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越说越觉得叫江亦言的那厮目的并不单纯,一定是早有预谋。
“你说什么?!”张小凡腾地一下站起来,他瞪着碧瑶,对方的话明明就是在诋毁江师姐,他心底极为愤怒,但他生性木讷不知如何反驳,也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江师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张师弟。”
陆雪琪走了出来,挡住了睡在一边的江亦言,径直对上碧瑶的目光,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碧瑶姑娘,没有根据的事还请不要乱说,更何况,滴血洞又如何?一样是魔教余孽,一样人人得而诛之何谈觊觎?”
碧瑶怒瞪着陆雪琪,自己本来就因为这女人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出不去,还要受这女人威胁?她气不过,右手翻转,小白花霎时出现在手中,一阵白光朝陆雪琪急射而去。
铮!
天琊还未出鞘,蓝光绽放在狭小的空间内,小白花与剑鞘撞在一处,谁也不肯让谁,两方陷入僵持,陆雪琪冷冷地盯着碧瑶,心中也有些不满,“碧瑶姑娘,我本无意与你为敌,但你若执意如此,在下自当奉陪!”
言罢天琊蓝光再盛,彻底吞没了小白花的光芒。
张小凡挡在江亦言面前,以免两人争斗引起误伤,不过他有些疑惑的是陆师姐的伤已经好了吗?当他看见陆雪琪操控天琊的手微微颤抖时,张小凡心中不由得一突,陆师姐的伤……
碧瑶在蓝光下狠狠地跺脚,她此时只有一人,但对面却有两人,虽说她不一定就会输给陆雪琪,但如果张小凡帮忙,或者江亦言醒过来,那形势对她来说就非常不利,于是她只能妥协,回道:“好,我暂时不跟你们计较!”说完收了小白花,站在一边,一边生闷气一边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陆雪琪。
陆雪琪召回天琊,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如今还是双方合力找到出路才是,碧瑶的年龄应该与她差不多,兴许还要小上一些,她刚才的反应防备多一些,也不是真的想动手。想通这点,陆雪琪走过去,“碧瑶姑娘,有处地方还需要你来看看。”
“嗯?”碧瑶在原地蹭了蹭,一边用不情愿的语气说着:“我们说好不动手的,你可不要诓骗于我……”一边朝陆雪琪的位置挪动,当她顺着陆雪琪手指的地方,瞧清了那几个红石后不由得一阵狂喜,“滴血洞!原来这就是滴血洞!”
水帘从洞顶落下,在红石的映照下当真如血滴一般。滴血洞是当初血魔教黑心老人藏着许多魔教宝物的地方,那么多魔教中人前赴后继都没有找到滴血洞,如今却被她找到了。然而狂喜只是暂时的,因为碧瑶其实对滴血洞也了解不多,只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所以面对这些无论怎么使劲都挪动不了分毫的红石,她也没了办法。
陆雪琪和张小凡面面相觑,即便他们知道这里就是滴血洞,但怎样才能打开机关,找到出路,仍是没有头绪。
过了这许久,几人也都饿了,江亦言的背包现在已经由陆雪琪保管,包里还有些干粮,陆雪琪分了张小凡一些,碧瑶自己有吃的也不用她操心,只是江亦言还没醒过来,陆雪琪只能喂些清水给她,张小凡见陆雪琪一人就将江亦言照顾得很好,不免感叹两人的关系真好,他修为低,不聪明,也说不上话,只能听陆雪琪的,毕竟对方比他有经验,也比他厉害。
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
张小凡吃完干粮,去水潭洗了洗手,忽然看见潭底闪过一丝红光,定睛一看却又不是红光,而是头顶那几颗红石的投影,细看之下像极了一只人手,他好像忽然发现了窍门,眼神一亮,盯着那几个红石的倒影,招手唤陆雪琪和碧瑶过来。
见到红石的倒影,陆雪琪和碧瑶眼神皆是一喜,看来这就是滴血洞的机关了!
之后陆雪琪便背着仍未醒的江亦言,跟在后面张小凡和碧瑶一道小心地进入到滴血洞深处,他们先是到了一处供奉着魔教邪神的石室,石室左边放着两尊巨大的石刻雕像,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风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点像是佛门的观音菩萨。另一尊却完全是不同的模样,狰狞凶恶,黑脸鬼角,八手四头,甚至在嘴边还刻着一丝鲜血流下,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他们进入石室通道的对面另有一条通道延伸,通向了一个满是钟乳倒悬怪石突兀的山洞,山洞前龙飞凤舞地刻着十个大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笔力刚健,锋芒逼人,看得久了竟有微微的晕眩感,魔教作为正道千百年来的敌人,其中并不是没有大能者,这刻字之人定也非同凡响。
在刻字的石壁前有一石台,石台上放有一具枯骨,这滴血洞以前是黑心老人开创的炼血堂所在,这枯骨说不定就是在此地坐化的黑心老人。
几人走过洞口进去又有两条岔道,右侧一条通往存放魔教宝物的石室,而左侧一条则是通往刻着《天书》的石室,碧瑶去了右边,陆雪琪背着江亦言和张小凡则走了左边。
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到石室内只是刻着一些文字,待两人看清这石壁上的文字,最为震撼的却是张小凡,他愣愣地看着石壁上的文字,整个人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陆雪琪虽然也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张小凡反应那般强烈,她背好江亦言,看了天书几眼便欲开口叫张小凡离开,却发现对方紧紧盯着面前的石壁,对外界毫无反应。
陆雪琪不由得皱眉,难道这石壁上的文字有蹊跷?
