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问病

    唷嗬,熟人。

    陆矶颇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扬唇一笑。

    “穆相,久仰了。”

    “王爷不是第一回见臣下,何以久仰?”

    陆矶袖着手,闲闲地想:是,没见过,但是您老这弄死原主搞死外甥一窝端了皇帝全家的光荣事迹,他没法装不知道啊。

    穆恒忽然挥挥手,随从们十分乖觉退下,他举步走近。

    陆矶扬了扬眉毛,也让越晴波和阿五退后,自己迎了上去。

    两人站定,穆恒微微向前倾身。

    “昨日,王爷打了二皇子?”

    陆矶咧咧嘴:“穆相消息倒是灵通。”

    穆恒垂着眼皮,转了转那串碧绿佛珠:“王爷若是一时同二皇子置气,还是不要再说什么忘却前事之话,此话……轻易可是说不得的。”

    他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身上隐藏威压。

    陆矶丝毫不惧,反倒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负手望天。

    “说不说得,本王也做不了主啊,这脑子它不听使唤,本王能怎么办?穆相足智多谋,要不你想个法子,让本王想一想,到底忘了些什么?”

    穆恒双眼微眯,盯着陆矶看了许久,忽然一瞥越晴波:“王爷知道她是我要的人,还是带走了。”

    陆矶理直气壮:“没错。”

    “王爷对二皇子动手,是为了沈知微?”

    陆矶怔了一瞬,仍道:“没错。”

    穆恒冷笑一声:“王爷是真的忘了,还是……”他骤然逼近,“想反悔?”

    “穆相。”

    陆矶霍然转头,只见一人闲闲摇着把折扇走了过来。

    “原来穆相在此处,父皇刚才还问起你,却不知穆相怎么在此耽搁?”

    此人一身黑色锦袍,上绣金龙腾云吞雾,华贵非常,手中的折扇却十分普通,扇面更是空空如也,竟只是一张白纸。

    唯皇室可着金龙服,这人如此年轻,不是皇帝,大雍如今又只有两位皇子,他不是姬容玉,便只能是大皇子,姬容衡。

    果不其然,来人一收折扇,讶然道:“这不是景王弟弟吗,怎么今日得了空来宫里,也不同哥哥我说声。”

    陆矶拱手一笑,他一个异姓王,到底不是正经的龙裔,姬容衡愿意兄弟相称,他自然要承这个人情。

    “方才从太后宫中出来,正要去拜会王兄。”

    “殿下要去大皇子宫中,应当朝东走,为何往北。”穆恒冷冷一扫二人,在姬容衡身上停留许久。

    姬容衡折扇一敲陆矶肩头:“正是,许久不来,你连哥哥我住哪儿都忘了,实在该罚,得罚你现在就跟我回宫,好好喝上几杯。”

    又对穆恒微微一笑:“父皇还在等穆相,穆相切莫误了时辰。”

    陆矶干笑两声:“穆相,告辞。”

    穆恒声音凉水也似:“二位殿下慢走,臣不送了。”

    直跟着姬容衡到了一处花园,连穆恒的影儿都瞧不见了,陆矶这才舒了口气,抹了把汗。

    就算早料到有这一时,他仍免不了心有余悸。

    姬容玉也就罢了,穆恒却是个心黑手狠的多疑性子,只说失忆,他当然不会相信。

    若不是姬容衡忽然出现解围,他倒当真不知该如何搪塞,只是,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完。

    姬容衡神情莫辨地打量着他,陆矶拱了拱手:“多谢大皇子。”

    姬容衡又“刷”地展开那把空白折扇:“谢我作甚,只是若我没有记错,皇弟你同穆相,不是过从甚密?”

    陆矶苦笑两声,只叹贼船当真不好上,如今是丞相不信他,却连大皇子也未必肯信他了。

    随意拱了拱手:“不敢,陆矶白捡来的王爷,哪里能攀得上丞相爷这高枝儿,我倒是想攀,也得能得穆相青眼不是?”

    姬容衡审慎地看他半晌:“听说王弟近来摔了一遭,忘了许多事,我一直不信。”

    陆矶心想果然如此,却见姬容衡展颜一笑,折扇轻敲他肩膀:“如今,倒是信了个九成九。”

    “为何?”陆矶愣了愣。

    姬容衡微顿,许久才道:“你许是忘了……往日,因着二弟的缘故,你是连同我正眼说一句话都不乐意的。”

    陆矶无语,又是因为二皇子,原来的陆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我与你相交虽少,却也知你是个不喜遮掩的人,只因你每每见了我,都恨不得把讨厌两个字直接写脸上去。”姬容衡苦笑,“更遑论与我兄弟相称。”

    陆矶也跟着苦笑:“还望王兄宽恕,我实在是忘了个干净,却不知这其中又有何缘由?”

