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像猫爪轻轻在人心上挠了一下,微微的痒。
陆矶莫名耳朵有点热,“蹭蹭蹭”退出三步远,胡乱道:“得了,你还是坐着吧!”
“叮——”
“主动让任务对象坐下,体贴+1。”
“任务系统激活——”
“任务完成度0.03%——”
“宿主陆矶,欢迎使用炮灰男配治愈系统103号。”
陆矶险些一口老血,这特么是什么霸王系统啊,有没有搞错,这就激活了,怎么不看是谁让他坐起来的啊!
眼看着被他叫起来的沈知微装模作样道了句“谢王爷”,而后拢好衣襟,施施然坐回去,陆矶顿时更加郁闷。
沈知微倒是一派怡然自得,重又拾起那本书,就着灯光看了起来,只是唇角十分可疑地勾着。
呆了半晌,沈知微也没再说话,摆明了送客的意思,但是这明明是他的地盘吧?
陆矶磨了磨牙,直觉今日出师不利,在个头上就矮了人一截,待明日重整旗鼓,势必要再来挫一挫他的锐气。
若重活一次要他任人驱使伏低做小为代价,他宁可直接去投胎,这劳什子系统,要他顺着来,绝不可能!
想到这,陆矶甩袖转身,忿忿道:“阿五,跟上!”
阿五手忙脚乱:“王爷慢点儿,王爷你又没打伞——”
一步迈出,天色已暮,急雨暂歇,却仍有几丝凉雨飘入伞下。
阿五自东院提了一个灯笼,打在前方引路,朦胧的光晕在青石路上氤氲出薄薄的雾气,湿润的泥土花香沁入心脾,陆矶焦躁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宿主。”
陆矶微微一顿,四下一望,黑猫声音又响起:“宿主,我没有具象化,你看不到我。”
怪不得方才没有见到它,陆矶冷冷道:“什么事?”
阿五突地停步,瞪大眼:“王爷,你在和谁说话?”
陆矶脸色微僵,咳了两下:“无事,带你的路。”
阿五“哦”了声,偷偷看了他一眼,飞快低下头,幽幽一叹。
陆矶毫无波动,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叹什么气。
系统默了默:“宿主,你可以通过意念与我交流,不用说出来的。”
陆矶没好气:“你想干嘛?”
“宿主,你已激活系统,接下来我将为你发布任务——”
“你发你的,”陆矶面无表情,“反正我一个也不会做。”
系统顿了顿:“宿主,你已经做了一个了。”
陆矶额角抽痛,十分想按着黑猫一顿胖揍。
系统无奈:“宿主,你到底为什么如此抗拒?”
陆矶才迈进卧房,立刻呼啦啦涌上来一堆丫鬟小厮,拆发冠脱衣服放热水一气呵成。
陆矶将人都赶出去,独自一人泡在水里,系统化作黑猫,轻盈跳上浴桶边上搁皂角的矮架,金色竖瞳光彩熠熠。
陆矶和它对视两秒,平板板道:“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讨厌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再加上,任务对象我很讨厌。”
黑猫歪了歪脑袋:“为什么?沈知微和宿主你好像没仇吧?”
“他没有,傅玉笙有。”
黑猫抬起左前爪,顿了片刻:“宿主,你以为沈知微是傅玉笙?”
陆矶道:“不是吗?”
黑猫似乎欲又止:“并不是,宿主,沈知微只是沈知微,他不是傅玉笙。”
陆矶怔了怔,忽然想起一件事。
为什么林伯和吴老爷子长得一样,他没有怀疑吴老爷子跟着他穿越,但却如此肯定沈知微是装的?
他这是无理由迁怒了……
但陆矶很不明白。
他低头望进水中,水波轻荡,光影扭曲,即使如此,也依旧能毫不费力地认出,这具皮囊与他上辈子的容貌一模一样。
沈知微不是傅玉笙,林伯也不是吴余,他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陆矶。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会以这种样子出现在这个世界?
黑猫甩甩尾巴:“穿书世界的人物形象是随机生成,也许是因为宿主你太想念他们了也说不定~”
陆矶抽了抽嘴角,懒得理它,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身,披上里衣,草草擦了擦头发,直挺挺往床上一倒。
黑猫轻盈一跃,盘到他枕边,尾巴扫了扫陆矶的鼻尖:“宿主,你头发没有干,很容易着凉的。”
陆矶双手交叉在脑后,仰着头看床顶,闻言一动不动。
他还不习惯这一头沉甸甸的长发,若是没有人帮他束发打理,他怕是能日日顶着一个鸡窝头出门见人。
陆矶忽然闷闷道:“所以,是我错怪他了。”
黑猫刷地直起身,目光炯炯:“所以宿主,你改变主意,要执行任务了吗?”
陆矶变脸似的,双唇一抿,冷冷道:“不。”
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闷声道:“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黑猫已不在身旁。
陆矶乐得没系统在跟前儿碍眼,唤人进来,收拾停当。
走出房门,下过雨后的空气残留着湿润,枝叶花草上还挂着些雨水,葱绿欣荣,令人见之欣喜。
凉风清润,日头和煦,却是个出行的好光景。
陆矶心中一动,拉住阿五道:“这京城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阿五闻言一呆:“好玩的?”
陆矶点点头,双眼光彩熠熠:“就是那种让人流连忘返,去了的人都说好的那种。”
他这一场免费限时穿越游,还不知何时就要任务失败被系统弄去投胎,自然要去五A级景点,评价好,节省时间,有京城土著带路,想必不会错。
阿五看着陆矶兴致勃勃的眼神,恍然大悟一般,立刻挤眉弄眼,给了陆矶一个十分让他不懂的迷之眼神。
“王爷放心,小的懂了,一定让王爷兴尽而归!”
