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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院长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心下便觉得殷院长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忌惮于殷院长的身份,众人倒也不敢直言。
齐宁顿时愕然,心下倒是有些吃惊,暗想这老家伙怎地知道这首诗不是自己所作?
他知道这个时代与自己所熟知的时代完全是不同的空间,在自己所了解的历史时代之中,并无如今这个时代的存在。
如此一来,自己刚才从脑子里掏出来的两首诗,当然也就不会存在,否则以在场这么多读人的见识,如果这两首诗以前出现过,立时就能被发现,而且评委席上的几位评委也不可能如此赞叹。
无论是卓青阳还是袁宁庵,还有陈-希常等人,那都是当世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连这几人都无一丝察觉,只能说明这些诗词确实不存在。
可是这穹庐院的殷院长忽然语出惊人,齐宁先是一惊,但瞬间就明白几分,冷静下来。
卓青阳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陈-希常对这两首诗显得十分推崇,听殷院长口出此言,皱眉道:“殷院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殷院长肃然道:“陈先生,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现过,只是没有收录而已。”
“早就出现过?”袁宁庵也是皱眉道:“老夫读万卷,倒也不曾见过这首诗。”抚须看着殷院长问道:“殷士,你说你见过,出自哪本?”
殷院长看向云山院院长,犹豫一下,终于道:“这首诗是云山院的萧莫萧院长所作。”
此言一出,许多目光都投向了云山院的萧莫。
萧莫眉头一紧,但神情倒还算镇定,轻抚胡须,陈-希常皱眉问道:“萧院长,殷院长的话,你可听见?”
萧莫缓缓站起身来,咳嗽两声,才拱手道:“不错,小侯爷所作的这首诗词,确实是老朽数年前在襄阳游历之时所作,当年老朽与士老友冬日游玩,见景生情,所以写了这首诗,当时在场的除了士老友,还有两三人,亦都亲耳听见。”
齐宁此时却是感觉心下一寒。
萧莫大言不惭,在场众人这时候看齐宁的眼神,便有些古怪起来,齐宁心下很想笑,可是这时候场上的气氛却让人难以笑得出来。
穹庐院的殷士和云山院的萧莫,这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京城八大院的两大院长,这两人的话,在读人的心中当然是极其有分量,而且以这两人在文坛上的地位,任何一人放言,只怕都会让人对齐宁生疑心,更何况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对答。
至少在众人眼中,齐宁的诗作刚刚出来,殷士和萧莫一问一答也绝不可能是事先有任何的商议,便有不少人已经深信不疑。
琼林院一干女学生却都是变了颜色。
她们当然知道如果殷士和萧莫所言是真,对齐宁来说,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哪怕齐宁此前编出沧海一声笑,而且破了古局,连续两轮大出风头,可是一旦剽窃了他人的诗词,一经证实,且不说自今而后在天下文坛将是臭名远扬,甚至在朝廷之中也呆不下去,这个锦衣候爵都未必能保得住。
琼林院也必定会因为齐宁这一出,名声丧尽,卓青阳虽然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儒,但也必然会遭受波及,也绝无可能再保得住琼林院。
袁宁庵神情凝重,皱眉道:“萧莫,你说这首诗是你数年前所作?那为何不曾流散出来?”
“回禀老大人,当日我们几个饮酒谈笑,恰好看到有一名老翁在冬日垂钓,顿时便有了感觉。”萧莫大声道:“我当场作诗一首,便是这寒江雪......!”瞧了殷士一眼,抚须道:“这寒江雪的名字,还是士老友所赠。”
殷士立刻道:“确实如此,除我之外,还有人证,老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将他们找寻过来对质。其实这首诗当时我也想收录在册,但萧院长淡泊名利,没有答应,所以......!”