而这时,碧瑶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见到这石壁上刻的天书,俏丽的脸庞激动得泛红,“居然是《天书》!”
“你知道?”
张小凡忽然转过头,盯着碧瑶问道。
碧瑶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书’是我们圣教经典,从古相传至今,所有圣教弟子的神通大法,都是从这天书中领悟而出的。”
张小凡身子又是一震,喃喃道:“不可能的,不会的!”他转过头去盯着石壁上,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陆雪琪全程将张小凡的反应收入眼底,她也转头看向那《天书》,自小过目不忘的她只需一遍便能记住壁上的文字,这些文字看来枯燥晦涩,但细品之下却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道家讲究身御自然造化,这《天书》总纲中竟有几分类似道家心法的论述,除此之外还包括一些她从未听闻过的心法。
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乃是祖师青云子从一本无名古卷上领悟出的无上心法,竟也与这《天书》某些部分不谋而合,若如碧瑶所说这真的是魔教圣典,如果这《天书》被正道中人所知,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猜测与轰动……
此时碧瑶见状却是轻哼一声,“你们正道不是从来不屑于与魔教为伍吗?天书乃我道绝密,你们却偷看得如此起劲,还算什么正道人士?!”
陆雪琪微微皱眉,心中虽震惊但面上仍不显,她看了碧瑶一眼,正好看见碧瑶腰间多了一个小巧别致的铃铛,随着对方的动作发出叮铃脆响,很是悦耳,看来是她在对面石室找到的东西,但碧瑶却没有提到出口的事,想来另一侧也只是一个石室而已,并无出口。
之后陆雪琪便和张小凡将江亦言带到了最外面的石室,也就是那间供奉着魔教邪神的地方,并为江亦言用蒲垫临时做了一个靠枕,将她放在石台一侧。安顿好江亦言后三人便开始找寻这洞里是否有隐藏的出路,但他们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是联通的,一目了然,除了墙壁还是墙壁。
最后,三人来到了黑心老人的枯骨前。
青石平台位于两边岔道的中央石壁下,台上有一具骷髅,成端坐形状,安静地坐在那里,一种身死的悲凉从枯骨身上传来,三人不由得对望一眼。
唯有张小凡感觉略有不同,怀中的烧火棍在他站在这具枯骨面前时,棍上的珠子便微微发亮,他摸着怀里的烧火棍,能感觉到噬血珠对这枯骨隐约的亲近之感,一想到噬血珠曾由黑心老人执掌百年,有老友之情、旧人之故,张小凡心情就十分复杂,更何况如今他们陷于魔教之地。
三人中陆雪琪当先准备朝那枯骨动手,碧瑶拦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陆雪琪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搜查一番。”说着就要动手。
“哎,你……”碧瑶迟疑地看了那枯骨一眼,虽然她看不惯黑心老鬼,但好歹同为圣教中人,就这样让两个正道人对其遗骨动手未免太不厚道了些,但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出不去,说不定这黑心老鬼的尸骨下当真有出去的机关呢,碧瑶转回头,看着陆雪琪,放缓了语气,“你温柔点啊。”
陆雪琪也不迟疑,只听刺耳的骨裂之声响起,一道蓝光径直将那枯骨打散了去,“喀喀”几声响整具尸骨便四分五裂倒了下来。
“哎!”碧瑶见此惊呼一声,说好的温柔呢?
