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拐子爷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像是一口痰堵在喉间,喘不过气来一样。
“我的小黑,我的小黑啊……”
拐子爷爷将手伸向黑猫的方向,颤抖的苍老干皱的手像是能挤出无尽的悲伤泪水。
这只猫,是拐子爷爷的?
几人面面相觑。
想来也是,整个镇上他们也只看到过两个活物,一是拐子爷爷,另一个就是这只黑猫。
巫欢仔细打量了一番拐子爷爷,包括他投射在地板上的浅淡身影。
按照她昨天的推理,这个镇上的人都该死于非命才对。那拐子爷爷又为何幸存?
“你们!你们这些外乡人,杀了我的小黑!”拐子爷爷愤怒的举起拐杖,指着几人。
离得近的尚芸芸怯怯的贴着巫欢退了一步。
拐子爷爷的胸口起伏不定,喘息重的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气晕过去。
“一定是她杀的啊。”吴韦指着李馥妮的尸体,“只有她在这个房间,也只有她有钥匙。”
“哦。”吴韦似乎想到了什么,犹疑的看了拐子爷爷一眼,“老头儿你也有。”
拐子爷爷瞪大眼睛,气的更厉害了。
舒迎夏往地上瞥了一眼,打着圆场道:“对于您的猫,真的很抱歉。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况且我们的同伴也死在了这里。”
舒迎夏没继续往下说,意思却也明显。
你死了一只猫,我们却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况且人猫同房,又只有你这个旅店老板有钥匙。
谁比较可疑,谁该追究谁,似乎一目了然。
“好!好!好!”拐子爷爷连续三声重重的好,表情沉寂下来,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深渊的沟壑,泛着未知的冷漠。
“你们这些外乡人,我好心给你们开房,你们却恩将仇报!”
拐子爷爷冷哼一声,原本浑浊却和蔼的眼中,多出一分冷漠的狠意:“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把凶手交出来,就等着吧!”
……
气氛有些许凝重。
在这个副本中,似乎潜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拐子爷爷的话更像是威胁,在他们的头顶悬起一把不知何时会降落的利刃。
黑猫死在李馥妮房间,李馥妮本人也死了。
如果他们之间存在一个凶手,那他到底在图些什么呢?
一楼是布置温馨的客厅,软布沙发上放着方形或椭圆的抱枕,架子上摆放着几颗小盆栽,门口的风铃偶尔扬起清脆的携着风的叮铃声。
只是坐在沙发的几人面色严肃,空中凝聚着紧张的气氛。
吴韦扫视了一圈,理所当然开口道:“昨天晚上,你们谁出去了?”
无人回应。
拐子爷爷已经警告过他们,谁也不会找死。就算真的出去了,又有谁会实话实说呢?
“不如各自讲一下睡觉前都做了什么吧?”舒迎夏温柔一笑,继续道,“我想很有必要,对吧?”
她的声音如表情一样柔和,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之力。
巫欢微愣,直到跟舒迎夏的眼神对上,才发现她似乎是在观察大家的反应。
“我先说吧。”舒迎夏海藻般的长发微遮脸颊,她伸出右手,将头发捋在耳后。
这动作由她做来一点也不刻意,自然的就像是为她设定一样。
“昨天我和这位小朋友一同上楼。”舒迎夏指了指巫欢,“然后就回了房间,没有出去过。”
这些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李馥妮不可能死在她回房间之前,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说谎,每个人的话都是真的,自然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关键在于每个人回房间后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我房间的布偶是一只鳄鱼。”舒迎夏的表情轻柔的像是在提起自己的孩子,当然,前提是她有小孩。
巫欢不知怎么的,想起在储藏室被慕时翻出来的那只绿鳄鱼布偶。
“不大。”舒迎夏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还没有她的肩宽,“用的是弹力绒,抱起来挺舒服的。如果它没有张着嘴说要吃我。”
舒迎夏说的太过顺其自然,连语气都连贯无比,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我把床单撕成条,从嘴巴开始把它缠了起来。”舒迎夏双手交叠放回膝盖上,坐姿规矩又不显得过于板正,“然后我盯着它看了一夜。”
吴韦拧着眉头,尚芸芸有些呆愣,而孟星澄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模样,乖巧却又过于平淡。
舒迎夏微笑:“我讲完了。”
巫欢盯着她看了一眼,总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
“所以,你一晚上没睡?”
“啊,是的。”舒迎夏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应道,“看来巫欢小朋友也碰到了有趣的事吧。”
没有问她布偶吃人的事,却只是问睡觉与否。显然巫欢对活体布偶一点都不吃惊,甚至作为新人的接受度之快令人吃惊。
“为什么呢?”巫欢追问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没睡过。”
舒迎夏低眸轻笑了一声。
她轻柔的目光放在巫欢脸上,就像是擦着人头顶飘过的云朵,温和柔软,却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时间差。”她说,“生理需求减慢,没有必要睡眠。”
巫欢没再继续问下去。
有时候觉得舒迎夏这个人似乎带着违和的面具,有时候却又觉得她善良又坦诚的可怕。
真是矛盾。
“靠!老子都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吴韦恍然大悟,“原来还有时间差!怪不得!”
……
每个人昨晚的行动都差不多。
无非是回了房间,布偶变异,然后采取了一些或强制或谈和的措施。
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所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人能否认。
吴韦怀疑的盯住尚芸芸:“你昨天为什么要选那只黑猫布偶?”