陆矶满意地点点头,且为了更好地观赏大雍风土人情,决定步行前去。
陆矶只带了个阿五,优哉游哉地迈出王府大门,朱红高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护院们一左一右,肃立门前,目送着他步步远去。
陆矶深呼吸了一口来自古代的空气,顿觉十分新鲜,睁着好奇的眼左顾右盼。
景王府想是处于京城一个繁华的地界,才出门就是条热闹的青石街,道两旁的小摊贩们此起彼伏地吆喝,往来百姓衣着整洁,摩肩接踵。
一切都热闹而不嘈杂,井然有序地暖人心脾。
陆矶兴致上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瞧见巷子口一个摊主掀开竹盖,白汽蒸腾而出,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去。
离得近了,更是香气扑鼻,陆矶低头一瞧,那竹篾中盛着的,却是一排排码的整整齐齐的芡实糕,米粉晶莹,洁白细腻,看着十分可爱。
陆矶是个独特的北方人,饮食重口,喜辣嗜咸,且口味之刁钻,寻常人难以企及。
这一看就甜腻腻的东西,历来是他最不喜欢的,可难得穿越一次,陆矶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尝个鲜。
他幽幽地向一旁的阿五投去一个眼神。
这眼神却还没送出去,就被摊主叫住了。
“王爷可是想吃芡实糕?”摊主阿婆和蔼道。
陆矶一怔:“阿婆,你认得我?”
阿婆笑了笑,没有回答,拿粽叶包起两块糕,不由分说塞进了陆矶手里,柔声道:“王爷想吃,就拿去吧。”
“这怎么成?”陆矶断然拒绝,转头道,“阿五。”
一旁阿五面色复杂,乍一被点到,立刻咳嗽两下,上前掏银子。
谁料摊主始终拒绝,陆矶满心感动,心想这小王爷人缘当真不错,原主虽然小白脸了些,但应该是个颇得百姓敬爱的好王爷。
陆矶只得收下,道谢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糕,入口清香,甜糯可口,险些要将粽叶一同吃进嘴里。
离开两步,背后忽然幽幽传来一句叹息。
陆矶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只见阿婆迅速低头,好似完全没有看他一样,顿时一脸懵。
往后挨个摊位凑过去,卖桂花糕的,卖糖葫芦的,卖梨膏糖的……却是清一色的甜食,大雍京城虽处北,口味却与陆矶印象中的北方南辕北辙,十足十的清淡好甜。
陆矶一朝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无比兴奋,走一路吃一路,阿五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而这些摊主,无一例外,都先是面色怜悯地盯着他,而后坚持不要钱把东西强行塞过来。
待到陆矶为着没买到最后一个糖水人,一脸艳羡地瞧着越走越远的流鼻涕小奶娃久久无法回神时,阿五终于忍不住狠狠咳嗽了两下,陆矶回过神,只见摊主又用那种怜悯而沉痛的眼神瞅着他,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离开了。
才走几步,便听到身后窃窃私语。
“可怜见的。”
“听说是陪小国公爷出去跑马,摔坏了脑子。”
“可不吗,你看这,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唏嘘,当真唏嘘……”
陆矶一僵,嘴里嚼着的半块酸甜糖山楂顿时十分难以下咽,眼角瞥见阿五也同样面色沉重,登时想要磨牙。
“发生么呆?”陆矶冷冷地将一堆东西悉数塞进阿五怀里,“带路!”
他料到京城里会有传言,却没想到百姓竟已经将他传成个智障儿童了,他输了,他不吃了还不行吗!
受到了伤害的陆矶急需美景的治愈,他将希望寄托在了五A级景区上,却不料跟着阿五七拐八拐,空气中香气愈发颓糜,人流愈加稀少,陆矶心里越来越沉,正要叫住阿五,前方带路的人忽然停下,转过身,一脸邀功似的,兴头头道:“王爷,到了!”
陆矶抬头看着披红挂绿的“撷芳苑”三个大字,额角狠狠抽了抽。
他缓缓扭过头,看着阿五,阿五瑟缩两下,声若蚊呐:“这、这的确是……来了都说好的地方啊。”
好你大爷!
谁特么大白天来逛妓院!
陆矶转身就想走,却不料撷芳苑左侧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救命啊——”
陆矶顿了顿,下一刻瞪大双眼,立时三两步窜了过去,甫一踏进巷子里,就见几个体态肥胖的老嬷嬷,生拉硬拽一名女子,将她往侧门前的一顶小轿中推去。
那人一身浅绿襦裙,看身形不过十六七岁,长发披散,争执中,钗坠簪颓,十分蓬乱。
陆矶一瞬不瞬瞅着这几人的动作,身后阿五气喘吁吁跟上来,迭声唤着“王爷”。
像是听见了这声唤,几个婆子齐齐停下动作,回身望来。
被拉扯的少女也转过头,陆矶瞪大双眼,顿时狠狠一掐大腿!
“嘶——”
不是做梦。
但这个人,分明就是他那天晚上救下的女生!
“停什么?继续。”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语调中却都透露着一股子骄矜。
陆矶循声望去,撷芳苑侧门里,迈出一只玄色绣云纹的登云靴,而后一抹朱红身影,显露眼前。
他头束玉冠,身形颀长,见众人纷纷望着一处,便也跟着望了过来,明显一怔,接着喜色蔓上眉梢,唤道:“停舟!”
陆矶半晌没反应,一旁阿五却是面色骤惊,立刻高声道:“参见二殿下!”
二殿下?
姬容玉?
卧槽!
陆矶面如菜色,这、这就是和原主有一腿的那个……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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