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对了打开销路的方法, 加上宫肆炼制的东西确实不错,渐渐地,他的生意便挺不错了, 非但饿不死自己了, 还渐渐赚了一笔小钱,虽然称不上很多,然而也不少, 不再是一开始一穷二白的状态。
而这个时候,溪流也不再摆摊了, 摊子一收,每天或者在宫肆旁边看书, 或者和大头出去散步,每天固定去集市上溜一圈, 溪流再次恢复了原本优雅的生活。
溪流很惬意,倒是大头似乎习惯了摆摊的日子,一朝无事做, 颇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溪流自有转移它注意力的方法。
宫肆也算是琢磨出味道来了, 大概溪流一开始就觉得他那样干巴巴摆摊不行,那样的摆摊方法大概只适用于大伯这种程度, 他现在显然还差很多,溪流没有直说, 而是用自己摆摊需要烧烤架为由, 这才让他在现场垒了个炉子, 又现场炼器,这才招徕了第一笔生意。
看着溪流悠悠闲闲又去外面溜达的背影,宫肆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啊,真是委婉。
不过即使如今赚钱多了,宫肆依然每天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打铁,并没有出去乱转。他心里一直牢记这是大伯给他的任务来着,忍住外面的诱惑,每天不断打铁,倾听顾客的要求,观察市场的需求,这大抵也是一名铁匠必须的修炼。
何况坐在这里打铁其实并不无聊。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客人过来找他买东西,这些客人的性格各自不同,有的人安静,有的人则爱说话,有人付好定金就会一走了之,有的则愿意一直坐在旁边守着,而在这段时间里,总有人闲着没事儿干,愿意和宫肆说说自己的冒险故事。
宫肆自然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好在这些客人往往也不是需要一个比自己更健谈的对象,他们就是想要倾诉一下而已。
但凡喜欢聊天的人,往往口才都不错,姑且不论真假,他们口中叙述的冒险故事可谓是惊险纷呈,有那口才特别出色的,往往说着说着还能把路边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宫肆的摊位旁平白无故围了一大圈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宫肆这边在卖多厉害的东西,围过来才知道原来是在这边听故事。
当然,大部分路人都是听一耳朵就走了,倒是有人似乎特别欣赏这些故事。宫肆就发现,他的摊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小客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每天不知何时就猫过来了,有人讲故事他就在旁边安静地听,没人讲故事也没离开,就在附近转悠,他似乎对宫肆摊位上的东西很感兴趣,不过不敢摸也不敢问,总之,宫肆没有听他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宫肆也没见过他的长相,因为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花围巾,那围巾很大,还把他的头包起来了,就像戴着一个兜帽一样,常人完全没法看清他的长相。然而头和脖子盖得严严实实,男孩的上半身却是光着的,露着平坦的小胸脯,宫肆这才能知道对方是男的。
上身没有衣物,下身则是一条最普通的长裤,仔细看就会觉得,那裤子的布料和一般人身上穿的布料好像不太一样,设计也不太一样,至于脚下,男孩就穿了一双草编的拖鞋,十个脚趾头大喇喇翘在外面。
也就是因为他每天都过来在这边待好半天,宫肆这才将他观察地如此仔细,换做其他人大概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孩子,毕竟这地方哪儿的人都有,一个大斗篷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有的是,奇装异服的人也不少,对方这样的并不起眼。