    姬容衡犹豫片刻,似要开口,忽然往他身后瞟了眼,陆矶转过头,只见花园拱门处,湖蓝裙衫的越晴波正探头探脑。

    姬容衡看了片刻,忽然一笑:“这是哪家姑娘,倒是和王弟关系甚好,看这担心的样子,像是怕我会吃了你。”

    陆矶摸摸鼻子,将越晴波身份说了,顺带提了穆相曾想将她接进府中一事。

    姬容衡晃了晃扇子:“这倒是稀奇,往日未曾听说听过穆恒是个好美色的人。”

    陆矶也奇怪,尤其在他看来,越晴波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在古代已经可以是孩子娘了,但许是因为自小养在乡下的缘故,越晴波待人有种别样的纯真,心性似幼童般不设防。

    “今日先说到此处吧,”姬容衡无奈看了看他,“你府中人对你倒是真心,我再留你半晌,怕是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果然,不仅越晴波,连阿五也开始探头探脑,陆矶摸了摸鼻子,这才告了罪出来,临走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姬容衡道:“愚弟大病初愈,呆在府中也是惫懒,若是王兄得空,改日可来府上一叙。”

    姬容衡眼神闪了闪,又晃了晃折扇,含笑应了。

    陆矶出了宫,又上了轿子,封闭的小空间里,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系统?”无人应答,他又唤了声,“103?”

    许久,系统才出现,似乎十分疲惫:“宿主,我在。”

    陆矶奇道:“这才半天,你怎么了?”

    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

    系统顿了顿:“我刚才接到总部的一个消息,这个世界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因素介入了,会因此带来的后果,我也不太清楚。”

    “哈?”陆矶不可置信,皱起眉毛,“这世界不是你们创造的?怎么还有你不可控的东西?”

    系统这次沉默的更久了,含糊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创造的,这个东西我们排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其实说起来,我们所有可知的不过只有书中的剧情,也不比宿主你知道的多。”

    陆矶总觉得这个系统奇奇怪怪,像在瞒着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问不出来。

    他揉揉额头:“算了,书中可有写为什么原主会和大皇子有龃龉?”

    系统立刻来了精神:“宿主,这个我知道。”

    陆矶边听边点头,恍然大悟。

    德妃穆璇,乃前吏部尚书之女,右相穆恒之妹,入宫早于孝文皇后,却一直不得子。而孝文皇后入宫即是妃位,后来更是位居中宫,独享盛宠,很快生下了长子姬容衡。

    姬容玉七岁以前,几乎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活的还不如他这个异姓王世子。德妃常怒他不够机敏,讨不得皇帝欢心,动辄打骂,长跪挨饿都是小事,更甚者让他做过冬日里卧冰求鲤的傻事,只愿凭此博得皇帝的一二注目。

    若不是淳醴常带陆矶入宫,让姬容玉同陆矶相识相交,到了开蒙的年纪,怕是姬容玉连入太学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皇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孝文和姬容衡的身上,为此冷落后宫,甚至要立姬容衡为储,却被彼时的吏部尚书以“陛下春秋鼎盛,储位不急于一时”屡屡挡了回去。

    如果姬容玉七岁那年,孝文没有死,如果两年后,穆恒不是穆相,德妃没有复宠,姬容玉许仍旧是那个在结冰的御河上,险些冻成人棍的皇子。

    原主幼时是姬容玉的好友,少时是姬容玉的伴读,加冠后是姬容玉的情人。

    如此,如果他还不恨姬容衡,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陆矶在心里这么一咂摸,想象原来的陆矶见了姬容衡时的场景,再和自己今日一对比,可不是冰火两重天?

    只是就算如此,穆恒就当真会信他吗?

    陆矶这边正头疼,外头阿五已经唤他下轿了,林伯也急急忙忙地迎出来,还记挂着他险些摔了马的事,要他下轿后快去瞧郎中。

    陆矶身心俱疲,才踩实景王府院子里的地,就想直奔回卧房,才迈了一步,却忽然顿住了步子。

    林伯急的不行,见他不动,忙问:“王爷,你这是看什么呢?”

    陆矶盯着王府水廊下几只扑腾的绿鸭子:“林伯,你看那只脖子有白毛儿的,是不是受伤了?”

    一只通体青碧的鸭子长唳一声,一翅膀扇到了另一只脖子带白毛的鸭子头上,那白毛鸭子好像是受了伤,一边翅膀动都不动,被动挨打。

    陆矶叹息:“也不知它什么时候能好。”

    林伯一脸茫然:“像是,老奴等下就让人来看看。”面色一凝,“王爷,不要当老奴傻,你还是得去瞧郎中。”

    陆矶背负双手,又望向凉亭上,淡淡忧伤:“你看那只鸽子,是不是身体虚弱?”

    一只白色鸽子蹲在飞檐上,像是脚腕受了伤,站了半晌没站起来。

    “也不知它多久能站起来。”

    林伯踮脚抻脖子,才将将看到:“好像是……”又立刻醒神,吹起胡子,“王爷,你得去瞧郎中!”

    陆矶又低头看向草丛里一只瘸了腿的蛐蛐:“你看这蛐蛐……”

    “王爷!”林伯抖着胡须,面色惶然,怕是以为他又傻了。

    陆矶长叹一声,正想作罢,一旁的越晴波忽然眨了眨眼:“林伯,我猜哥哥是想问……”

    “那个受伤的美人哥哥,现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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