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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来人了,邵嬷嬷出去问了声,转身进来,面上堆满了喜色。
“太太,”邵嬷嬷道,“刚来报的,自华社的阮先生开口了,话里话外都是欣赏咱们豫二爷,又讽表姑娘呢。”
阮先生?
杨氏挑眉。
那日品字会上,阮馨的故意为难引来了后头的事情,这让杨氏对她格外不喜。
阮柏今天开口夸赞杨昔豫,又是为了哪桩?
其中会不会有她还不清楚的理由?
邵嬷嬷看出杨氏的疑惑,宽慰道:“太太莫要多想,照奴婢看,许是自华社想给咱们卖个好呢?
再是切磋文采的社,说到底也就是个商铺子,买卖文房四宝、古籍孤本,只有满城的读人都喜欢去,他们才有生意、有名声。
前回那么一闹,豫二爷是丢了颜面,自华社一样也抬不起头的。
最近半个月,哪里还有之前的人气?
眼下,扒着豫二爷,不是寻常嘛!”
杨氏听进去了,重重点了点头。
也是。
若社不出声,往后杨昔豫一干人去其他社活动,与他交好的定会跟着去,与他交恶的肯定也要跟着去,长此以往,自华社就要没落了。
况且,那天阮馨亲口拒绝顾云锦再来社,那些话说得没有一点转旋的余地,阮柏要在当日事件里选一方站位,肯定就站杨昔豫了。
毕竟是嫡嫡亲的女儿,难道还能让阮馨给顾云锦低头吗?
大抵,阮柏也明白,那天的闹剧全是阮馨惹出来的,借此也算赔罪了。
杨氏眯了眯眼,道:“可惜是阮柏,要是阮老先生就更好了。”
阮老先生与阮柏两父子,无论是名声还是才华,阮老先生都更胜一筹,能得老先生几句认可,那对杨昔豫的前程是一番助力。
北三胡同里,顾云锦听沈嬷嬷怒气冲冲说自华社的事儿。
“野鸡就是戏多!”沈嬷嬷啐了一口,“刚出事儿的时候没个动静,没见给女儿撑腰、也没见让女儿道歉的,眼瞅着风声变了,这就跳出来指手画脚了。
姑娘您是没听见他那些话,自以为是读人,端着架子在那里评点江山,摇头晃脑的也不怕折了脖子!
奴婢听说,阮老先生为人做事很是稳妥,一心钻在学问上,从不走歪门邪道,也不牵扯利益纠纷,怎么他的子孙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照奴婢看啊,阮老先生一辈子的名声,就要损在这儿孙上头了!”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笑。
说她不知礼、不听教?
说她不仅自己不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反而还不接受杨昔豫的悔过。
说她该知道两情相悦是欢喜事,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该心生愤怼,寻着各种由头发泄,如此只能让自己越发难堪。
说她张口戾气,闭口拳头,不仅坏自个儿名声,也让人质疑镇北将军府。
毕竟是念过一屋子的,评古论今,引经据典,那一顶一顶的帽子沉甸甸的,顾云锦都大开眼界了。
还牵扯将军府呢,将军府可不管她打不打人。
不过,顾云锦不怕阮柏骂她,她害怕自华社不下场呢!
眼下阮柏骂得越欢,等杨昔豫和阮馨的事情摆上台面,自华社就越下不来台。
真要说句可惜的话,顾云锦是赞同沈嬷嬷的,阮老先生的一生英明,都要毁在儿孙身上了。
自华社,阮老先生背手站在雅间里,看着楼下院子,沉着脸不理阮柏。
“父亲……”阮柏一脸义愤,“事情黑白,清清楚楚的,品字会那日,我就想站出来替杨公子说话,是父亲您阻止了我。”
“我拦你,是让你莫要蹚浑水!”阮老先生沉声道。
阮柏皱紧眉头,道:“这怎么能是浑水呢?您难道没有听到吗?近日来,京里替杨公子主持公道的声音也多了许多,我只是见不得一个有才华的读人被那般欺辱……”
“清清楚楚?”阮老先生长叹了一口气,“小王爷、小伯爷,贵胄公子们当日到访,难道真是来讨一杯茶喝的?
我看清时,已经尘埃落定,而你,时至今日,都不懂其中缘由。
杨公子是否有才华,顾姑娘是否有错,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京里最终会吹怎样一场风。
我们父子两人都无心官场,只求有一个教育人、潜心修学的地方,可你却终是在不知不觉间,又成了旁人相争的棋子。
罢了,我已经老了,这回,你能看懂就好,看不懂,我也无能为力了。”
对儒雅的阮老先生来说,这已经是重话了。
阮柏多少年没有被父亲这般教训过了,一时怔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雅间外的走廊上,阮馨侧着身子贴耳偷听,不知不觉间,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次又一次,顶着满京城的取笑,去北三胡同赔礼,杨公子着实太委屈了。
好不容易京里渐渐有了明白人,可为什么,她的祖父不懂呢。
不仅不懂,还反过头来责怪她的父亲。
阮馨蹑手蹑脚下了楼,等到天半黑了,才带了个小丫鬟,从社后门出去,在路边寻了顶小轿。
自从阮柏替杨昔豫说话开始,争论就越发多了。
寿安郡主急得团团转。
这孰是孰非,还用想吗?脚趾头动一动都清楚了。
张口闭口同情杨昔豫的人,不是傻,那就是坏!
寿安郡主想向蒋慕渊讨个主意,她不想再听别人说顾云锦的不是了,只可惜,因着养心宫坍塌,蒋慕渊去西山上调查用料一事,近几日都没有回城。
林嬷嬷拿着帖子进来。
寿安郡主打开一瞧,好嘛,着急的不仅仅只有她,长平县主也着急呢,送信来与她商议。
她备了笔墨回帖。
夜色沉沉,好些时日没有降水,气候越发闷热干燥。
顾云锦半夜醒了,出了一身汗,抓了两把蒲扇,左右一道扇风。
可连风都是热的。
她打了个哈欠,鼻子动了动——风不仅是热的,还是焦的。
顾云锦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呼吸之间,焦味越发明显,她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刚叫醒守夜的念夏,就听见正屋方向徐氏沉闷的咳嗽声。
念夏披着衣服跑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灼人的火焰。
“南边……”念夏喃喃,继而大叫起来,“离得不远嘞,姑娘、姑娘,南边起火了,估摸着不是北一胡同、就是北二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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