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风拾级而上,将“通杀”放在绿化带旁的平台上。
现在这里已经再没有敌人,这仿佛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但他没有将“通杀”带走,似乎并不担心灵气消失后即将赶来的国家人员,而是郑重的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摆正领口,抚平褶皱,将平整的衣袖对齐……他仿佛在举行一项古老的仪式,充满了真诚的敬意。
何图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学剑还得穿成这样的?
原本不用,但我觉得面对这种人生大事,沐浴、焚香、更衣、斋戒,方显剑道赤诚。]
他心里一紧,忽然意识到对方或许早有暗示,而自己却从未在意。
“你早就计划好的?”他哑声问。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在听到这里有宝物后临时起意,现在才发现,或许阴谋早已开始,这让他充满了没有发现问题的自责。
如果对陆沉风这样的剑客来说,“不入道”都谈不上会剑法,那么他所谓的学剑,又是怎样学呢?
已经出鞘的长剑沾满了杜屿的血,陆沉风拿出一张白布,细致的擦拭起来。直到那长剑上再没有一丝污垢,他才重新提起剑,看向那颗已经吸满了灵气而闪烁着光华的灵珠。
“这样的日子,我原本不想让它沾血的,”他轻声说,“但你们让人尊敬。”
所以他拔剑了。
染血的白布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他抬起手臂,忽然猛地将剑尖刺入了灵珠之中!
剑气与灵气碰撞,一瞬间迸溅出强烈的摩擦之声,灵气四溢,甚至卷起了狂风!
狂风将众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何图连忙将杜屿的身体挡在身后,抬头才看到陆沉风已经站在了风暴之间。
他被风吹得衣衫乱舞,然而握剑的手却很稳,插入灵珠中的剑尖纹丝不动。
渐渐的,那四散的灵气收敛起来,仿佛与剑尖融为一体,一直在灵珠中闪烁的灵光开始一寸一寸的向剑身上爬去。
直到这时,陆沉风才松开了他的手。
“一个星期前,我听到了‘通杀’出世的消息。”他忽然说,“但我赶到时已经晚了一步,它被国家机关的人先一步拿走了。”
何图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陆沉风退后一步,看向天空:“来自古修□□的灵珠,以当时的灵气浓度来说,它能够存储的灵气对于现代社会或许难以想象……我当时就意识到,那或许将是我追求剑道的道路上,最后一块基石。”
“但我没有能力从国家手中抢东西,只能另寻机会。”
“我想,一次灵气爆发应该是个足够好的机会。”
何图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这让他一怔,震惊的同时又感到无比荒谬:“这一场灵气爆发是你造成的?”
他们一直在疑惑,按照专家组的预测,灵气复苏是平稳而缓慢的。S市的灵气为什么会忽然爆发呢?没有人知道原因。
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人为的,这场灵气爆发就是个巨大的阴谋……但这怎么可能呢?灵气复苏是大自然的演化,或者也可以将它称为天道。但无论如何,这非人力可以控制,如果陆沉风真的强到能够控制天道,又何必来他们手里抢什么“通杀”?
