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声低吟婉转,犹如轻风中那一缕涟漪,带着淡淡的哀伤气息,但在这空荡荡的林间,也多了几分诡异感。
四人对视一眼,张小凡和石头微微变了脸色,这深更半夜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声音,多半是鬼魅妖怪之流,而陆雪琪和江亦言则相对镇定许多,陆雪琪沉了眸子,轻声说道:“走吧。”然后当先朝树林里面走去,江亦言也握紧椿笛,跟上陆雪琪的步伐,后面张小凡和石头也小心翼翼地朝那声音处走去。
待走到某个地方时,陆雪琪忽然停下脚步,凝神细听着什么,江亦言在她身边站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后面的张小凡和石头看着眼前的树林,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道月光在黑暗中缓慢照下,如一盏灯火照亮了那方寸之地,林间雾气缓缓飘荡,黑暗深处,似有面纱揭开,一白衣女子站在了那光亮之中,轻轻抬眼,朝他们看了过来。
陆雪琪和江亦言均沉了脸,张小凡和石头则是屏住了呼吸。
那女子极为柔媚,三千青丝没有任何束缚披散下来,柔和得如同这清淡的月华,神情婉约,眼波如水,她那一眼,似要望进众人心底深处,轻轻荡开。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便觉得心疼的女子,柔弱纤细,怯生生地站在那儿,在月光之中凝望着他们。
陆雪琪轻哼一声,天琊铮然一响,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另三人心头一震均是回过神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差点被妖魅所获,方才此地什么都没有,如今这女子突然出现,又怎会是良善之辈,定就是那扰得小池镇不得安宁的三尾妖狐了!
江亦言细细看了那女子一眼,原来这就是那三尾妖狐吗?她低头对陆雪琪说道:“师姐,我们且看一看。”她也有些好奇这三尾狐到底是怎样的。
陆雪琪看了她一眼,没答应却也没动了。
那女子站在远处,又是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问道:“你们,可是来杀我的吗?”
林中的雾气又浓了几分,石头咬着牙当先站出来,他修行的是佛门心法,对这女子的媚心之术抵抗力也强上几分,他大喝一声道:“你可就是三尾妖狐那个妖孽?!”
女子如水一般的眼眸掠过石头,扫过陆雪琪和江亦言,最终停在张小凡身上。
张小凡身子一颤,仿佛间似有轻柔的手拂过脸颊,他心里不由得一惊,这妖狐果然有几分诡异。
“便是我了。”
那女子又是一声叹息,并未回答石头的问话,她轻抬脚步,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女子白色衣袖轻轻一挥,旁边的灌木丛从两侧退开来,却是露出了一口古井,远远看去,那井边石块古旧而有绿苔,看来年月颇深。她走到井边,低头望去,用手轻轻抚弄垂下的秀发,眉间却是多了一抹哀愁。
众人见她行为怪异,都是心生疑惑,陆雪琪微微皱着眉头,在她身边椿笛淡青色的光芒照在她洁白的侧脸上,江亦言暗地里弯了眉眼,也不知此时她是多有闲心、还是那三尾狐太没魅力才会让她将目光都转移到陆雪琪身上。
古井前,那女子轻柔的声音飘荡在这树林之中,道:“这是三千年的古井,传说,只要在月圆之夜,以虔诚心愿,俯首看它,必定能够得尝所愿。”她的声音里,仿佛有几分凄迷,“可是,从到了这里,看了三次了,为什么,他的病仍旧没有起色?”
天边的圆月高悬,俯视着这片树林里的人和物,神情哀婉的女子站在井边,敛眉低首,她抬起头,看向最外侧的张小凡,轻声道:“少年郎,在你心里,也有一个深深牵挂的人吗?你,要来看看吗?”
张小凡心头一震,不期然想起了远在大竹峰的田灵儿那活泼灵动的音容笑貌,他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一步踏出,竟似要朝那古井处走去。
铮!
天琊再次铮鸣一声,在陆雪琪的操控下蓝光大盛,只见她轻哼一声,“雕虫小技!”天琊停在半空,幻化出一柄蓝色长剑,在陆雪琪手决变化下朝井边的女子刺了过去。
石头瞪大眼,先前陆雪琪并未动手时他只隐隐感觉到那蓝色长剑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如今这甫一出手蓝色长剑照亮了整个树林,且不说那长剑还未出鞘,就凭着惊人的气势也足够让石头震撼,这女子的修为怕是还要比他高上许多。
这哪里是什么小门小派出来的修道者?!