知道对方是个小孩子还是因为宫肆弟弟多,对方的个子其实并不算矮了,说是个矮个子成年人有的人也信,可是这细手细脚的样子,外加一些小动作,有三个分别处于各个年龄段的弟弟的宫肆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年纪怕是不会太大。
和纯爷们儿的气质稍微有点出入的是宫肆是个细心人,也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照顾弟弟的缘故,宫肆实际上是个很细心的人,比一般的男人细致的多,加上理科好,平时就喜欢观察规律,他还很快摸出了小男孩的出没规律比如对方一般在上午十点左右出现,然后基本上就在他这边扎根了,他也不太乱跑,虽然偶尔也会去其他地方逛一逛,不过没多久就又会回来,然后继续在宫肆这边晃来晃去,一直晃到下午四点半才离开。
对方尤其喜欢看他制作菜刀,能够原地蹲很久,然后就像前面说的,既不摸也不问,宫肆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些客人讲述的各种故事吸引了男孩,现在又不敢保证了,保不齐对方更被自己的菜刀吸引
而对方不摸也不问的原因,没过多久宫肆也依稀猜出来了因为囊中羞涩吧
小男孩似乎是没钱的,他虽然在集市上会逛一逛,然而却从没在这里买过任何东西,就连中午吃饭也是,这里卖食物的摊位很多,然而男孩每到中午就会去丛林的方向,出人意料,他是位优秀的猎手,用自制的弹弓就可以射下来空中的飞鸟,然后就在河边烤了吃。宫肆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有一次对方救了幸运,没错,就是幸运,有一次给卖木炭的摊主送信的时候,对方刚好在丛林里伐木,幸运就一路奔着林子跑过去了,伙食好又能吃,幸运长得肥嘟嘟的,偏偏它又是一只雏鸟,偏偏还不会飞,这不,一进树林就被几只白头鸟盯上了,那种白头鸟凶得很,天生就喜欢吃信鸟,其他信鸟是靠飞行速度才能躲过白头鸟,然而幸运不会飞,当时就被盯上了,还好它碰上了正在狩猎的小男孩,小男孩当时就射下来两只白头鸟,每天泡在宫肆的摊位上,他自然是认得幸运的,本来当时就想带幸运回去的,奈何幸运是过来送信的,男孩过来抓它还被它灵敏的躲开了,健步如飞跑到丛林里找到木炭摊摊主,这才重新跑回去。
小男孩本来没打算说,然而那天送信归来的幸运老对着男孩叫,宫肆没忍住第一次和男孩搭了话,这才发现了关于男孩的又一件事
他是不会说通用语的。
也不能说不会说,是说的很差,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明白,小男孩最后很惊慌的跑走了,宫肆本来以为他大概率不会再来了,谁知第二天他又偷偷摸摸蹲过来了。
还带了一个本子,因为说不好,他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画下来了,别说,他的画惟妙惟肖,无论是丛林中的幸运,还是天空的白头鸟,甚至男孩自己,他都画得很逼真,宫肆一看就什么都懂了。
“谢谢。”宫肆对他郑重道了声谢,是他没想到,原来丛林里还有对幸运那么不友好的生物。
“不、不”小男孩结结巴巴地用通用语说着,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完整的句子,于是,估摸着对方的意思,宫肆对他道
“不用谢,我猜你是想说不用谢。”
“不不用谢”小男孩昂起头,重复了一遍宫肆的话。
宫肆就对他笑了“说得很好。”
小男孩脸上的围巾微微褪开一点,宫肆便看到了一双乌黑的、闪着星光的眼睛。
有了这个开头,他们之间从此之后就有了交流,之前小男孩的一些行为也就渐渐得到了解释。
比如,喜欢蹲在宫肆这里听其他冒险者的故事,一来是真的感兴趣,二来是为了学习通用语,小男孩的学习能力相当不错,他如今能听懂好些话,但是估计是缺乏联系的缘故,他说得很差,发音也奇怪,不过意识到小男孩想学习通用语之后,宫肆闲着没事就让他和自己说话,遇到发音障碍就纠正一两句,小男孩当真聪明,几天下来发音方面就有了长足进步,加上他原本听力就不错,就是缺乏别人给他正音,如今他还能说长句子了,学会说话的小男孩简直是个话痨,随着发音一起进步的还有他的胆子,如今他的胆子可肥了,还敢吆喝了
“卖菜刀啦卖勺子啦金属做的东西,所有的,都可以”唔,虽然有些语法小问题,不过被他如此充满自信的一喊,别人也不在乎这些。
宫肆是从来不吆喝的,溪流也不做这种事,他俩都不是这种性格,如今有了小男孩在这里一吆喝,停留的客人又多了不少。