“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难。”中年剑客谦虚的笑起来。
此时他的剑正在蜕变,他身上的气势也跟着越来越强。在这短暂的等待中,他一边与几人解释,一边看向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道就像一个在缓慢恢复的病人,正常情况下它当然会均匀的给全身治病……但这并不是不可以被欺骗的。只要让它觉得这里确实需要更多灵气,灵气自然会爆发。”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瓶子。
那是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瓶子,好像泡药酒的酒瓶,里面蜷缩了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蛇。
他对着阳光照射,让人可以看到那小蛇的身体几乎僵硬,却还依然能隐约看到头上两个小小的凸起。
“我准备了一条龙。”他说。
没有在意自己的话对现代社会的人来说有多么震惊。
“一只因为灵气不足而进化失败的龙……我发现它的尸体时,它早已经死了上百年,只剩部分细胞还拥有一些活性。”
“我找了一家研究所,请他们帮我重新培养这些细胞。”
培养并不成功,整整一年,也不过多了几个培养基,注入活体内,也只得到了这么一只小小的将死之蛇。但足够了,用来欺骗天道,让它以为这里有一只龙正在化形,已经足够了。
“龙是天眷的种族,或者用现代生物学的说法,它是灵气状态下生态环境重要的组成部分。”
“龙族诞生,意味着天道复苏,这对它很重要……”他抬头看天,仿佛在与天道对视,并且充满了逆天者桀骜的自信,“所以即使天道还很虚弱,它依然会将不多的灵力供给这里。”
这一条天河便是天道为它准备的通天之梯,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鲤鱼跃龙门”,跨过去,则化而为龙。
漫延整个S市的灵气爆发,不过是这道“龙门”出现的副作用罢了。
所以这些进化的妖兽才会前赴后继聚集于此,这是天道给所有妖兽精怪的大礼包!只是天道没有意识或许也无从知道,它节衣缩食为其准备“龙门”的进化者,从始至终就不可能出现。
“唯一让我疑惑的是,龙在我手里,我本以为天河会在我周围出现。”陆沉风一直胜券在握,说到这里,才终于露出了一些疑惑,“但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所以他并不纠结于此。
“这让我的计划稍微有些被打乱,但无伤大雅。”他摇摇头。
“我需要找到国家机关负责此次事项的人……如果‘通杀’就在附近,使用它当然是一个最好不过的选择。”
“以国家特异调查组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有人想到这个办法,”他说起“聪明才智”,或许并没有其他意味,尘落却感到难言的讽刺,“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如果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迅速的使用了通杀平息事端,这一切或许就都白费了。”
“所以我必须找到国家的人,跟在附近,或者加入他们。”
“我最开始找到了当地政府,但他们好像并不清楚这件事,万幸让我遇见了你。”他看向何图,微笑起来。
何图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陆沉风其实并未搭理他跟杜屿。是他后来使用“浮空术”失败,对方才忽然从阴影中走出来与两人搭话,应该在那时,他就认出了那是国家异能组织内部人员专用的术法。
这让他心中自责的情绪更加严重,仿佛受到了一次暴击。
“我当然也可以守在这附近,直接寻找国家异能组织的成员,但那样太突兀了,会让人心生疑虑。而跟着你,作为你的同伴,却可以轻易的融入这个队伍。”
他微笑解释,没有在意何图的脸色变得惨白,或者这本身就是他在重要事情来临前恶趣味的调剂。
“大体就是这样了。”陆沉风道,没有继续耽误功夫。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他的战斗才刚要开始,而灵珠内的灵气也终于在这时攀到了剑柄。
“为什么是S市?”何图忽然问,他的嗓音有些干哑,却还是固执的问出了这个自己其实早已猜到的答案。
“谁知道呢,”陆沉风随意说,“我也奇怪,‘通杀’这样重要的宝物,为什么会被存放在S市这样一个小地方?”
何图的脑海中好像放幻灯片一样回忆起乔岩、丫丫母子、被饿死的孩子、和无数在此次灾难中受伤死亡的人……最后定格在杜屿。
而这些所有人所有家庭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
长剑上的光芒在此刻攀升到了顶峰,它终于在无数灵气的催逼下产生了质变,而陆沉风本身的气息也在此刻到达了顶点!
天空之上,风起云涌,中年剑客一直等待的事情终于到来。
那里聚集了一团黑云,并且在轰隆的雷声中越压越低!
压抑的雷声带着沉闷的呼啸,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终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司未楠惊骇抬头,一个荒谬的猜测忽然在她脑海中成型,让她终于知道了陆沉风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就见那厚重的云层中,一道明亮的雷光忽然破开云层,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向着正手持一把长剑长身而立的中年人,直劈而下!
雷劫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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