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槿之想复合的问题想了很久。
她心不在焉地去乔鹿家吃饭,两人琢磨了下歌曲填词,约定有空出去旅游,两点钟刚过便回家了。
上午阴沉沉的天,到这会儿下起雨来,大雨夹着风,冷飕飕的。时槿之把车停在院子里,一下来就被风吹乱了头发,寒意直往领子里钻,她缩了缩脖子,正要进屋,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她听觉极敏锐,循着声音源头缓步走向院外绿化丛,被雨打湿的枯叶断枝杂乱零落,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扒开枝桠一看,竟然是只小奶猫。
——喵呜
小奶猫只有巴掌大,缩成一团,浑身橘白色毛发被淋得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半睁着眼睛,小嘴微张,发出极轻细凄惨的叫声。
时槿之心生恻隐,小心翼翼地伸手捉住它,快步进了屋。
外头冷,屋里相对暖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时槿之把小猫带进浴室,开热水淋了下它身上的泥沙,没找到干布,索性拿了自己的毛巾给它擦身子,然后用毛巾包裹住进到隔壁小房间,打开空调。
小家伙被冻得瑟瑟发抖,毛发一颤一颤的,时槿之一手隔着毛巾托住它,一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每碰一下,它就怯怯地缩一缩脖子,喉咙发出细碎的哀鸣,软化人心。
她擦干净小猫身上的水,托着它贴住自己的肚子,站在靠近空调出风口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能感受到小猫的体温了,松一口气。
小时候家里养过柯基,但从三岁开始,她的世界里只有钢琴,连与狗狗相处玩耍的时间都是从练琴间隙里挤出来的,更谈不上照顾。
此刻迷茫,就像一个新手妈妈。
念高中那会儿,学校里常有流浪猫出没,在校园里晃荡,一点不怕人,学校也不赶它们。有些学生会自掏腰包买猫粮给它们吃,傅柏秋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欢小动物,但傅妈妈对动物毛过敏,家里不能养,她便将那股热爱倾注在了流浪猫身上。
时槿之脑海中灵光乍现,从包里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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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看也没看就按掉了。
前两天榕城附近的某个县发生森林火灾,两位奔赴在救援一线的消防员不幸牺牲,送来殡仪馆的遗体只有一堆零散的骨头和骨灰,要完全复原成生前的模样,难度相当高。傅柏秋和同事们就此开会商议方案,而追悼会就在本周日举行,时间很紧迫。
“把焦炭清理干净,今天加班,辛苦一下,先初步拼出骨架。”她盯着电脑上的照片,眉宇严肃。
两位英雄的家属提供了很多生前照片,难度最大的面部复原只能依靠捕捉照片上的神态和细微特征为据,幸运的是现在有科技力量帮忙。
“跟3D打印室的人说一下,晚点锁门。”
“好嘞,傅姐。”
兜里手机又开始震动,傅柏秋不耐地皱起眉,拿出来一看,来电备注是“时”。
当时双方交换号码,她打备注前犹豫了一下,是写全名,还是“时小姐”,感觉用哪个都不舒服,最后打了个“时”。这么多年她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接到最多的电话无非是推销或中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那个人的名字会再出现在来电屏幕上。
“什么事?”她接了,语气冷淡。
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声音轻软小心:“毛毛,我打扰到你了吗?”
