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寒湖垂杨地(捉虫)

    季齐吟跨进门就看见立在窗边的楚泠瑶,那人半倚在窗边,从她的位置望过去,正好能看见那几缕随意贴在耳迹的发丝,半边金色的面具上,玉指轻轻在那面具上抚着,她着一袭红衣,腰间一条结绳将腰身勾勒出来,脚踝上一条精致的链子将那脚踝承得越发白皙好看。

    “阿楚。”

    一声熟悉的轻唤就脱口而出。

    楚泠瑶被这声轻唤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她一回眸,季齐吟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撞进了自己心底。

    “阿楚,其实我……”

    “好了景庄,没关系的,方才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我们还和往日一样,你唤我绵绵,我称你二公子。”

    季齐吟刚开口便被楚泠瑶打断了,那声阿楚唤得楚泠瑶心头一颤,但那人已经长开的眉眼却不住的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烛火之下,小心翼翼的问她跟我回西渠可好的人了。

    “但方才我……”

    “没关系,这事只是你知我知,除你我之外并无第二个人知晓,只要你我不说,这件事便不是件事了。”

    闻言,季齐吟默默低了头,不再说话,她不明白为什么楚泠瑶的态度会转变的那么快,明明方才还说着要自己负责的人,一转眼便要自己将方才的事忘了。

    不要,鬼才听她的话呢!

    虽是这般想着,但季齐吟却也不再提巳时若羌宫那事,她要给楚泠瑶一笔一笔的记着,等到合适的时间再拿出来,一桩一件的摆在她面前,叫她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着人上了茶来,季齐吟在首座上落座,楚泠瑶是客自然要坐在她下首的位置,一种诡谲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相处间也多了那么些不自然,就连说话间也多了几分客套。

    “方才……”

    “我们二公子方才我们不是说好不说方才的吗?”

    季齐吟才开口就再次被楚泠瑶打断了,默默低头泯了口茶水,然后抬眼,有些狡黠的看着楚泠瑶,清了清嗓子道:

    “楚宫主误会了,我方才是想说我方才去找你是为了两件事情。”

    对上季齐吟的眸子,听着她的话,楚泠瑶眉梢轻轻一挑,这人,还方才个没完了,心思转了转,最后笑吟吟的看向季齐吟,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楚泠瑶怕自己一接口这人还能继续方才下去。

    见楚泠瑶不再与她玩闹,季齐吟也敛了心神,将昨夜狗吠以及那女子的事于楚泠瑶说了一遍。

    “所以我刚刚去找你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那知州府的底细,还有那女子鞋上的湿泥,我想知道离此处医馆最近的有湿泥的地方在哪?”

    说起自己的疑惑,季齐吟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有节奏的叩着。

    “二公子确定自己到的是知州府?知州府与季氏医馆,可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楚泠瑶双手托腮,看着首座上的季齐吟,脑子里飞快的将季齐吟所说的过了一遍。

    “我确定,夜间我虽看不见,但我是白日里从那边回来的,自然是看得清楚,知州府三个大字自是不会看错。”

    季齐吟点点头说道。

    “那便是调虎离山之计了,那知州府并无何不妥之处,若非要说些什么,也只能说这若羌的知州大人是个妙人了,将你引到知州府,不过是为了拖延你回来的时间,好让那有心人将事给办了。”

    顿了顿楚泠瑶接着道:

    “二公子可还记得那日落水的寒湖?”

    记得,季齐吟当然记得,不是因为落水丢了人,而是那日楚泠瑶的舞。

    “那寒湖……那寒湖边有一片垂杨地,我记起来了!”

    说着季齐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怎的把那垂杨地给忘了?不过也是,那日只顾着看画舫了,那垂杨地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方才楚泠瑶一说她才堪堪想起来。

    季氏医馆离寒湖不算远,昨夜那狗吠是有意将她引到知州府,那与垂杨地便是南辕北辙,垂杨地就在寒湖边上,若那女子是去了垂杨地,鞋上的湿泥便好解释了,而且自己来去知州府的时间,足够那女子在垂杨地边做些什么再返回来了。

    “二公子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楚泠瑶一早就将这事想明白了,但是乐得看季齐吟那认真的模样,就如同当年她喜欢看季齐吟伏案奋笔的样子一般。

    携楚泠瑶一道出门,路过医馆问诊堂的时候,季齐麓探了个脑袋出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许久,终是什么都没说,摆摆手让季齐吟赶紧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季齐吟走在前边,楚泠瑶与往日一半落后了她小半步,季齐吟不开口是在想那女子的事,楚泠瑶不开口却是在想季齐吟的事,两人各有心事自然便不会有太多的话。

