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说:恪守[诛仙] 作者:萧喵啊喵
    两日后的一个傍晚,大王村的一个小酒馆内零散坐着两三桌人,其中一桌有三人,身边均带着样式不一的法器,看样子似乎是修道之人。

    这三人正谈论着此次的死泽探宝之行,这次谁都没找到异宝,但是据说正道三大门派的弟子曾对上魔教,还给了魔教一个迎头痛击,不可谓不畅快。

    小酒馆内的掌柜闻言,不由得笑了一下,正道、魔教,离他们这些普通人太远了。

    啪嗒!

    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店门口,小二忙迎了上去,在看见女子的面容时不由得一愣,旋即涨红了脸,但他还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姑娘,你是要……”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轻轻皱起眉,问道:“你们这里有烈酒吗?”

    小二愣了一下,这姑娘生得这么美,却是一个嗜酒的吗?

    见小二久久不应,陆雪琪目光渐冷,小二在莫名寒气中猛地回过神,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陆雪琪,连声应道:“有!有烈酒!姑娘,里面请!”

    这间酒馆不大,开在经由大王村的官道边,听说这里有一种极烈的酒,名为坠红,名字起的挺怪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如传言一般,能让人醉过去。

    小二抱着坠红放在陆雪琪面前,“姑娘,你的酒。”

    陆雪琪眸光一闪,她打开酒坛,一股极烈、极醇的酒香铺面而来,倒是比她喝过的酒味道都要浓,陆雪琪倒了一碗,清冽的酒水落入灰白瓷碗中,倒映着陆雪琪略显苍白的脸。

    掌柜的站在柜台前,不由得多看了陆雪琪几眼,这姑娘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修道之人,只是一个姑娘,因为什么会来买醉呢?掌柜的摇了摇头,多半是为了情……他叹了一口气,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大概过了两刻钟,小二忙活完再去看陆雪琪那一桌时,却见对方桌上的两坛酒已经快要喝完了,小二愣了一下,他走到柜台边,轻轻叫了一声,“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疑惑道:“你不去做事,叫我作甚?”

    小二示意他朝陆雪琪那边看去,只见陆雪琪敲了敲桌子,小二顿了一下,走过去,笑道:“姑娘,要结账吗?”

    陆雪琪摇了摇头,纤手伸出两指,道:“再来两坛。”

    小二迟疑着看了一眼陆雪琪,对方脸上虽看不出醉意,但他还是谨慎地说道:“姑娘,这酒是我们小店的独门珍酿,后劲不是一般的大,姑娘你要不再想想?或者点些吃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雪琪却并没有听小二的劝,只道:“不必了,再拿两坛来。”

    小二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柜台,小声问道:“掌柜的,怎么办?”

    掌柜的沉思半晌,道:“去拿给她吧,这姑娘不是普通人,想来应该无碍。”

    小二苦笑一声,只得乖乖去后厨拿酒,这姑娘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他们的酒,也不是普通的酒啊!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店内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陆雪琪一人还坐在那里,而在她的桌上,已经摆了六个酒坛,其中有五个都是空的,小店内的气氛逐渐趋于压抑。

    小二靠在柜台上,看着陆雪琪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就连掌柜的也停下手中的活,心里感叹道:这得是有多深的心事啊?!

    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白色人影经由官道站在了酒馆门前,然后走了进来。

    小二愣了一下,又是一位姑娘,他再次笑着迎上去,道:“姑娘……”

    江亦言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紧紧盯着陆雪琪的背影。

    小二见这个刚进来的姑娘神情不大对,又见她看着陆雪琪沉默不语,便问道:“姑娘,你和那位姑娘是朋友吗?”

    江亦言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小二忙松了一口气,道:“那你快劝劝那位姑娘吧,酒多伤身啊!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靠酒,真是想不通。”

    江亦言唇角紧抿,她走到陆雪琪身边,然后在其右手边坐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空坛子,目光落在陆雪琪微微泛红的脸上。

    陆雪琪似乎对来人毫无所觉,她拿起酒坛倒了一碗酒,就要朝嘴边送去,却被人抓住手腕,陆雪琪抬眼看了江亦言一眼,然后扒开江亦言的手,灰白瓷碗凑近嘴边,没多久一碗烈酒就入了肚。

    即便是醉酒,陆雪琪也是十分克制的,酒液一滴都未洒出,她沉默着,沉默着倒酒,沉默着喝酒,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酒馆内的气压又低了好些。

    江亦言心中钝痛,却不能再由着陆雪琪这样下去,她猛地抓住陆雪琪的手,轻喝道:“师姐,你不能再喝了!”