傅柏秋抿了抿唇,喉咙上下滑动,放柔了语气:“没有,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刚才在院子外面捡到一只小猫,想问问你,家里能不能养。”时槿之嗓音低沉,在看不见的那边,脸上却表露出小女生般的欣喜神情。
傅柏秋下意识道:“你喜欢就养。”
脱口而出便后悔,这是她曾经的口头禅,那时候在一起,大多数事情她都依着时槿之,对方开心,怎样都好,现在说这话倒有些不合时宜。
“那我怎么照顾它?要给它买什么东西?就是猫粮之类的……它好小,还没有我的手大,我捡到它的时候它都湿透了,会不会感冒啊?”时槿之隔着手机笑了起来,言语间掩饰不住好奇与兴奋。
傅柏秋听她念了一大堆,仿佛看到高二那年她给她讲题的情景。
【班长班长班长,再教我一题嘛】
【跟上道题同样的思路,自己写】
【可是两道题条件不一样啊,刚才的状态也不一样,我现在犯蠢了,忘记了】
【……】
“傅姐,咱们现在过去吧。”
同事的声音打断回忆,傅柏秋点了点头,对手机道:“你先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下,买什么东西问医生,我这边忙,先不说了。”
接着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我今天加班,晚上不回去吃饭,你自己随便吃点。”
“……好。”
挂掉电话,傅柏秋收拾了东西跟同事去化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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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槿之带着小奶猫去了榕城最大的宠物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没什么毛病,公的,刚满月,然后买了一大袋子包括猫粮在内的宠物用品回去。鉴定虽然不是品种猫,但小家伙生得可爱软萌,粉鼻子粉肉垫正八字脸,胸腹腿毛色雪白,打小就能看出颜值高。
她给小家伙取名“布丁”,因为它背部和头部的毛发是淡橘色,像一块融化在奶茶里的甜布丁。
养猫并非一念冲动,时槿之觉得自己跟小布丁很有缘,看到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衡量了下目前自己的经济状况,一只猫还是养得起的。在她有样学样地照料了几天后,小家伙渐渐与她熟悉起来,时时刻刻黏着她,一挠肚子就打滚,特别温顺乖巧,是只好脾气的猫猫。
有了猫,再加上钢琴,她形同休假的生活变得不那么单调。
“布丁崽,过来。”
沙发后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吧嗒吧嗒踏着四只还不是很稳的小爪子跑过来,时槿之弯腰放下食盆,伸出食指:“击个掌。”
布丁抬起小爪子,粉|嫩的肉|垫跟她碰了碰,软软的,每次吃饭前都要来一下。
盆里少量幼猫粮用温水泡得半软,加了点鱼骨粉和碎肉末,布丁埋头吃得正香,时槿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温声道:“乖乖吃饭,姐姐去洗澡了。”
她站起身,抬眼望着墙上的挂钟,九点整,再透过窗户看看外面漆黑的天。
傅柏秋还没回来。
这几天那人似乎很忙,早出晚归,回来了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不说话,上楼洗漱睡觉。
然,她前脚刚进浴室,后脚傅柏秋就回来了。
她没注意到在墙角吃饭的布丁,只听见浴室方向水声淅沥,脚步顿了一下,不经意瞥见沙发上摊着几张画满线条的纸,好奇地拿起来看。
是手写五线谱稿子,时槿之的笔迹。
傅柏秋感觉自己像在看火星文,明明什么也看不懂,却捏着这几张纸愣了好久,心头浮起淡淡的异样直觉。
“毛毛?”时槿之抱着一篮子衣服出来,见她拿着自己写的手稿在那端详,心里一慌,放下篮子上前抢了回来,藏在身后,“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傅柏秋混沌的眼眸恢复清明,面带倦容,视线扫过她背在身后的双手,“别藏了,我又看不懂。”
她声音有点沙哑,眉宇间掩不住疲惫,时槿之悄悄松了口气,把稿子放琴凳上,唇角扬起娇媚的笑:“你这几天好像很忙。”
“今天忙完了,明后天休息。”傅柏秋避开她直白的目光。
同住半个多月,她以为习惯后就会淡定,没想到还是无法坦然与时槿之对视,不知道究竟在逃避什么。
“没事的话我上去了。”
“等等……”时槿之喉咙轻微滑动,欲言又止。
傅柏秋没动,没看她,静静等着她要说的话,但是在她的注视下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从事殡葬行业。”犹豫许久,时槿之最终咽下了真话,换成另一个问题。
这也算压在她心上很久的疑惑了。
会不会跟那场空难有关?半个多月来的夜晚她都在想。
傅柏秋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笑,转头,挑了下眉:“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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