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崔林就带着几个衙役过来,先见了高韶兰之后,高韶兰让云兆带着他们去寻萧执问话。
崔林心思缜密,而又脾气温和,正正符合高韶兰的要求。
等一个时辰过去,崔林才从萧执所住的那间屋子里出来,先带着记录下来的问话去找高韶兰。
“都问清楚了,”崔林把几张纸和一块玉佩递上去,“没瞧出什么破绽,应该说的都是真话。据他所说,这块玉佩是俞家身份的证明。”
玉质莹润,白皙无暇。只在外面镶了一圈金边,背面凹刻了一个俞字。周人喜金,看式样,的确是大周富贵人家用的东西。
只是此地距离上都两千多里,没法求证罢了。
高韶兰嗯了一声,随手翻了两下,又还给他,让他回去向王叔复命。
不过是一个落难的少年,既不是什么敌国的奸细,又不是什么心肠恶毒的歹人,问清楚了,高韶兰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高韶兰定居仓淮山下,这里离城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因此她在院子后头不远的荒山上专门开辟了一片荒地,种了些瓜果蔬菜,以供自用。
当然,她是不懂农事的,只是雇了几个佃农每日在田里劳作,她时不时去转上一圈。
几日过去,快到傍晚的时候,日头偏西,热度也降下来了。高韶兰让人备了两坛拿冰镇过的酸梅汤,用担子挑着,往后头的田地里去。只是才刚出门,就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俞肃,”高韶兰唤了一声,看见那少年转过身来,“你在做什么?”
萧执似乎愣了一下,嘴边漾起一个温和的笑意:“姐姐。”
他向她走来,扫一眼高韶兰身后挑着担子的仆从,“我在屋中待的烦闷,就想出来转转。你这是要出门?”
高韶兰嗯了一声:“去后山随便看看,要一起吗?”
“好啊。”萧执几乎是立即应下,“正巧我对这里也不熟悉。”
二人于是并肩往后山走,高韶兰手里拿了把团扇,轻轻摇着,边走边道:“邹老住的那座山只是仓淮山的其中一个小山头,从这里顺着往西走,还有好远,一直能延伸到西仓淮去。”
“西仓淮?”萧执微怔,“我记得七八年前东西仓淮似乎打了仗,西仓淮兵败,赔了许多金银。”
“是的。”高韶兰眼眸一弯,有些自豪地道,“那场仗是我王叔打的,他很厉害。”
很久很久以前,并没有东西仓淮之分,整个仓淮国建立在仓淮山下,奉高氏为主。
一百年前,朝廷中有白氏将军叛乱,占领了小半个仓淮国,自立为王,才有了西仓淮。
这些年东西仓淮大小争端不断,胜有之,败也有之,两国并存的局面,到底是延续了下来。
萧执看她一眼,眼前的姑娘笑容灿烂,眸中似乎有星子闪动,身后是连绵苍郁的群山,好看的像是从画中走出一样。
“姐姐,”萧执轻声唤她,终于把这几日心中的疑惑问出,“你既是东仓淮的公主,又为何会在这里定居?”
高韶兰一怔。
萧执问:“如今的东仓淮王,可是你的父王么?”
高韶兰道:“是。”
“那你怎么不住在王宫?”
高韶兰一时沉默,没有答话。
有风吹过,将高韶兰鬓边的发丝吹乱,遮住了她的侧脸。
高韶兰将发丝捋到耳后,瞥他一眼,轻飘飘道:“和你的经历差不多吧。”
萧执诧异地扬了扬眉。他自然是因嫡庶之争,被家里人赶出来的。那她呢?
想了想,他不确定的问:“你也是庶出?”
高韶兰平静道:“我的母亲是先王后。”
萧执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是只有庶出才不受重视。”高韶兰轻扯嘴角,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父王有更喜爱的妃子和更喜爱的孩子,当然就看不到我们。”
萧执怔了一下,有些不解:“但无论怎么,都是以嫡为尊。”
“仓淮没那么注重嫡庶。”高韶兰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们两个生错了地方。你若在仓淮,不会因为庶出的出身,就被父亲纵容着嫡兄刺杀,我若在大周,母亲也不会因为妾室欺侮到头上郁结而亡。”
堂堂王后,竟然被一个妃子气死了,高韶兰每每想起,就觉得心痛不已,同时,对宫里那些人的厌恶和痛恨就又深一分。
萧执默了默,道:“看来你很讨厌妾室,那你还能救我……”
高韶兰诧异道:“这和救你有什么关系?出身又不是你能选择的。”
萧执眉梢一挑,眼角带了一丝笑意:“姐姐真是豁达之人。”
高韶兰摇摇头,“我不豁达。我若想得开,就不会躲在这里这么多年了。”
萧执:“当时……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来了这里?”
高韶兰:“我不满父王的做派,母后薨逝不久,恰逢王叔要来封地,我就跟着一同过来了。”
萧执看着她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心中一哂。
初遇那日见她笑容明媚,行事果断大方,还以为她是受尽宠爱的王室公主,却不想同他一样,也有这样难堪的过往。
“那你,”萧执不知怎么开了口,“以后还会回去吗?”
高韶兰眸光微闪:“我不想回去。但是……很多时候,事不由人啊。”
萧执知道她还有话要讲,于是安静地听着。
二人不知何时走到一处树荫下,停在那里说话。
仆从们把两坛酸梅汤送到田地里去,分给那些大汗淋漓的佃农。
高韶兰看着不远处那些劳作的人们,目光有些飘忽。
“父王已经几次来信催我回去了,说是要为我挑选夫婿。哎,我不想回去的,可我不能这么做。我如果惹怒父王,让他迁怒于王叔和婶婶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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