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顾呈安感觉自己的意识浑浑噩噩的，他一会儿想起陆淼临死时抱着自己骨灰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高中时期陆淼低头认真做练习册的模样。

    那些记忆混乱了他的思维，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这时，他的耳边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那声音似近似远，他在其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信息扫描完毕。”

    “宿主顾呈安，生于19xx年，死于20xx年，死因是火场救人，死后存一丝执念以至灵魂留守人间……”

    “死因”两个字让顾呈安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点，他想起自己死去时那一年的火灾事故。

    当时火势来得又急又凶，他本来是能跑出去的，只是为了救一个小孩，被断开的横梁当头砸下，砸得他整个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顾呈安，死后灵魂滞留人间二十七年，以灵魂之身救人，得以进入虚拟空间……”

    二十七……

    顾呈安听着对方的话，恍然发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离陆淼自杀已经快十七年。

    他生前为救小孩而死，死后灵魂为救老人而散。

    他救了两次别人，却救不了他的淼淼。

    顾呈安想笑，却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得要命，那些痛感密密麻麻的，像是细小的针穿透了他的每一根血管，痛感一点点逐渐放大。

    “信息确认完毕……”

    那个机械又冰冷的声音还在脑海中，顾呈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变得清明，但是他睁不开沉重的双眼，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宿主您好，我是‘全能攻略’游戏的客服系统0008，欢迎您来到游戏空间转移站。”

    ……全能攻略游戏？

    顾呈安并不知道它所谓的游戏是指什么，但他对这个所谓的攻略游戏并没有兴趣，不想去攻略什么人，也不想去完成什么任务。

    他想要的不过是见陆淼一面。

    在那辆失控的轿车将他的灵魂撞散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不只没有慌张和害怕，他甚至是高兴的。

    他在这个世间停留太久了，久到他的淼淼很有可能已经转世为人，不再等他了。

    然而系统0008并未听取他的意愿，而是开始倒计时：“已为宿主找好宿体，现在进行空间转移，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开始转移。”

    系统0008的声音一落下，顾呈安就感觉到一股极致的失重感，耳边听到系统0008说：“过程可能会有点晕，请宿主忍耐。”

    顾呈安想说这他妈不是有点晕，是非常晕！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

    “你没事吧？”

    “你不要装了，快醒醒！”

    顾呈安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那个声音很年轻，也很熟悉，与自己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声音重叠。

    他本能地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叫了一个名字，眼皮沉重。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有些涣散，分不清自己这是在哪里。

    “顾呈安？”

    有人推了推他，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这一声“顾呈安”让他激灵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拨开了意识海里的混乱，脑子顿时变得清明起来。额头处传来的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捂住痛处。

    那个叫他的人见状，迟疑地说：“你没事吧？你……”

    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音让顾呈安的手一顿，倏然抬头朝对方望去。

    一张白皙清秀的少年脸庞映入眼帘，顾呈安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心神俱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对方像是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缩了两步，不小心摔坐在地上。

    “淼……”

    顾呈安死死地盯着对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胸腔中无数种情绪翻涌着，令他的声音哆嗦到连一个简单的名字都说不完整。

    在目睹陆淼吞药自杀之后，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看到陆淼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万般情绪化为重逢后的狂喜，以至于顾呈安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对他的防备。在他想要扑过去抱住对方的时候，突然被狠狠地一把推到了地上。

    顾呈安愣住了，看着眼前一脸防备的人，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淼淼。”

    陆淼听到他这么叫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动作迅速地从旁边摸了根两根手指粗的木棍握在手中，做出防御的姿态：“你想干什么？”

    顾呈安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快速从地上站起来，朝陆淼走过去，语气激动且有些语无伦次：“淼淼，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吧？”

    “顾呈安，你想干什么？”陆淼被他变了个人似的样子弄得有些奇怪，后退了一步，眼看他又要冲过来抱自己，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木棍朝他用力挥过去。

    顾呈安不躲不闪，任由那根木棍落在自己身上，然后顺势一把将陆淼抱入怀里，用力抱紧。

    陆淼被他抱了个满怀，木棍也卡在两人之间，一时间无法抽出，只能挣扎着骂道：“顾呈安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

    颈边突然传来湿润的触感，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好想你，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多地方，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顾呈安压抑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

    作为鬼魂跟在陆淼身边的那些日子，顾呈安尝试过无数遍想要触碰和拥抱陆淼，可是每一次他的手都只能直直地穿过陆淼的身体，无法触碰对方一分一毫。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痛苦，让陆淼怔忡之时，也忘了要挣扎。

    “宿主的灵魂刚入体，情绪不宜波动太大，请注意控制。”

    此时系统0008的声音突然在顾呈安的脑中响起，让他在狂喜和悲痛中冷静了一些。

    他松开陆淼，正要问问陆淼这么多年去了哪里，下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人和陆淼长得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他很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年龄小，从外貌来看不过十五六岁，是顾呈安记忆中陆淼高中时期的模样。

    顾呈安记得陆淼自杀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八岁了，怎么会突然变成高中时候的样子？！他们这又是在哪里？之前系统0008所说的空间转移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百般疑惑和惊讶的时候，陆淼趁机用力推开了他，转身就跑。

    “淼淼！！”

    虽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好不容易和陆淼重逢，顾呈安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当即拔腿就追。

    他个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陆淼，一个扑身将陆淼压在了草地上。

    两人此时是在一个斜坡上，顾呈安这一扑，无可避免地和陆淼两个人沿着草坡滚了下去，情急之下，他用双手抱住陆淼的头，将对方护在怀里。

    斜坡有四五米的高度，两人最后撞到了坡下的一棵树，停了下来。

    从坡上滚下来的冲力太大，顾呈安的后背撞在树上，疼得他“咝”了一声，但是他无暇顾及，慌忙地放开怀里护着的陆淼，心急地问：“淼淼，你没事儿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陆淼滚得有些头晕，听到顾呈安的话，心想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摔这么一跤，心里顿时一阵厌烦，伸手想要推开他：“你让开！”

    顾呈安抓住他的手，想要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一凑近就看到他左脸下颚的地方有一道青紫，因为皮肤白，所以看起来很明显。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顾呈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陆淼的脑袋护在自己的怀中，所以绝对不会摔到脸，从这道青紫来看，分明就是被人打的。

    一想到有人对陆淼动手，顾呈安的脸色就黑了下来，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又怒又心疼地问：“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陆淼挣扎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呈安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看他下意识躲开自己的手，以为自己碰疼了他，忙收回手：“哪个王八蛋打的你？告诉我，我抽他去！！”

    “……哪个王八蛋打我你就要去抽他？”

    陆淼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顾呈安，说：“昨天打我的不是你吗？你脑壳坏掉啦？”

    顾呈安被他一句话给整蒙了：“我……打你？”

    陆淼用力一点头：“就是你！”

    “对，是您。”系统0008也出声说道，它知道顾呈安不明事情真相，还贴心地对他解释了一下。

    空间转移后，顾呈安的灵魂附身在与他同名的身体上，而对陆淼动手的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说是在顾呈安灵魂附身之前动的手，但从外人看来，他就是原主，原主就是他。

    意思就是：这锅请您背好。

    顾呈安：“……”

    我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