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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有雨,且是暴雨。
府邸后院,几丛极茂盛的大芭蕉树围着一座小小的凉亭,雨点打得芭蕉叶‘啪啪’作响,很是悦耳。
巫铁和裴凤在凉亭中对坐,面前棋盘上摆放着一副象棋,两人盯着棋盘,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中。
大晋神国的象棋,和巫铁印象中的象棋不同。
时代变了,力量体系变了,象棋的棋盘、棋子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和老铁记忆中的那象棋大致相仿,却已经不是一码事情。
立体结构的棋盘上,代表楼船飞舟的棋子静静的悬浮着。
代表了强大修士、精锐士卒的棋子,则是悬浮在楼船飞舟之下的棋盘第二层。
棋盘第三层,也就是棋盘本体上,则码放着数百枚功能不同的棋子,其中代表了大规模军团的,代表了攻城器械的,代表了各种古怪神通秘术的。
曾经的‘将’和‘帅’都消失了,一盘棋的胜负关键,在两个代表了城池的小小棋子上。
运用一切兵力,勾心斗角,攻占对手的城池,才能最终获胜。
整盘棋,双方加起来的棋子总数将近一千,棋盘的格子极多,加上这么多的棋子,还有诸般神通秘术的变化,如今的象棋变得极其复杂,各种变化犹如天文数字,是极其伤脑的游戏。
毫无疑问,巫铁是个臭棋篓子。
幸运的是,裴凤比巫铁的棋艺还差。
两人对坐了两个时辰,一旁的黄玉已经给他们煮了七八壶清茶,一盘棋居然还没分出胜负,甚至根本看不出两人究竟谁占优势,谁落了下方。
‘嘭’!
裴凤一巴掌拍在了棋盘上,一脸若无其事的将巫铁一枚极其重要的,代表了重型旗舰的楼船棋子打得粉碎,然后她‘惊讶’的抬起头来,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的,极其正经的看着巫铁。
“失手……罢了,临时找不到替补棋子,霍雄将军,少一枚棋子没问题吧?”
巫铁嘴角抽了抽,他想要告诉裴凤,少掉一枚棋子,那问题可大了。但是看着裴凤冰川一般清冷的目光,他干笑了起来:“本将军棋力强劲,区区一颗棋子,无妨。”
一旁的黄玉用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
两个臭棋篓子,而且是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篓子……棋力强劲?呵呵,谁敢和曾经的琅河郡第一青年棋手黄玉少爷比划比划?
巫铁和裴凤同时看向了黄玉:“你有意见?”
黄玉嫣然一笑,毕恭毕敬的朝巫铁和裴凤拱了拱手:“将军,军主,你们可要来点宵夜点心?我记得,今天厨房里有刚刚打捞上来的,极上好的寒水白鲢,最是肥美不过的。”
巫铁看向了裴凤。
裴凤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然后摆了摆手:“白鲢鱼,有点肥腻腻的,还有,这大白鲢炮制起来麻烦得很,夜宵吃这个?简单点,烤几条野猪腿过来吧。”
巫铁、黄玉同时看着裴凤。
裴凤白皙的面皮微微一红,然后迅速回复了正常。她看着巫铁,肃然道:“将军不要小看裴凤……裴凤得到的太古传承名曰《灭世魔凤经》,体法齐修,单论力量,裴凤的力量也是不小的。”
巫铁认真的点了点头:“本将军并无他意……体修么,能吃,才有力气,我能理解。”
裴凤的脸抽了抽,按在棋盘上的右手五指微微用力,手指就悄无声息的陷入了寒铁铸成的棋盘,在上面留下了几枚清晰的指印。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裴凤微微一笑:“烤几条野猪腿,弄几坛好酒来……霍雄将军,不知道你酒量如何?”
“谁怕谁啊?”巫铁挺直了腰身,指着犬牙交错、局势混乱的棋盘笑道:“你我棋逢对手,想要分出胜负,没有一两天时间是不行的。既然如此,且看看军主酒量如何。”
巫铁眯了眯眼睛,轻笑道:“若是军主输了,还请军主答应我一个小小条件。”
裴凤挑起了眉头,很有兴趣的问巫铁:“哦?什么条件?可不要故意为难人。”
“哪里的话。”巫铁笑得很灿烂:“我霍雄最是正派、正经,从来不会故意为难人……”
裴凤和黄玉就同时笑了起来。
‘正派’、‘正经’?
