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殿逃出后，我于莲池呆了整整一夜。没人打扰，一夜的时间足够我将心里的憋闷尽数倾诉给小金莲。别说，这一招还挺有用，倾诉完，我整个人果然轻松了不少。
人轻松了，想问题自然也比较容易想的通透。
狐帝曾说过，我哥当年是因为触犯了狐族律法，所以他的名字才会被长老们从名册中剔除。狐族人丁本就不兴，更何况我哥还是狐族有史以来唯一的一只十尾白狐。如此一看，当年的他若不是犯了严重到令人发指的过错，以狐帝惜才的作风，定是不会同意长老们将我哥的名字除去的。
青丘的律法一贯森严，既往不咎的可能极小。
至于回青丘，如果我猜的不错，说白了，不过是我哥为了让墨渊同意放我离开的借口罢了。如果我猜的等出了昆仑虚，他带我去的，必定是个连墨渊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真相如何，还得问过我哥才能知晓。
翌日，我去找了他。
昆仑虚里山洞极多，也许是墨渊出于物尽其用，所以昆仑虚除了我的屋子是由木板搭建而成外，其他人包括墨渊自己，住的都是山洞，用的也都是由自然雕砌而成的石桌石榻。若是担心他人进去，给洞口做个结界即可。
我哥来的突然，他自然也是住在山洞里。
这可害苦了我。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在那一个个怎么看都觉得一样的山洞中找到了我哥住的那个。不过，未等我靠近他落榻的石屋，远远的，便传来了他清冷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原路折回。
“进来吧，我已等候你顿时。”话音一落，我腰间突然多了道深厚的仙力，等到我反应过来这道仙力是来自哥哥时，我人已在他面前。
他正喝着酒。
“哥。”
哥哥笑而不应，朝我递来一壶还没有开封的酒。
我酒量不好，接过后，只喝了三口便不喝了。
“你在折颜那儿呆了十万年，酒量怎么还这么差？”话语间尽是嘲笑。
我哼哼：“老凤凰抠门的很，一月才赏我一小壶桃花醉，叫我拿什么来练酒量？”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多年不见，折颜真是越发小气了。”
“可不是！”我扬眉，捧起酒壶又饮了三口。
他浅浅一笑，很是赞同。
“哥。”心有犹豫，可我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来找你，是想同你再商量商量回青丘一事。”
他的笑容微微一僵：“你说吧，我听着。”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可不知为何，却让我心里生出丝丝惧意。慌乱间，我忙捧起酒壶又喝了几口，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吧，这份恐惧真的渐渐消散了。
我深吸口气，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缓缓道：“哥，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与亲人生活在一起，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例外。不过，哥，你是知道的，我当年自十里桃林醒来后便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说句实话，对于青丘，我其实是没有感情的。而且这些年里除了十里桃林，我就只熟悉昆仑虚。你也看到了，墨渊他待我极好，师兄们对我也是十分疼爱。让我离开他们，我舍不得，所以……”
“所以什么？”他突然打断我，“玉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舍不得他们还是他？”
我愣住了，原来他早已将一切看了个明白。
话既挑明，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没错，我是舍不得他。我……喜欢墨渊。小狐狸喜欢上战神，很不自量力吧？”
是从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对墨渊的感情除了师徒情，其实还有一份微妙的喜欢？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当我知道他为了我剑指瑶光上神时候？又或是他陪我在青丘连翻了几天几夜名册的时候？亦或者是当我每次醉酒醒来身边都会发现身边有他陪伴的时候？
总之，这份微妙就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产生了。
折颜说我飞升上神的情劫是求不得和爱别离。我本是不怎么相信的，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你终于还是选择了他弃了我。”哥哥冷笑着，“但你可知道，墨渊他不过是个伪君子，他根本不值得你的一番痴情！玉儿，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个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笑了，他果然还是骗我的。什么带我回青丘，不过是他用来说服墨渊放我离开的借口罢了。
“哥。”我看着他，“我已经十四万岁了，你该放心了。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是无法改变的血缘事实，无论你我分开多远，你我都是兄妹。我在昆仑虚很好，真的很好。哥，你这一生太苦了，往后的岁月，你要为自己而活，知道吗？”
狐族认定一人是生生世世，即便对方死了，我们也会一直念着，想着，爱着。
我懂他。虽然我说的隐喻，但我想，他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他流下了眼泪。
我叹口气，转身出了石洞。
一夜未睡，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墨渊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我。
事实证明，我并非错觉，他就那么负手而立，身影宛如一棵千年松柏一般挺拔。见我走近，他缓缓伸出右手，用我从不曾听过的欣喜语气微微笑道：“离勿，师父送你回去。”
折颜说过，我飞升上神的情劫是求不得和爱别离。我不是一个会压抑感情的人，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喜欢墨渊，虽然结果已注定，但我还是想去经历这一遭。
“好！”
我快跑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我感觉到他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他便反手握住了我。
“离勿……你！”
我将他的右手握的更紧了些：“墨渊，你……喜欢我吗？”
我的身子再一次僵硬，他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同你在一起，想同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鼻头发酸，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认识的墨渊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一刻，当我说话这些，我看到，他的眉眼间正逐渐汹涌起的喜悦。当喜悦溢美满双眸，他猛地将我拉入了怀中。
不用再说什么了，我已明白，原来并不是我一厢情愿，他也是喜欢我的。之前的那些并非错觉。
我终是没有随着哥哥离开昆仑虚。
第二日，他不辞而别。
他走的决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给我留下。
墨渊说他总会回来的，因为他舍不得我。
就像我说的，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是无法改变的血缘事实，无论我们分开多远，我和他都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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