“我喜欢猫啊。”尚芸芸委屈道,“而且本来我房间里的那个,太可怕了。”
她说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尚芸芸房里原本是一个真人大小的人偶娃娃,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的,但眼眶空洞的瘆人。况且,谁知道这人偶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发疯,还是布偶可爱一点,小巧软绵。
在知道可以交换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拐子爷爷手上的黑猫布偶。
舒迎夏的手指轻搭在沙发边缘。
“动机。”
“对,动机!”吴韦认可的点点头,自以为帅气的捏了捏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然后他把视线移向巫欢。
昨天,黑猫从巫欢几人的手上抢走了线索,而后巫欢又明确的表示她对猫的厌恶。
她有着最明显的动机。
“你知道什么是厌恶吗?”巫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连带着整个神情变得漠然起来。
“就是反感。”她自顾自说道,“不想看,也不想碰。”
吴韦用鼻腔不屑的哼了哼,对巫欢的解释不屑一顾。
“那些个死在垃圾桶的杂猫,难不成都是饿死的?”
虐猫的初衷,可不就是讨厌吗?
他又不是没见到那些朝着流浪猫狗砸石头、拳打脚踢的画面。嗯……甚至,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去凑个热闹。
那些弱小的生命在他手中垂死挣扎的感觉,令人无比舒畅。
巫欢脸颊微提,扬起一丝淡笑,仔细看去那笑意中带着微讽:“那不是讨厌,那叫变态。”
“你他妈说谁变态!?”吴韦猛地起身。
巫欢抬头与吴韦眼神相对,却丝毫不示弱。她不习惯与人争论时,错开那人的视线。这样仿佛显得她很心虚似的。
“虐猫者啊。”巫欢笑容变大,“难不成是说你?”
吴韦脸色阴沉不定,看着巫欢的眼神带上几分阴霾。
从慕时到巫欢,一个个似乎都在从各种方面影射他。什么印堂发黑,什么变态,分明是在刻意跟他作对。
以为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吗?
巫欢耸耸肩。
跟有些人,你永远都理论不清。无论做什么,都只会把他惹怒。
“虽说要找凶手,但主线任务也不能落下。”舒迎夏伸出指尖拨动了一下锁骨间石榴石,“或许我们可以先去一趟爱丽丝小屋。”
舒迎夏的建议更像是为了打圆场,但巫欢仍接着她的话问道:“去找线索?”
舒迎夏深深的看了巫欢一眼,笑容依旧淡然温和:“不去接你的朋友吗?”
“欸?”最先发出的疑问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尚芸芸,她疑惑的瞪大眼睛,“那个人……还活着?”
“这就要问小巫了。”舒迎夏微笑,“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她自然而然的态度如同春雨清风,让人升不起丝毫反驳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巫欢实话实说道,“毕竟他在外面过夜的。”
吴韦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就是这样才可疑!说不定是那个慕什么的,半夜潜进来,杀人又杀猫。”
巫欢不知道舒迎夏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或许是胡诌诈她,或许是猜测推理,又或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手段。但慕时肯定是要去找的,也没必要瞒下这件事。
在准备去爱丽丝小屋之前,舒迎夏提出将李馥妮的尸身稍微处理一下,总不能就这样丢在房间里。
吴韦嘀咕着她真是多事,人都死了还管这么多干嘛。只是懒懒靠在沙发上休息。
而尚芸芸一想起楼上的情况,就害怕的腿软,怎么也走不动。
最终,巫欢和舒迎夏一同上了楼。
……
舒迎夏将李馥妮的尸体移到床上。
她的眼睛突兀的瞪出,放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的色彩。但除了血肉模糊的手指,却没有明显的其他外伤。
更像是死于极度的恐惧情绪之中。
床上的人偶娃娃已然消失不见,却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舒迎夏拉起床单,把她的尸体盖上。在最后一秒,她突然看到李馥妮的脖颈边有两个小红点,就像是被蚊虫叮咬过一样。
痕迹很浅淡,几乎都要消失了。
……
巫欢盯着门口的那一团掺杂着血红的黑团,皱着眉在房间里翻出一个木箱子,把它放了进去。血肉模糊的肚皮朝下,不再裸露在空气中。
它身上沾染的血色被黑色的毛皮掩盖,乍一看就像是安静的睡在箱子里一样。
现在顺眼多了。
巫欢打量着黑猫的尸体。
“简直就像是被抛弃一样。”舒迎夏的声音突兀的在她的耳边想起。
巫欢疑惑的眨眨眼,转头看向她。
舒迎夏的目光在巫欢身上停顿了一秒,转而看向黑猫:“真可怜,对吧。”
巫欢不置可否。
“一个讨厌猫的人是做不出这种举动的,更别说虐杀它了。”舒迎夏看向巫欢的眼神温和无比,“所以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万一我是装的呢?”
舒迎夏扑哧笑出了声,神情就像是大人包容的看待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对了,你看这个……”
巫欢泄气的撇撇嘴,凑过去。
“被虫子咬了?”
“或许。”
舒迎夏把床单盖回去,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巫欢,笑道:
“我们下楼吧。”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身后的屋门悄无声息的关上。
……
“那个女人从她身上拿走了什么?”大头娃娃的女孩音有些尖利,头顶大大的红色蝴蝶结泛着殷红的血色。
“好像是一张牌喵。”黑猫布偶悬浮在空中,“跟我们无关喵。”
拐子爷爷的咳嗽带着年老的气息。
他举起手,把头颅摘下来,露出光滑的白色球形,与爱丽丝小屋地下室的人偶似乎如出一辙。
只是那双眼,真实的可怕,就像是藏着一个真正的老人的灵魂。
“黑猫已死,小镇要活过来了。”名为拐子的人偶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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