    垂杨地距离医馆并不算远,两人想着事情,脚下步伐较往常虽然慢了些,但也很快就到了那地。

    敛了神季齐吟细细的盘查起这片垂杨地来。

    这片垂杨地算不得大,也算不得小,若是仔细盘查也得费些功夫,好在有楚泠瑶帮衬着,两人一起,速度便快了许多。

    “二公子,你过来看。”

    听见楚泠瑶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季齐吟当即转身往她那处去了。

    在楚泠瑶边上站定,季齐吟顺着她手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便见到了一排凌乱的脚印,似是来人慌张只下所留的。

    顺着脚印往前走,在脚印的尽头是一株垂柳,垂柳下的泥土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季齐蹲下身,也不管那泥土会不会污了新换的衣服,抽出腰间的软剑便开始刨土。

    然而挖了很深也没见到有什么东西,反倒是累了一身大汗,季齐吟抬手想要将脸上的汗拭干净,可不知什么时候,手上也沾了泥,兀自犹豫,一方还带着主人身上香气的锦帕便贴上了她的额头。

    不用想,也知道是楚泠瑶,经了巳时若羌宫那一事,与楚泠瑶一道季齐吟还有些小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本以为楚泠瑶也如自己一般,但此时楚泠瑶的举动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挣扎,乖乖的由着楚泠瑶帮她将汗渍擦净。

    “土被翻动过,东西肯定被拿走了,只是不知道是被她拿走的,还是另有他人。”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季齐吟边说边往寒湖边走去,准备洗一下手,顺便也擦一下剑,楚泠瑶没有跟她过去,将手中的锦帕递给她,自己则顺着那脚印又走了一遍。

    季齐吟收拾好回来便见楚泠瑶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在细细的端详,她凑近前去,并未发现这银子有什么特别的,正想唤楚泠瑶回去,后者就将银子递到了她手上。

    “在那树根下捡到的,你看看。”

    闻言,季齐吟托着手上的银子细细打量起来。

    此处垂杨地挨着寒湖,泥土松软湿滑,寻常人自是不愿走进的,可这银子出现的蹊跷,加之是在那树下,由不得季齐吟不生疑。

    银子入手分量十足,成色也很好,翻过银子的底部,两行小字引起了季齐吟的注意。

    凑近了细看,却是银子的铸造地、重量,还有一个人名。

    这竟是一锭官银!

    朝廷有令,民间不得私自铸银,是以民间所流通的大多是些散碎的小银子,而官银则是朝廷督造,用于发放关饷,俸禄,以及赈灾拨银,寻常百姓是很难见到官银的。

    官银的铸造皆由朝廷督办,所以制式严格,多为元宝或是条银,官银成色上乘,且必须刻上银子的铸造地,重量,以及银匠的名字,是以极易辨认。

    今晨自己才出现在知州府外,下午便在那女子昨夜到过的地方出现官银这种东西,若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季齐吟自己都不信。

    “阿楚,你给我说说知州府吧,那知州大人怎的就是个妙人了。”

    将那锭官银揣在怀里,季齐吟习惯的便牵上了楚泠瑶的手,自然的仿佛两人还是在暗河滩时一样。

    任由她牵着,楚泠瑶笑意直透眼底,嘴角也扬起了好看的幅度。

    “说起这知州大人在若羌那就有名多了,若羌人可能会有不认识我楚泠瑶的,但提起这位知州大人,却是人人都认识的。”

    “因为他爱民如子?清正廉洁?还是什么?”

    听着楚泠瑶的话季齐吟顿时来兴趣了,接口道。

    “不是。”

    楚泠瑶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他鱼肉百姓,指鹿为马,断些冤假错案?”

    季齐吟又道。

    “若他是这样的,在若羌宫眼皮下,还容得他活着?”

    楚泠瑶再次摇了摇头。

    “不是清官也不是贪官,却能这般有名气,倒是奇怪了,莫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季齐吟对这位知州大人好奇心愈发重起来,看向楚泠瑶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渴求。

    见这人真的有些急了,楚泠瑶也不再卖关子,细细的将这有名的知州大人说与她听。

    听着楚泠瑶讲这知州大人的轶事,季齐吟脸上的笑也渐渐浓起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方才她问楚泠瑶关于知州府之事时,楚泠瑶为何一口就断定这事与知州府无关了。

    若不是今日在杨柳地捡了这官银,她也不会将那女子与知州府,与知州大人联系到一起去。

    怎么说呢?还是楚泠瑶那句话吧,这位知州大人,当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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