陆雪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碧瑶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心底还不知道怎么腹诽呢,她转过头正好看见张小凡对着倒下的枯骨发呆,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张小凡丝毫不为所动,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这小子定是呆头鹅一个。
枯骨散落后,后面被遮挡的石壁便露了出来,然而那上面只是刻了几行字,就连那枯骨坐下陆雪琪也仔细看了,还是除了几行字什么都没有。
碧瑶在枯骨碎落之后也朝那石壁看去,只见那墙上写着几行字:
铃铛咽,百花凋,
人影渐瘦鬓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痴情只为无情苦。
碧瑶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这四行字笔势劲道都较为细致,与刚才石室中的天书石刻大不相同,看来是另外一人的所为。而看这话里意思,倒像是一位痴情女子幽怨的话语,只是却又怎会在这魔教重地“滴血洞”里出现,当真奇怪。
她又看了枯骨坐着的石台上,却也刻着:
芳心苦,忍回顾,
悔不及,难相处。
金铃清脆噬血误,
一生总……
到了第四句话,笔势越来越是无力,尤其是到了第三个“总”字,更是潦草,几乎已分辨不出,最後更是一笔带过,就此断了,看来到此处,所写之人也无力再写下去了。
“金铃清脆噬血误,金铃清脆噬血误……”
碧瑶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陆雪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句话怎么了?”就在她问完之后,碧瑶忽然拿起腰间的小铃铛,神色狂喜,“金铃!金铃!难道这就是合欢铃?!”
张小凡也回过神,奇怪地瞧着她,“合欢铃?那是什么?”
碧瑶将那小铃铛倒过来,果然在金铃内侧的铃壁之上,看到了三个小字:合欢铃,她不由得喜形于色,也有心情搭理张小凡,喜滋滋地道:“合欢铃是我教金铃夫人的法宝,金铃夫人我们圣教千年前的大人物呢!传说她聪慧绝顶,道行精深,对圣教经典天书更是有大悟於心,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没想到,”她嘲讽的看了一眼那枯骨,“没想到金铃夫人却和这黑心老鬼有了情意,说不定就是这黑心老鬼当初负了心,活该死在这里。”
这边陆雪琪听了碧瑶的话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张小凡神色激动地反驳道:“你胡说!”
碧瑶呆了一下,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了半天才瞪着张小凡,“你一个正道弟子,怎地知道我就是胡说?真是奇怪!”说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骂道:“这黑心老鬼也忒不厚道,合欢铃上下那么个禁制,竟然将我的花染成那个样子,就该被劈死!”
方才碧瑶在取合欢铃时,无意触发了盒子里的古尸毒,还好“伤心花”(碧瑶的法宝)为她挡了一挡,这才没中招,但原本白色的伤心花也因此被古尸毒染成了紫黑之色,隐隐带着几分狰狞,这法宝本就是她父亲为她精心炼制,如今成了那番模样,自然没什么好话。
陆雪琪在一旁听得微微皱眉,方才还在阻拦她不要动这枯骨,如今却自己骂起来了,魔教的人果然是两面三刀,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青台,说到:“张师弟,看来此处并无出路,我们还得另想法子。”
张小凡点头,见陆雪琪脸色并不好,便安慰道:“陆师姐,你别太担心,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陆雪琪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石林外走去,张小凡呆了一下,没有明白陆雪琪的意思,只得挠了挠头,跟上去。
碧瑶见两人离开,也跟了上去,自从进了这滴血洞,她就有些害怕一个人待着,虽然另外几人是青云门的人,但双方说好了不动手,看那陆雪琪似乎也不是会言而无信之人,一方面她是不得不提防对方翻脸,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依靠陆雪琪等人,毕竟此时她孤身一人。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滴在她脸上,有点凉冰凉冰的,她张开眼,眼前只有一间安静的石室,她摸了摸脸却什么都没有,她坐起身,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石室中虽然灵气稀薄,但不知为何这些灵气似乎非常地躁动,都围绕在她身边,像一个个跳跃的小分子,她伸手摸了摸,笑了出来。
石室的一边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最先出现的人一身白衣,面含冷霜,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但见到她靠在石台边时眼中却多了一分笑意,并且快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面露关切,“亦言,你醒了,感觉如何?”
她只专注地盯着对方看,一双眸子澄澈分明,就是有点太干净了点。
江亦言只顾盯着她看,陆雪琪略皱了皱眉,再次唤道:“亦言?”
她笑起来,右脸颊露出小小的酒窝,“师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雪琪忽然松了一口气,方才对方的眼神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待她细看时却又变回了熟悉的模样,陆雪琪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奇异之感,打量起江亦言来。
江亦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黝黑眸子回望陆雪琪,神色有淡淡的羞赧,“师姐,怎么了?”
陆雪琪瞧了对方红红的耳根一眼,在心底笑了一声,说道:“无事。”然后伸手将江亦言扶了起来。
这时,走在后面的张小凡和碧瑶也从通道内走出,张小凡见到江亦言醒来也是面上一喜,快步走过来,欣喜地说道:“江师姐,你醒了,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有多担心,特别是陆师姐……”张小凡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因为旁边陆雪琪冷冷地目光盯着他,张小凡红了脸,摸着脑袋低声结尾,“总之江师姐你醒了就好了。”
江亦言看了一下陆雪琪,眼角微弯,“张师弟,谢谢你。”
张小凡的脸更红了。
碧瑶站在远处,对着气氛融洽的三人翻了个白眼,暗地里哼了一声,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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