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前众人还认为傅归晚有点吓唬的意思,这回真有些不敢侥幸了,傅归潞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堂姐恕罪,我大姐知道错了,不会再犯了……”
左足已跨入门槛内,右足落下,她就可以去找伯祖父做主,可傅归暄抬起的右脚迟迟落不下,耳畔只有庶妹磕头求饶的祈求声,她抿紧嘴角,发丝间头冷汗冒出,没了阻拦的勇气,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归晚已经回府,你们姐妹亲热也不能不顾大姐舟车劳顿,有再多的话和长姐说也得先让大姐进屋喝杯热茶啊。”
男子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只见三老爷与二少爷携同而来,傅经茂笑意微敛:“归潞和佳蕊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傅归晟19岁,身材高大,脸晒得够黑,衬得他新婚妻子够白了。他是二老爷的嫡长子,本想去京郊大营从军,被母亲硬拦着,只得退一步进了五城兵马司。
他附和道:“个个都是大姑娘了,聚在大门前成何体统?快随三叔和二哥进府去,府里可还等着你们开宴。”
“二哥,打圆场也不是这种时候,归暄把脸皮撕破了还敢妄想我不计较吗?你看大妹我何时这么好脾气过?”
傅归晚冷笑道:“你来的晚没听见,她可已经两次直呼长姐之名。当年归潆敢这么喊,我向来要把她的手心打肿才够!
好歹归潆还是府里的姑娘,现在一个寄人篱下的就敢对我这般放肆,我若还一笑置之,今后府里还能有规矩吗?”
“归晚,你暄妹妹一向懂事,此事必有误会。”傅经茂劝道:“你就当给三叔一个薄面,先进府里去再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我们把误会解开。”
“三叔,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是你自己的话有问题,你和归暄才见过几面,你凭什么说她懂事?她懂事,就是指我不懂事了?”
傅归晚甩甩鞭子威胁:“归潆,你爹说大姐不懂事,你要为长姐分忧吗?”
“大姐?”傅归潆瞬间头脑发胀,她敢说不必然要被大姐欺负,可她说是就得下自己亲爹的脸面,那更不行了。
咬咬牙豁出去了,反正她从小就是挨打最多的那个,大姐摆明要欺负她,无论怎么样她也逃不掉:“大姐,我爹也没——”
“慢着!”
傅经茂连声制止:“归晚你这是要做什么?姑娘家怎么能随意乱挥鞭子,这成何体统?再则一家人有什么事需要你这般大动干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皆已在堂屋中等着你了。”
“三叔你大方宽厚是你的事,可你想把此事三言两语就揭过去,不、行!否则我今后在府中还有说话的分量吗?
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这是叔祖家的姑娘,我才要她认个错而已。换成府里这些妹妹敢对我这么放肆,看我不把她们打得满地找牙!”
这话够狠,但还真是大姑娘她能做的出来的事,一时谁也没接话。
傅归晚眼风扫过众人,厉色道:“莫非是我这些年回来每回都好说话,一个两个的都想翻天不成!姚黄,我让你站住了吗?”
“奴婢知错,奴婢办完差事回来就领罚,奴婢先行告退。”姚黄屈膝行过礼,疾步而去。
“大姐——”
那婢子真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没有停歇的往外走,而这位堂叔与堂兄根本拦不住,傅归暄狠狠咬住嘴里的肉,跪着扑过去。
她只能压着哭腔求饶:“大姐,我知道错了,是我错,是我冒犯大姐,我今后不敢了,请大姐恕罪,请大姐姐恕罪……”
顷刻之间傅府前尽是三个姑娘求饶的哭喊声,言语中哽咽心酸连附近听到动静来打探情况的邻居家的下人们也有些不忍了。
永福郡主名声在外,围观的还是下人,谁敢站出来当和事佬?
“够了,归晚!”傅经茂压抑着火气道:“三个小姑娘跪在你面前向你磕头求饶,她们就算真有冲撞冒犯你也足够赔罪了,你要立威也做到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看清楚大姑娘的威风了,还不够吗?非要这三个小姑娘把头皮磕头,给磕出血来你才肯罢休吗?”
“她们跪地求饶有大半刻钟了!”傅归晚撇嘴道:“三叔要阻拦何必多耽搁?如果知道拦不住,您这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摆给谁看啊?
还有,我本来就想喊停,可你抢先教训我,我心情不好了。所以全部看清楚,是三老爷想让暄姑娘她们多磕头,与我无关。”
傅归晟憋着笑抬头望天,拉住要打圆场的媳妇,伍氏微怔,拿帕子按按嘴角,只得往丈夫身后靠了靠。
傅经茂一噎:“归晚你、你强词夺理,你何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了?”