这词用在自己身上,你‘霍雄’良心不痛么?白天的时候,是谁一通胡说八道,说得赵喑犹如暴风中的花枝儿一般凌乱,半晌无语的?
“若是军主输了,把马大叔他们几个,借给我大泽州军……”巫铁很认真的看着裴凤:“如今大泽州的基建,基本完成,那些小崽子们,需要狠狠的操练操练。”
“本将军孤家寡人一个来到大泽州,侥幸有黄瑯一族为本将军幕僚,各种政务是理顺了。可是这军务么……还需要军主多多帮忙才好。”
裴凤笑着一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了个稀烂。
如果不是巫铁约她来议事,而且附庸风雅的摆出了一套象棋……换成其他人敢用这种假斯文的东西来为难她,她早就翻脸揍人了。
巫铁开始谈正经事,裴凤就很自然而然的将棋局搅散。
“我输了,借人给将军练兵……若是将军输了呢?”裴凤眯着眼看着巫铁。
莫名的,巫铁感到裴凤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种危险的侵略意味……他有一种被山贼土匪盯上的感觉。
沉吟片刻,巫铁竖起了一根手指:“喏,若是我输了,给军主十万套士卒的装备如何?”
裴凤的眼睛一亮:“此言当真?马老黑他们这么值钱?”
巫铁沉默不语。
黄玉沉默不语。
站在凉亭外游廊上,充当裴凤随行护卫的马大叔等几个黑凤军将领嘴角直抽抽,尤其是浑身漆黑犹如煤炭的马大叔,更是一脸无奈、却又无比溺爱的看着裴凤。
“马老黑……嘿,老子不就是黑了点么?爹娘生成这般模样,能怪我么?”马大叔低声的嘟囔着:“再者,什么叫做老子‘这么值钱’?想当年,老子也是风风光光的一品大将啊!”
巫铁笑着点了点头:“马将军他们,自然是……很……值钱的。”
摇摇头,巫铁干笑道:“错了,错了,话不能这么说。马将军他们的价值,如何能用钱物来比较?若不是军主犯了小人,区区十万套士卒装备,对马将军他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裴凤眯了眯眼睛,抿了抿嘴唇。
她极清亮的眸子里,一缕如寒冰、如刀锋的锐气一闪而过。
她用力的拍了拍手,面无表情的喝道:“上酒……唔,那赵喑,你待如何?他,还有他的人,可没住进你安排的驿馆,直到现在,他们还在街头巷尾到处打听呢。”
“随他去。他能打探出什么?”巫铁冷笑,很直率的说道:“如今州军上下,所有人神魂尽被我掌控,他们一言一行,所思所想,但凡有对我不利之处,他们立刻会死。”
巫铁周身散发出一股老秃鹫一般的冷漠煞意。
他手指敲敲棋盘,沉声道:“谁敢说是我毁了空间门?”
“万一呢?”裴凤眯着眼看着巫铁。
“万一?”巫铁笑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裴凤,直勾勾的盯着裴凤那一双寒意浓烈的美眸:“万一的话,那就向军主学习一二,让赵喑这辈子就留在大泽州好了。”
手一指城外方向,巫铁冷然道:“城外农田,多一点肥料也是好的。”
裴凤点了点头,赞叹道:“善……霍雄将军行事,倒是合我的脾气。”
李二耗子带着一队士卒,殷勤的扛着十几个水缸一般的大酒坛子跑了过来,‘咚咚咚’几声,沉重的酒坛被放在了凉亭外的游廊上。
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很快,巫铁和裴凤面前就分别放了一个人头大小的三角酒爵,每一爵起码能装两斤好酒。
没有配菜,巫铁和裴凤同时举起装满美酒的青铜酒爵,然后大口大口的将美酒灌进嘴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喝干了爵中美酒,两人高高举起手中酒爵,没有一滴酒水滴落。
“哈哈哈!好!来,满上!”巫铁拍着大腿大声笑着,用力将酒爵拍在了棋盘上。
大泽城中,暗流隐隐。
一队队黑凤军,一队队大泽州军,全副武装的士卒们封锁了整个城池。
数百条大大小小的楼船飞舟悬浮在空中,船艏、船舷的主炮副炮,还有无数重型床弩蓄势待发。
搭载赵喑等人来到大泽州的风火流星,被数百条楼船团团围住,好似被一群娴静的湾鳄围在正中的一条小海豚,显得有点孤苦无依。
风火流星速度极快,但是它的侧重点就是速度,要说防御力和攻击力,实在是连最小型的军中楼船都比不过。数百条楼船中,只要有一条楼船的一门副炮‘走火’,就能将它炸得粉碎。
几个军部刑律司的军法官站在风火流星船头,阴沉着脸看着四周肆无忌惮摆出了包围姿态的楼船。
“大泽州……果然是虎狼之地。”
“不然呢?连续死了好几任州主和州军主将。”
“你们相信霍雄说的话么?”