“如此说来,你们也只是空口无凭,并无实据?”西门无恨终于道。
萧莫淡然一笑,道:“神候若是要证据,我们只能找到证人,但是这首诗词,乃是兴致所致所作,又如何拿出证据?不过我们这些老朽的脸面,也还值些钱,若是诸位不相信,我们也无话可说。”
龙池院院长薛丹青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忽然道:“诸位,薛某以为,萧院长和殷院长既然这样说,应该不会有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诸位试想一下,这样的诗句,在京城可是瞧不见的,若非游历山水,见多识广,又如何能有此等的胸襟气魄?”瞥了齐宁一眼,淡淡道:“据老朽所知,小侯爷承袭爵位之前,一直都是在京中生活,几乎是从未出京,是何原因,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老朽就不多说。”
众人顿时便想到,锦衣世子一直是名声在外,被人称为锦衣傻子,驽钝不堪,锦衣侯府为了照顾这位脑筋愚钝的世子,一直都是养在侯府,几乎是没有离开过京城,正如薛丹青所言,一个人如果没有见过大好山河,闭门造车,绝无可能写出如此气魄的诗句来。
萧莫和殷士一唱一和,此时薛丹青又站出来支持,在场众人心里大都已经认定是齐宁抄袭诗词,望向他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和厌恶。
极少数人却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瞧着齐宁。
齐宁破解了八大院都无法破解的古局,这多少还是让人心生敬佩,少数人心内还是觉得齐宁才学出众,只是觉着齐宁或许是年轻气盛,虚荣心太强,这才抄袭了一首不被众人所知的诗词,熟知无巧不巧,这首诗词恰恰是萧莫所作,当众出丑。
他们知道齐宁一旦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剽窃诗词之事成真,这年轻的小侯爷也就等于是前途尽毁。
“小侯爷,不知能否赐教,这首诗,你是从何处所得?”萧莫深吸一口气,似乎觉得大局已定,语气微缓:“年轻人谁都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小侯爷当众道个歉,这事儿大家也就不必太过计较。”
便在此时,众人却听得掌声响起。
却只见到齐宁面带微笑,轻拍手掌,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年轻人当真是不知轻重,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齐宁回过身,看向身后琼林院那几名女学生,微笑问道:“你们是否也以为我是剽窃诗词?”
众女互相瞧了瞧,小瑶却是神色坚定,摇头道:“先生,他们在冤枉你,你.....你绝不是那种人。”
“对,先生不是.....不是那种人,他们是故意的。”秦怡咬着唇,也是支持齐宁,但声音不高,没有小瑶那般坚定。
齐宁哈哈一笑,一拨衣襟下摆,走到场中,盯住薛丹青,道:“薛院长说我没有游历名山大川,见识不足,所以无法写出这样的诗词,对此我实在不敢苟同。实乃文道,你们学了大半辈子诗文,到现在难道还没有弄明白有时候写诗作词是要讲究天才的,否则在场所读诗都是差不多,为何写出来的文章却有高低优劣之分?”
八大院众人顿时都皱起眉头,殷士沉声道:“小侯爷,今日论文,不论身份,你虽然是锦衣候,但今日这京华会,都要按照会的规矩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破坏了规则,我们绝不退让。”
“几个倚老卖老的老朽而已。”齐宁背负双手,哈哈笑道:“诗词对我来说,无非是陶冶情操的工具而已,就算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但却也无法阻止天才将这些事情转化为诗词。你们说我剽窃诗词,不妨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自己读的圣贤?”
他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来,当真是毫不客气,许多人更是厌恶,心想这锦衣候还真是狂傲无比,剽窃诗词不说,此时竟然还敢当众大放厥词,污蔑前辈。
“如此说来,小侯爷是想说,你自己就是这个天才?”萧莫淡淡问道:“难道小侯爷能将方才这样的诗词信手拈来?”
齐宁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至少在写诗作词放面,我不在你们任何人之下。”声音猛地提高,大声道:“小瑶,执笔,写诗!”
琼林院那边,小瑶听得齐宁叫喊,先是一惊,但仅仅怔了一下,立刻过去,到得案边,执起毛笔。
齐宁看了小瑶一眼,道:“我念,你写,我念多少,你写多少,我不停,你也不停。”
小瑶微点螓首,握笔的手却是异常的坚定。
四下里的文人士子们一时都呆住,不知道齐宁究竟要搞什么鬼。
齐宁背负双手,微仰着脖子,半眯着眼睛,四下里一片死寂,仅仅小片刻,齐宁终于斜睨萧莫一眼,放声吟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小瑶早做准备,手不停歇。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面对八大院萧莫等人的算计,齐宁终是爆发出来,他之前并没有想过以这种方法来将自己脑中所记忆的诗词喷发出来,可是面对几个老家伙的无齿和龌龊,那些经久不衰的文字,就像奔流的山洪,从他双唇之中倾泻而出。
老子是在剽窃,可是就要让你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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