大圈，还落下了精神力受损头疼的毛病。

    所以之前从某个小贵妇嘴里说的“在全息屏上一睹少将风姿就好”的说法，并不夸张。

    “唉……少将自身条件那么高，不知道他将来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必须是个珍贵的向导才行吧？”小团体里的其中一个红着脸小声嘟哝。

    “肯定需要向导。精神力越高精神域越不稳定，像他这样的哨兵，说不定更需要一个级别非常高的向导来辅助他。”

    “少将的精神领域一直都很稳定。”亚尔维斯条件反射地反驳，语气官方而笃定。

    但显然这群贵妇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事实上，她们关注重点从不在于少将的精神领域是否稳定……

    一个小贵妇红着脸小声问：“以他的条件，难道军部和皇室不给他分配向导吗？”

    “和他匹配的向导估计还没有出生吧？我从没有听说现在有S级的向导？安普洛星有吗？不说S级，A级的向导在阿贝尔星系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B级以上向导现在都是宝贝，稀有得见不到真人。庞丝家上世纪出了一个，家主老爷子吹嘘了整整100年。”

    “我记得历史上是有S级向导的，不过现在……反正A级的配少将肯定不行。我听我们家那位说，上次一个A级的向导军医去给启明舰队将领做战后疏导，你们猜怎么着？”

    “深海精神领域进不去？”

    “别说深海了，连表层精神领域都进不去！”

    “啊？不是吧……那有人帮他精神疏导过吗？”

    “怎么可能有，一直自己压制吧……”

    “你们是说少将的精神域像一个完全密封的铁桶？”

    “铅球更合适些。还是实心的，强行疏导自己八成会傻掉。那个向导估计也要废了。”

    亚尔维斯竖着耳朵听着她们像是500只鸭子七嘴八舌，沉默下来难得没有插嘴。

    作为内部人，他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拜索少将不喜欢和向导接触，也找不到和他精神力匹配的向导。

    就是这么强悍和……苦逼。

    “哇，那我的少将大人岂不是要一直单身下去了？”

    “你可以这样想……我得不到别的小婊砸也得不到……”

    “噫！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是帝国的拜索，‘帝国的’就是‘大家的’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每年生日许愿都是少将200岁再找伴侣！”

    “好巧，我也是。”

    亚尔维斯觉得自己面部表情失控，脸像是一只漏气的气球，抽完嘴角抽眼角，无法，又默默端起一杯香槟。

    “不过说起好相貌……那个普普通通的二王子其实长得到真的很不错的……好好收拾一下，绝对是个蓝颜祸水。”

    “呃，好看归好看……就是他的能力……实在是……”

    女人是个神奇的生物，无论她们把话题扯得多么远，总能再拽回来。

    话题回归王室，还是“废柴二王子”，亚尔维斯彻底不感兴趣了，默默远离八卦中心。

    那群女士对新话题报以同样浓厚的兴趣。

    “先不提能力，就说长相！容甯皇后是亚裔，样貌精致没话说。卡奥斯大帝又那么、那么英俊。都说大王子和三王子殿下像大帝，二王子偏像容皇后……”

    “仔细回忆起来……二王子殿下露面的机会也挺少的。”

    “二王子殿下好像本身就不喜欢露面，唉，浪费了一张脸。”

    “好像是。听说他性格也很怪。对军事政治经济都不感兴趣，似乎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又没用的东西，古机甲还是什么古董之类的……”

    “是啊，我家那位说他作为普通人精神力不行还要研究机甲，不知道怎么想的。”

    “谁叫人家命好。卡奥斯大帝和皇后都宠着，上面又有一个出色的哥哥，有没有能力不重要……”

    几个八卦的贵妇就差把二王子“胸大无脑”、“美貌草包”写在了脸上。

    *

    而此刻，被贵妇们编排的二王子殿下潘尼·卡奥斯正在自己的寝宫享受自己“奢侈糜烂的废柴生活”。

    钢琴曲叮叮咚咚地响彻整个寝宫，二王子戴着目镜，手里拿着钳子，跟着旋律不自觉地摇头晃脑。

    二王子有一头和他母后一样柔顺的黑发，穿着亚麻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四面都是单向玻璃的机甲工作室里，纤瘦修长的双手正牢牢压着一块勉强可以称为电路板的东西，脚边是一团分不清头尾的光纤神经传感线，而他的身边不远处是一个复古款的初代机甲模型——少年叫他小朱。