“信不信,要看大人的意思……大人信,就信;大人不信,就不信。可是大人信不信,这也不是大人能决定的。”
几个看守风火流星的军法官窃窃私语,如刀的目光逐个扫过远近楼船上冒头的那些将士。
不要落到他们手中,否则他们一定会让这些被他们惦记住的人,明白军部刑律司为什么被人称之为‘阎罗殿’。
大泽城中,赵喑带着数十名军法官,一脚踹开了一座木楼的大门,阴沉着脸闯入了木楼中。
木楼内,几个男女齐声惊呼,两个女子抱着半光的身体向后退去,两个男子则是一把抓起了身边长刀,朝着赵喑等人大声的呼喝起来。
“哪里来的鸟男女,来这里讨野火?”
“想死的话,爷们成全你们。”
两个女子已经从后门钻出了木楼,她们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
“来人啊,进贼了,进贼了……贼人劫掠了啊!”
“呜呜,他们好凶,好凶,他们要扒咱们的衣服!”
赵喑的脸色阴沉下来。
忙碌了大半个白天,加上小半个晚上,他找了数十个大泽州军的官兵,想要从他们嘴里掏出一点真材实料的东西。
可是大泽州军的官兵们……无论威逼还是利诱,甚至赵喑偷偷对两个都尉动了酷刑,他们居然没有吐露任何有用的,符合赵喑心理预期的东西。
赵喑怒极,他做梦都想不到,‘霍雄’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大泽州军经营得铁桶一块。
最要命的是,这大泽州军中,九成以上的士卒,都是张西柏原本的人马,是属于司马狼麾下几员大将背后将门家族的私军人马。
这些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被‘霍雄’收服的?
赵喑不服,赵喑不解,赵喑愤怒,心里憋着火气的他悍然带人直接闯入了大泽城民宅。
既然无法从军中取得突破口,那么就从这些流放的罪囚嘴里得到口供吧。
而且,这些罪囚还更容易操控,更容易做手脚。
“让他们闭嘴!”赵喑下巴歪了歪,冷哼了一声。
几个军法官身形一闪,化为狂风从后门冲出,一拳轰在两个妇人后脑,将她们硬生生打晕了过去。
左右邻居家里,已经有数十个成年汉子拎着兵器闯了出来。
在巫铁的授意下,经过黄瑯的努力,大泽城中的居民,已经形成了严密的‘保甲制度’,黄瑯制定了严苛的律条,一家有事,其他邻居必须全力营救,否则一律严惩。
几个军法官看着这些浑身煞气的汉子,冷冽的喝道:“军部刑律司行事,不想有事的,滚!”
军部刑律司的名头,面对军中大将的时候都很好用。
偏偏,大泽城中没好人,城中居民,基本上都是犯了大小罪过被流放过来的恶人。
而且他们没几个人读过,没几个人知道大晋官制,什么军部刑律司之类的,他们听都没听过。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罗家大妹子?黄家大妹子?”几个身躯魁梧,浑身彪悍腱子肉的大汉拎着长刀,朝着软在地上的两个妇人大吼了起来。
一如前面所说,大泽城中,老弱妇孺最是难熬,基本上都死光了。
存活下来的,多为青壮汉子,所以大泽城中男多女少,男女比例达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因为男多女少,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在大泽城内都是心肝宝贝一般的存在,堪称‘城花’。就这两个被打晕的妇人,左右邻居家里不知道多少汉子每天夜里惦记着她们。
眼看自己的‘梦中情人’被人打晕,如此粗暴的丢在地上被暴雨淋得浑身是水,这些无法无天、无知无畏的汉子们顿时怒了。
“砍死这群该死的家伙……敢来我们大泽州找事……他们找死!”
数十个修为只有感玄境,最强一个不过半步重楼境的汉子,悍然拎着普通元兵级的兵器,朝着这几个重楼境三十重天以上,浑身标配三炼以上灵兵的军法官冲了过去。
冲突爆发,然后瞬间结束。
数十名汉子被斩杀当场,连神魂都被彻底灭杀,一缕残魂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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