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uya。”
“chuuya？chuuya！chuuya。chuuya……”
中原中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被叫出那么多花式腔调。
他从睡梦的洋流里醒来，下一瞬，又掉进了另一片翡翠色的万丈碧空。
哦，是他的猫。
平时都是他把睡得死沉的黑猫从枕头上拎起来，然后叫醒。
今天角色乍一下倒转过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中也，你醒啦。”
“嗯。”
中原中也此时仍不很清醒，蓝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目视前方，视线无甚焦点，一撮头发睡得翘了起来。
一点也没有平时凶巴巴的样子，看着有点呆。
好像现在说什么，他都会应一样。
“中也。”
“嗯。”
“今天我想吃三颗以上的糖。”
“……别妄想了，笨蛋。”
虽然中原中也早就下定了决心。
但养的猫变成人之后，还是存在了一些问题。
比如，
洗簌用品需不需要，是否要准备一套宠物专用的。
再比如，
食谱有无变化，早餐是否照旧准备猫粮，以及，装猫粮用食盆还是碗。
问题太多，中原中也干脆不想了，直接把所有选项摆到当事猫面前。
恩，目前的状态变成了当事“人”。
“你以前一定没养过猫。”
青尾敲定了一个结论。
这真是一个行事风格粗暴，嫌麻烦极了的饲主。
“废话。”
中原中也不认为自己的脑子会糊第二次。
“我可以吃人的食物，猫粮我也能接受。都可以。”
青尾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我很好养的，中也。”
长发及腰的美人优雅恬静地坐在椅子上，温声敛眸，宽袖交叠，坐姿乖巧。
简直是漫画里的场景复原。
还是宅男粉丝很多的那种。
当然，剔除掉性别不符这一项。
然而，实际上呢——
除了会撒娇、卖萌、消耗粮食以外。
猫这种生物，实在一无用处。
如果能听到中原中也的心声，青尾一定会大声反驳他这种先入为主的固有思想。
明明他会变戏法！还有暖床！
—
当下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
似乎第一次他带猫来上班的那天，也发生过类似的情景。
比如平时这位平时总也找不见影的财务部副部长，又主动出现了一次。
说是商谈工作上的事，却时不时地往旁边偷偷瞄一眼。
“真是麻烦死了，养猫。”中原中也暗下嘟囔了一句。
青尾倒是看上去不怎么在意这种围观打量，坐在沙发上，一颗一颗地拣猫粮吃。
中原中也所不知道的是。
在一天之前，青尾以公主抱的方式把昏睡中的他送回港黑大楼之时——
已经先一步遭遇了更加惨无人道的八卦围观。
所以，青尾对此很习惯，甚至还有心情出门晃两圈。
等中原中也发现的时候，青尾又不见了。
下属B进来报告说，他的猫被太宰先生骗走了，用一颗糖。
原话要委婉许多。
但重点语气词，仍然放在“一颗糖”上面。
中原中也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捏断了一支签字笔。
“他还是个三岁小孩吗！”
—
青尾被太宰带着逛遍了港黑组织许多不为人知的场所。
比如刑讯室。
一间一间走过去。
同时，语气轻快地一边介绍。
仿佛侃侃而谈的导游，带着他的游客在风景胜地游玩。
青尾不太明白他的意图。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猜不到太宰治的意图。
感觉他像是想要把整个组织的阴暗面，尽数倾倒在特定者的眼前。
又仿佛黑暗中有人张开手臂无声呐喊——
看啊，这是个藏污纳垢、了无生趣的人间。
“何必逃离地狱，这个世间本就是地狱啊。”
右眼缠着纱布、脸庞仍残留些稚嫩的黑发少年，是个哪怕被自己人都视作恶鬼一般的可怕存在。
他说起这话，难免应景。
有人便说过，太宰治的眼睛不似人类的眼睛，里头自藏了个业火地狱。
引得人人争相畏惧。
青尾倒是不怕。妖族或是修士在入魔的那一刻，周围人就有幸观得一回真正的地狱业火。
而后迎来的屠戮，才是真正暗无天日的可怖光景。
他顺口接了一句。
“所以你想寻死？”
“是，先生可愿意陪我殉情吗？”
太宰治捉起他身侧的手，捧在双手掌心，低低地、深情地道。
背景是刑讯室，再好听的情话也变得阴气森森。
何况这是从太宰治嘴里说出来的，还真算不得有多正经。
反正青尾一点没当真。
“在我最近的计划里，死亡尚未提上日程。”青尾组织了一下语言答。
因着成功在日常对话里应用了高级语法，青尾心里有点小开心。不过这点开心，并不会被表露出来。
“那真是遗憾，我可是很期待先生会答应的。”太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门口有嚣闹声传来。
青尾偏头看去。
便看见戴着顶黑色礼帽的棕橘发少年摔门闯了进来。他蓝灰色的眼睛被怒气点亮，颇为明艳。
而阴暗的刑讯室，也忽然被一片矩形漫射进来的光线，给不期然地照亮了。
“哪怕在地狱，偶尔也会有一两束光意外闯入的吧。”
路过太宰身边时，青尾停顿了一下，说完，便不去看他被阴影遮挡的表情，径直朝门口走去。
看着一脸凶巴巴的中也。
他忍不住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然后变成一只黑猫。
悄声跃入对方的怀里。
—
青尾是一只谦逊、内敛的猫。
比如刚刚，他又特别自然地运用了一个高级句子。
但他才不会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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