    陆雪琪抬头看向她,清丽的脸庞染上酒醉的绯红,就连原本清明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朦胧,仅残留着几分直觉,她凑近了江亦言的脸,冷香和酒香铺洒在江亦言脸上,只见陆雪琪轻轻笑了一下,“江亦言……”

    江亦言睁大眼,眼前的女子轻笑起来,绝美面容如同染红的百合花,清丽而妖冶,江亦言心头一跳,却听得陆雪琪说道:“你是个混蛋……”

    陆雪琪说完,身子一歪,倒在了江亦言怀里,她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醉了。

    胸口的重量似有千钧重,那声带着酒醉的糯软责骂,像是一击重锤,砸在了江亦言心上,让她白了脸色。

    江亦言低头看着陆雪琪半伏着的侧脸,心头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她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一个环抱将陆雪琪抱起,走出了小酒馆。

    陆雪琪似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她抓着江亦言的领口,眉头紧紧皱着,身体和心似乎都非常难受。

    江亦言木着一张脸,抱着陆雪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下榻的客栈,回到房间,江亦言想要放下陆雪琪,对方却抓着她不肯松手,江亦言眸光一闪,轻声哄道:“师姐,乖,松手。”

    陆雪琪在她怀里摇了摇头,手上的力道不松反紧,眉头一点未松,轻声呢喃道:“不要……”

    江亦言盯着怀里的人良久,终于是抱着陆雪琪一起倚靠在床榻上,江亦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和陆雪琪更舒服些,这才伸手摸了一下陆雪琪的脸。

    她的手很冷,和陆雪琪因酒醉升温的脸甫一接触便惹得陆雪琪眉头皱得更紧,江亦言眼底慢慢浮现出些许伤痛来,她忽地用下巴抵住陆雪琪的发顶,抬头向上望了一眼,眼眶却渐渐红了。

    江亦言从来没有和陆雪琪这样相拥过,本应是难得的机会,然而怀里滚烫的身子却似烙在她心上,很疼很疼。

    陆雪琪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的坚强和自持几乎让人以为她无坚不摧,但过了这么久,江亦言渐渐忘了,陆雪琪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原本她记得的,只是在这些年的隐忍和克制里,忘了这一点,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想陆雪琪因为她虚度光阴,但事实却是她无时无刻不在伤害陆雪琪,以至于失去平日的冷静,江亦言抱着陆雪琪的手渐渐收紧,她低声呢喃着:“师姐,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有一年时间,玲珑马上就要通过戟鸟的力量复生,届时江亦言是死是活,无人得知。

    “江亦言……“

    陆雪琪低低唤了一句,江亦言忙擦干眼泪,低头看向陆雪琪,却见对方的眼睛仍紧紧闭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江亦言眼角的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然而陆雪琪并不知道江亦言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只知道江亦言在她身边,只想控诉她,只想骂她,“我讨厌你……讨厌你的怯弱,讨厌你什么都不肯说……”

    酒醉的人借机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陆雪琪脸色通红,酒劲慢慢上来了,她皱着眉,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还讨厌你……离我越来越远……”

    沉默多日的情绪终于借着酒醉宣之于口。

    此次死泽相遇,并不令陆雪琪意外,毕竟死泽内出了异宝,天下皆知,江亦言很可能会过来,不管是插上一脚还是怎么样,陆雪琪隐隐觉得她是会出现的,只是没想到人出现了,但做出的事却让陆雪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以一人之力对抗黑水玄蛇、对抗鬼王,她知道天书在天帝宝库,知道鬼王会对黄鸟出手,那有什么是江亦言不知道的?

    江亦言成长得太快,陆雪琪已经看不清未来的轨迹,她花了一个又一个五年,都没能让江亦言将她的秘密宣之于口,陆雪琪很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受伤、很挫败,即便是当初江亦言拒绝了她,她都没这么痛,所以她才会选择买醉。

    醉了多好,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

    如果在小竹峰上陆雪琪只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想理江亦言,那么在天帝宝库陆雪琪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了,她的心情是罕见的平静。

    她累了,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就算她再朝江亦言走一千步,对方都有可能退上一万步,陆雪琪隐隐觉得,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江亦言在想什么了,这次是真的,以往的日子她总是怀抱着一丝期望,哪怕这份期望被她深深埋在心底。

    然而现在她终于,不管江亦言多喜欢她,不管江亦言多靠近她,她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不想喜欢你了……”

    酒醉的人说出赌气一般的话,江亦言的手倏然收紧,她不知道陆雪琪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清醒的,她只知道这是藏在陆雪琪心底的话,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痛到身子麻木,痛到她紧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唇角流出,似乎只有血腥味才能让她不那么痛。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疼?

    江亦言,陆雪琪已经决定不喜欢你了,放手吧,放手吧……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说着,然而江亦言的手却不肯松开半分,因为她潜意识里清楚,如果她真的放手了,那么这一生一世,不管她是死是活,陆雪琪都不会再将她放在心上了。

    陆雪琪是割肉剔骨般放弃了自己对江亦言的喜欢,而对江亦言来说,是舍弃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份温暖。

    真正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客房中响起,间接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声,就像是某种野兽濒死前的挣扎,又像是某种小兽初生时绝望的低泣。

    “小环,依你看,亦言如今的状况如何?”

    “沈姐姐,说实话,不是很好。”

    “你看出什么了?”

    “江姐姐眉间多了一份死气,只有将死之人眉间才会出现死气。”

    屋内突然一片寂静,过了很久很久才响起一个听起来十分平静的声音,和前面两个声音都不同,“还有多久?”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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