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辛家出了北魏第一汉将之后鲜卑贵族的气焰的确被压制了一些。可动荡更大的却是汉臣的阵营。
没人拿得出实证说辛家和檀邀雨已经同盟可无论是后来辛家女眷对白云观的屡屡造访。还是辛垣在朝堂上第一次为檀邀雨出声反驳弹劾都已经向人表明辛家是未来的后党。
这事最初还没有引起汉臣阵营的重视直到另有两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氏族被不轻不重地提了官“后党”一词才渐渐成了众人议论的话题。
虽说大多数门阀依旧以崔家为首可曾经坚不可摧的堤坝显然已经有了蚁穴。
而这一溃之势最终在崔浩六十大寿时像是一道再也掩盖不住的伤疤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崔浩为北魏文官之首又是六十的大寿崔家提前一年便开始筹备寿宴。
宴席足足开了三日崔家所在的巷子在这三日里无论白日黑夜都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小氏族想进崔府只能苦等几个时辰。
莫说汉人氏族无一缺席鲜卑贵族和皇室也是纷纷出席不能到场的则是备了厚厚的贺礼。
然而这些都是表面光鲜正日子当天宾客们虽早早就到场却迟迟不开席等的就是那道最能昭显崔家显赫的圣旨。
拓跋焘赐的贺礼的确很重可以说是北魏开朝以来都是前无古人了。金银玉器算不得什么宫中珍藏的一些古书字画才是真的合了崔浩的喜爱难以用金银此等俗物衡量。而贺礼中最让崔浩意外的是陛下终于同意让他携子弟开始撰写魏史!
史官虽在历朝历代都称不上什么大官更没什么实权。然而能被钦点撰写当朝史录的人往往是朝中公认的才德兼备之人唯有此人的落笔有声才能让所有人都俯首聆听。
即便如司马公一般未得善终却依旧名留青史无人可比。可见但凡能为一朝史册执笔的人非但是众人心中公认的权威博学之人更是日后一笔定江山之人。众人的孰是孰非都将由崔浩评说。
最为看重自身节气和名声的汉人氏族们自然当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当下纷纷向崔浩恭贺道:“贺喜司徒大人得此荣职实是崔氏满门荣耀!”
然而众人恭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传旨的内侍又道:“云台观天女为贺崔司徒大寿特赐祈福天书一卷。”
所有人的笑脸就像是突然僵在了脸上不知该作何表情。
如今平城内谁人不知崔司徒和天女是针尖对麦芒陛下怎么会在赐了如此重的寿礼后又让给天子传旨的内侍同时又替檀邀雨传旨呢?那一个“赐”字在今日的寿宴之上更显得格外刺耳!
“有些人还未将凤印握在手中呢便开始急不可耐地炫耀了吗?!真是不知廉耻!”
传旨的内侍刚走便有人在宴席之上指桑骂槐地讽刺檀邀雨耐不住寂寞。在他们看来拓跋焘此举定是为了讨檀邀雨开心而为。
“当真是红颜祸水的妖女!”
“哈!”辛垣闻言冷笑一声“尔等若真如自己所说般清高何不将方才那番话当着内侍官的面说出来?非要等内侍们走了才在这里阴阳怪气!”
“辛大人!”被辛垣嘲笑了的文官怒极之下猛地将酒杯砸在案桌上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我等虽入朝为官却依旧是孔夫子门生依旧要守节自持懂得礼义廉耻方不失了文人清流的本心!尔等蜗居裙裾之下安敢如此厚颜无耻地在此大放厥词?!与尔同席当真是吾等之耻!”
辛垣面对此人的谩骂显得毫不在意“大门就在那儿你不愿与吾同席大可自行离去便是!可是舍不得这席上的美食?也是听闻大人家中捉襟见肘此时能多食一些便多食一些吧。”
“你!你竟然出口伤人?!”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大人何故恼怒?”
辛垣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架势倒让那些本来也想站起来骂上两句的人冷静了一分。虽然谁也说不准辛家究竟是不是攀附上了檀邀雨可瞧他此时处变不惊的样子同之前胆小怕事的辛司空简直判若两人。若说他后面没人撑腰便是说破天也无人会信。
想想檀邀雨今日之举虽然逾矩可她的后位已经无人可撼若说陛下今日为了彰显帝后一体也无可厚非。
于是有人开始出面打圆场“众位大人消消火气今日是崔司徒大寿众位同朝为官怎可在此时伤了和气。日后大魏繁盛还要靠诸位同僚齐心协力才好。”
“此话有理!”辛垣突然接过话头“且不说我等官职皆出自圣意有玉玺押盖的任免文书攀污吾等本就是无稽之谈。再看吾等所任官职皆是各自所擅之事比起某些靠世袭拉扯尸位素餐之辈吾等这官做得顶天立地必不会有负圣恩!”
不少人被辛垣这话说得没了词。
如他所说至少这几个不知是不是檀邀雨提拔的小官还说得上是德可配位的。当初朝廷南下时留在北方的汉人氏族并不在少数。然而由于北魏文官皆是举荐制任免向来由几个大氏族掌控特别是崔家朝中同崔氏无关的文臣怕是凤毛菱角。
此种情境下莫说寒门小氏族都难有出头之机。
连辛家这种仅次于崔家的氏族门阀都只能靠营造司在朝堂上混个官职。若不是檀邀雨即便小氏族有能之辈也难以一展头角。
檀邀雨像是抓住了汉人氏族这堵铜墙铁壁上唯一的一处缝隙一拳打下去然后看着他们自己分崩离析。
一场寿宴虽然最后大家都控制住了情绪却也是在不尴不尬中草草结束。
当夜崔浩独自坐在院中边喝茶边醒酒一面感叹岁月如梭一面遗憾自己终是老去。今日檀邀雨给足了他这张老脸的面子同样也给了所有汉人氏族一记响亮的敲打。
手段不轻不重可谓恰到好处让崔浩在恼怒之后竟有一丝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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