蓝色长剑已至身前,只见那女子身形一动,十指幻化成利爪,周围顿时妖风大作,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鬼影同那利爪一道与蓝色长剑相撞。金属剐蹭的刺耳声响起,陆雪琪神情一凛,蓝色长剑再近几分。
站在一边的江亦言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她最受不了那种指甲摩擦的声音,慎得慌,淡青色光芒亮起,她也按捺不住催动椿笛,一阵凉意在树林间蔓延,原本稀薄的雾气霎时变浓。
三尾狐正专心抵抗蓝色长剑,却觉身后一凉,她身子轻盈地翻转上半空,躲开椿笛幻化的冷刃,足尖轻踏,落在了远处。
狐族最善蛊惑之道,但在此地的四人中,那高个巨汉道法似与佛门有渊源不受她媚术影响,那少年人本来修为最低也最易控制,但只要她一施展媚术旁边的蓝衣女子便会有所察觉,她手中的蓝色长剑隐有仙瑞之气,必不是凡品,这蓝衣女子的修为也与她不遑多让,在她身边的那白衣女子也不好对付,方才那一道冷刃对方根本没使全力,如果这四人一齐上的话,她毫无胜算。
三尾狐秀眉拢聚,隐隐有些头疼,看来今日无法善了,片刻之后她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息,三尾狐红唇轻启,表情柔媚,神色疑惑,“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周一仙还有小环偷偷摸摸地站在一棵大树后,朝树林内张望着,方才的简单争斗自然也被看在眼中,待周一仙见到陆雪琪出手,蓝光闪耀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天琊?!”
天琊久未出世,一直掌握在青云门小竹峰一脉中,看着蓝衣女子所用道法,分明是太极玄清道,周一仙眼中有几分惊讶,这三人定是青云门下弟子,他偷偷瞟了身边另两人,这两人难道也与青云门有关系?
沈鸾衣和离暮站在后方,显然也已经看了许久了。
“怎么样?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吗?”沈鸾衣复望了一眼场中的江亦言,再次问道。
周一仙摸了摸胡子,与身边的小环对视一眼,小环又从身上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根被油纸包裹的糖葫芦,扯开油纸,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样说吧,沈姐姐,我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才学相术没多久,至于我爷爷,他看相书还没我看得多,且魂相是相书中最难的一相,据说需要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完全看懂,我现在也只知皮毛,其他的是不晓得了。”
沈鸾衣皱眉,“那你是怎么看出她魂魄不全的?”
小环咔嚓咬了一口脆脆的糖衣,口齿不清地说道:“很简单啊,三魂七魄十穴中,那位姐姐只有七穴正常,其余三穴皆黯淡无光,一看便是魂魄不全啊!”
沈鸾衣愣愣地看着小环,这小姑娘竟然能看到魂魄十穴……她看向周一仙,心中疑惑不已,“她真的是你孙女?”怎的老的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这小姑娘能看出这许多,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一仙老眼一瞪,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几根,“她不是我孙女,难道是你孙女?!笑话!”
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如此不尊重老人,周一仙心下气恼,又不好发作,毕竟现在他们可是被挟持的一方,万一沈鸾衣翻脸动手怎么办?还是稍安勿躁为好,老人家轻哼一声,继续表现自己的不满,但也不敢太过。
沈鸾衣皱眉,没理会跳脚的周一仙,她只盯着小环,对方朝她嘻嘻地笑着,心中却是更加地惊疑不定,小环除看出江亦言为断魂之相,其他的一概不晓,沈鸾衣对此并没有太过失落,她本就不寄希望于两人,但小环是除她和离暮外第一个看出江亦言魂魄不全的人,能有如此天赋也是奇事一件,看来回去得好好注意注意。
想通之后,沈鸾衣也不再纠结,她抬头看向场中的江亦言,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出手,只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三尾狐应该也不需要她帮忙。
见沈鸾衣望着江亦言的方向沉默不语,周一仙却是缓缓道:“这白衣姑娘是两位好友?”
对于周一仙,江亦言提到的那个故事里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这点沈鸾衣还是相信的,因为就是她与离暮也看不透周一仙,虽然感觉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但却看不出其道行几许,沈鸾衣撩了撩耳发,叹息似的道:“是啊,多年好友。”
周一仙点了点头,却是说道:“寻常人若是魂魄不全早就神志不清,早早便去了。这姑娘虽为断魂之身,却能活到现在,且看她修为极佳,倒是十分地罕见。”
沈鸾衣“哦”了一声,微微眯眼,“莫非老先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仙摆了摆手,呵呵一笑,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不正经模样,只眼里透着几分精光,“老夫不知,只是好奇罢了。”
沈鸾衣微微侧目,却并不在意周一仙隐瞒的态度,因为她十分清楚江亦言的身体状况,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她和离暮虽然想办法弥补了对方身体上的一些缺点,但也只是让对方的癔症发作的不那么频繁罢了,绝非长久之计。
这些年,沈鸾衣、离暮曾想办法找回江亦言丢失的一魂两魄,但诡异的是怎么也寻不到踪迹,沈鸾衣最初还有些急切,但见江亦言本人不是很在意,她也懒得瞎操心了。
江亦言的态度就是,她还好好活着,不管活多久,只要是在陆雪琪身边,就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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