    “小朱”听起来是个完全和酷炫机甲没有任何关系的名字，强行找个联系点，大概是机甲上有一些磨旧的蓝红相间的花纹。

    反正少年自己叫得亲密开心。

    音乐曲调越来越慢，二王子手上也变成了慢动作，隐隐眼皮还有黏在一起的趋势。

    他昨天熬夜改了一部分机甲神经线路，有灵感时没有感觉，现在放松下来疲惫一拥而上。

    又一首抒情曲切入后。

    “吧嗒。”

    钳子落地，二王子一头栽在了手里的线板上，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微微张开的嘴角还挂着可疑的透明液体。

    片刻，脸上带着线板压痕的二王子努力从睡梦里抽身，身子从零度锐角变成了90度直角，闭着眼睛，清了清嗓子：

    “毕加索，拜托换一个音乐。钢琴曲真的不适合我和小朱的中枢集成排线板较劲。”

    话音落下，少年耳畔的碎发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被他迅速撩到耳后。露出了过分漂亮的脸蛋。

    “好的，小潘。已经给你切换至电音合集。动次——打次，让光纤神经排线和你一起动起来。我想你需要这个。”

    “……行吧。”

    光脑毕加索热情推荐：“需要把工作室光线也调成动感模式吗？”

    “不了谢谢，我会瞎掉的。”

    “好的，那只有动次——打次了。”光脑平铺直叙的匀速语气里莫名带着一丝遗憾。

    光脑毕加索操控着机械手将一根黑色的小皮筋递到了正埋头苦战的少年脸边。

    “噢，谢谢。”

    潘尼暂时抛弃了手里的线板，接过皮筋，三下两下把自己那几撮过长的头发揪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小丸子头。

    “我头发是不是又长了？”

    潘尼嘟嘟哝哝地戳了一下手边的玻璃板，一个玻璃柜从地板升起，扁平的抽屉层层自动打开，他挑了两把趁手的螺纹扳手。

    “还可以。皇后和大王子殿下都喜欢你留这种半长的头发。皇后说，你揪着小丸子头的样子，很可爱。”毕加索一板一眼地回答。

    “父王就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头发。”

    潘尼瘪瘪嘴抬起脸，护目镜下一双雾蓝色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了墙面某一点，白净的脸蛋上在某种程度上呈现出一片空白的神色。

    “说到父王……毕加索……今天周几？”

    “星历301年，夏月，43日。星期五。”

    “噢！糟糕！今天是不是庆功宴？”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是的，我分别在今早8点，今早10点，中午12点，下午2点……提醒过你，小潘。现在是晚上7点35分，宴会已经开始了35分钟，你要现在出发吗？”

    潘尼懊恼地揉了揉耳朵尖，自暴自弃道：“算了，现在去纯属找骂。”

    “小潘，三皇子伊格来了。预计走到你的寝室还有5分钟，如果用跑……”

    潘尼慢吞吞放下手里的工具，下一秒，伊格像是一道残影刮过整个寝宫，直达面前。

    “潘尼！二哥！潘尼潘尼潘尼！我要去广场！你去不去？”

    伊格一叠声的少年音很有穿透力，一张变形的脸紧紧贴在工作室的玻璃上，两瓣停不下来的粉嘟嘟嘴唇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圈。

    光脑毕加索坚持要说完自己的话：“如果跑，那么他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潘尼按了手边的按钮，工作室其中一面玻璃化成细碎的银光，消失不见。

    “去广场做什么？”潘尼耳朵上还别着一根小改锥。

    “看庆典游|行！听说晚上还会把海盗头子达克的机甲拉出来溜溜，超级热闹，我早就想去了！乔迪说还会有人跳古桑巴舞！”

    在玻璃消失前伊格收起了双手，微微退后一步，活泼得像一只穿着真丝衬衫和短裤的小金毛。

    “我不想去，而且你没有参加晚宴，现在跑出去母后会很担心。”

    “所以我叫了你，我知道你会陪我去的。”

    伊格棕色的眼睛和皇后容甯的如出一辙，撒娇时就是典型的狗狗眼。

    “拜托拜托！”

    伊格一秒出现在了潘尼身后，狗腿地帮他锤了锤背。下一秒又跳到了潘尼正对面，乖巧蹲坐，抱爪哼唧：

    “来吧，来吧~会很好玩的。而且天空之镜很安全，离海晏堡很近，我们看看就回来~不会被发现。你不想看看达克的超级机甲吗？听说特别酷炫。”

    10岁的伊格是卡奥斯大帝最小的儿子，比二王子潘尼整小8岁，从会爬起就粘着他“无所事事”的二哥，他知道潘尼也许会偷偷逃掉他父皇的晚宴，但是绝对不忍心拒绝自己的夜游。

    “那得带着护卫，我现在可追不上你的步子。”

    “没问题！”

    小王子一秒站直，生机勃勃地敬了一个礼，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肯定摇成了一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