“明明是三叔你多管闲事还要倒打一耙,本来我们姐妹间的纷争自行解决挺好的,你偏要瞎掺和!有点道理倒也罢了,可你却只想拿着长辈的架子指手画脚。”
傅归晚蔑视他道:“祖父可是最重规矩的,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真要论,这件事没有三叔你说话的地方。
假使我教管妹妹们不当,自有祖父、祖母做主。敢问三叔,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不懂规矩想要越俎代庖?”
“大姐!”傅归潆要争辩,可惜傅归晚不给这个机会:“归湉,给我数着,你三妹妹妹没我的允许敢多说一个字就记十下手心板,今晚就执行!”
傅归湉平静的应了声,傅归潆咬咬唇,不敢说话了。
再次打破僵局的是傅家嫡长孙,傅归昶身材颀长,面容俊朗,一身暗红襄金丝边长袍,腰间束以黑色宽边锦带,神情疏淡气质偏冷。
他已是弱冠之年,两年前高中一甲进士,目前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去年成婚,作为嫡长孙自小就有些严肃。
大姑娘话音落下的下一瞬,他就来到大门前,一眼扫过全场,张口就吩咐:“阿晚,让归暄她们三个小姑娘站起来。”
“见过大哥。”与妹妹们一同施过礼问过安,傅归晚道:“既然归暄知错也给我认了错,此事便作罢,起来吧。”
“谢大堂姐/大姑娘。”三人起身不大利索,需要婢女扶着才能站起来。
额头红肿,妆容也花了,傅归暄顾不得这些,眼巴巴的问:“大姐,刑部?”
傅归晚瞥兄长一眼,派个大丫鬟领两名护卫追上去,轻咳道:“妹妹们随我进府里去拜见祖父祖母,三叔,您是长辈您先请。”
傅经茂长叹口气,没接大侄女的话,而是转向两个侄子:“归昶、归晟随三叔一起走吧,别让祖父、祖母久等了。”
“三叔,虽然祖父未有明令嫡长孙可管教众位弟弟,可我身为兄长,看到弟弟行为不妥当之处该提点的还是得提点,否则便是归昶的过失了。”
傅归昶淡声道:“我和二弟说两句,阿晚带着众妹妹随三叔、二弟妹先进府。”
在场众人全看见了,二少爷除了最初说过句话,接下来就是个木头桩子,没有他太放纵也不能闹成这样。
傅归晚给堂兄一个同情的眼神,带着妹妹们爽快的往府里走,伍氏看向丈夫,傅二公子也很爽快的对媳妇摆摆手。
“别让祖父、祖母候着。”
“三叔请放心。”傅归昶颔首,目送大片人远去,这才带着堂弟缓缓往府里走。
“阿晚还没进府就要来个下马威,你就由着?她对长辈咄咄逼人,你也一句话不说?让你出来是接妹妹,不是让你做木头!”
“可我不觉得妹子有错。”傅归晟争辩道:“这位辛姑娘又来就罢了,左右祖父发话了。可她居然陪同着来接人,明摆着要出事,府里上下都有数。
三叔和他姨娘非要闹这么一出难道还要别人给他们脸吗?至于归暄,她自己要往前冲,被下脸自找的,能怨谁?”
“那你总不能干看着?”傅归昶没好气道:“若非我来的及时要怎么收场?”
“能怎么收场,要怎么收场?该怎么收场就怎么收场!”傅归晟冷嘲道:“我们是嫡出,难道还要看庶出的脸色?祖父心疼就私下补偿,反正也不知偷摸着补贴多少了。
要我说,大伯和我爹又不惦记,祖父干脆把私库全给三叔得了,免得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将来分家后过得不好。”
傅归昶瞪过去:“你是真被阿晚带坏了,敬重长辈都不会了?阿晚今天少不了要被你大伯一顿竹笋炒肉丝,你是不是也想我给你一顿?”
“大哥,我脾气就这样。”傅归晟摊手道:“让我隐忍着我就够难受了,私底下还不准我发泄两句,你还不如打我一顿让我痛快些。”
“该去向祖父祖母请罪了!”傅归昶深吸口气,他也够不容易的,堂弟半个大老粗勉勉强强,亲弟弟还童心未泯呢,遇事情还得和大妹子商量!
他真的怀疑在娘胎里的时候精髓全被妹妹抢走了,以致于双胞胎的兄妹俩,疯起来能一起疯,论心眼时妹妹有颗七窍玲珑心,哥哥就直接变成二愣子。
晚宴摆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颐寿堂,院中灯火通明,府里的大小主子们连同两位姨奶奶俱在,府门前闹出的事传来,傅归晚领着妹妹们进屋无疑炸开了锅。
堂兄弟俩来到颐寿堂还没跨入堂屋就听到吵闹声,立时就明白,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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