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悠讷讷: “顾辰同学，你的画又被我弄坏了。”
顾辰借力爬起来，看苏悠悠的眼光有些一言难尽。这人似乎永远抓不住重点。
苏悠悠也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她的目光落在已经碎裂的画上。
那幅画上，画着一对正在交ˉ合的男女，男人脸上的表情餍足，带着享受的余味，而女人却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两个人的脸型都有些扭曲，很虚幻。除此之外画中两人交-合的姿势也很别扭，关节弯曲的角度异于常理。
整副画面的基调诡异而阴暗，好像有一个带着古怪面具的人在远处窥伺你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苏悠悠并不喜欢这样的画，但不能否认，即使是这样的画，在顾辰的笔下也充满美感。
可惜这股美感如今支离破碎。
画碎了，而这副画约莫就和顾辰的心一样，跟着碎了。
苏悠悠心情有些低落，但她不准备继续低落下去。
她抿了抿嘴，回到沙发上，擦了擦手，又捧着西瓜开始吃起来。
她盘腿坐着，抬起头，碎发耷拉在耳后，很柔顺:“顾辰，我可以问你一些失礼的话题吗？”
顾辰将那些碎片随意扔到角落里，无所谓道:“什么？”
她问:“你看到过吗？”
一针见血。
你看到过吗？看到自己的妈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顾辰听懂了，他的眼里是难得的动摇，他探究似的看着苏悠悠，自言自语:“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苏悠悠拍拍胸脯:“我是真不会看气氛。”她在说自己问的问题太坏。
苏悠悠的怀里是一只吃了一半的西瓜。西瓜又脆又甜，她吃水果从来都喜欢脆的，所以偏爱瓜类。
顾辰看着她的眼睛，深棕色的眸子里，没有同情，没有嫌恶，只有好奇。
顾辰淡淡说:“小的时候看到过。”
阴暗的闷热的小房间，各种声音，各种碰撞。
苏悠悠点头，开始讲一些连苏秀都没有听过的话:“我爸爸是消防员，救人死了。我在家的时候开火开电，都会确认好几遍，生怕出问题。”她常想，幸好她当年没看到烧死他爸爸的那场大火，否则估计见火就会慌。
苏悠悠:“我想说的是，童年阴影，真的对人未来影响很大。”她说着，笑了出来，大概是觉得有些羞恼。
顾辰听得懂，她想告诉他。
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即使他的体内流着异常脏污的血。
顾辰挑眉:“你倒是会安慰人。”
拐了三个弯，回到终点。
苏悠悠:“从你这话中，我分不清你是在讽刺我，还是在夸我。”关心则乱，她失去了判断能力。
顾辰好心提醒:“夸你。”
苏悠悠:“我不信。”
顾辰:“……”
苏悠悠:“顾大大，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我也拿我的一个秘密来跟你换。怎么样？”
顾辰:“你有什么秘密？”
苏悠悠:“我曾经觉得我以后会当尼姑。”
顾辰:“……”
苏悠悠:“因为嘴太贱，觉得这辈子碰不到一个知心的爱人。”
“后来我把这想法跟我当时的好朋友讲了，我好朋友说她也想去当尼姑，以后不嫁人。”
“最后的最后，人家男朋友在那年情人节给她送了一只口红。”
顾辰:“这算什么秘密？”
苏悠悠:“我为此跟她冷战了两个月，觉得她欺骗了我的感情。”
顾辰:“……”
苏悠悠:“我现在想想都觉得羞耻，那时候我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当然我们俩现在已经和好了，可只要一想到当时自己跟人绝交两个月的场景我就觉得受不了我自己。”
“你知道吗？我那朋友当时还狂哭，差点想和男朋友分手来挽回我们之间的友谊。”
顾辰:“……”
天方夜谭。
苏悠悠:“顾辰，我想看完你所有的画。”
她突然那么说。
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一些红晕，额头上微微汗湿，嘴唇湿润了，浑身散发着西瓜清甜的香气。
顾辰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听见自己说:“好。”
于是，那天下午，苏悠悠像参观博物馆一样，看完了顾辰所有的画，她并没有多做评论。
那天，顾辰没有画画，苏悠悠也没有写作业。
两个人就安静地呆在秘密基地里，一起分享了人生中第一次观赏夕阳的经历。
天渐渐被晚霞染红，落日如同一盏血红色的大灯笼，缓缓西沉。眼前是金黄色的稻田，远处炊烟袅袅，电线杆上站着几只成了黑点的麻雀。
麻雀从电线杆的这一头滑过，想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
苏悠悠从不觉得落日可以这样惊心动魄，每一秒都煎熬着又欢喜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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