宫肆做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和客人说话,小男孩就在旁边陪着,如此往来,他的通用语又进步了,不过因为一开始教他说通用语的人是宫肆,他的通用语始终带了一点姬洲口音,这个口音居然还被一些客人听出来了。
“小鬼,你是姬洲人吗”客人还这么问小男孩呢
小男孩被问的愣住,宫肆这才在旁边淡淡答道“嗯,我们是姬洲来的。”
“姬洲不错,是个好地方啊”然后那位客人又说了很多姬洲的事。
小男孩依旧听得如痴如醉,事后还找宫肆询问了好些姬洲的事情,比如学校,比如高楼大厦
他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听过这些似的,看着小男孩的表情,宫肆想,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这才发现,之前冒险者们说的多半是在黑土大陆的冒险经历,提到九大洲好像还真的是第一次,毕竟对于冒险者们来说,九大洲都好去,每个人都知道,见怪不怪也没什么必要提,他们心里嘚瑟的全是这边的经历。
然而末法却不同,他好像对外面的九大洲更陌生
对了,末法是小男孩的名字,他们正式说话的第二天,宫肆知道了他的名字。
“莫非是本地的土著”关于末法的来历,溪流这样猜测道“黑土大陆也是大陆,上面自然有原住民,目前被发现的原住民有两个部落,不过并不在汏,而且原住民都很神秘的,他们并不欢迎外人,传说中原住民都住在高级区域,对于冒险者来说,原住民就是最大的威胁者之一,他们对冒险者很不友好,甚至会杀死见过自己的冒险者。”
“高级区这边离高级区很远呢。”宫肆想了想,耸了耸肩。
总之两人只是猜测,并没有找末法求证,末法身上确实有秘密,可是在对方愿意告知自己之前,他们也没必要询问对方。
宫肆这种态度大概就是最让末法安心的态度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十分愉快,稍后宫肆还知道了末法为什么从来不碰不问摊位上物品的原因
“小一点的时候,我从山上偷偷跑过来,来这边的摊位上看东西,摸了人家的玻璃杯,打破了,对方把我抓了起来”末法告诉了宫肆自己的往事。
“很可怕。”对于那时的遭遇,他只用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看着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宫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末法的肩膀,末法把他的手抓住,然后仰起头来,给了他一抹爽朗的笑容。
“我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摸,坏不了。”宫肆对他道。
怔怔看了看宫肆,末法第一次摸了摸宫肆打制的东西。
然后他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些。
宫肆还教了末法如何使用鼓风机“风是火的好朋友,打铁缺不了风。”
别看末法精瘦精瘦的,他的力气却好像比宫肆还大许多,鼓风机用起来丝毫不费力,一直拉也没见他累的。
两个人的友谊终止于宫肆这一阶段实习结束,即将和大伯重新汇合的头天下午。
宫肆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告知了末法,末了愣,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想要什么,从这里挑一把吧,或者有想好的款式,我现打也可以。”宫肆对他道。
“我没有你们的钱。”末法这句话又露馅了。
他虽然从未对宫肆说过他的来历,可是他平时说话的很多细节都暴露了这一点,比如“你们的钱”,他指的是庞托克使用的绿币,这种钱对于宫肆来说是本地币,然而对于真正的本地人来说,这种钱却仍然是冒险者们创造出来的货币,仍然是“你们的钱”。
没有说穿,宫肆只是对他道“算是礼物,不需要钱。”
看着宫肆看了许久,末法最终选择了一把菜刀“我们那儿切割食物都用匕首,不太方便,我想给阿奶要一把菜刀,这样她做菜就更方便了。”
原来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宫肆想着,让末法挑了一把自己最喜欢的菜刀,然后送给了他。
得到菜刀的末法却没立刻将菜刀带走,而是跑到不知什么地方抓了只野生的信鸟,也不管这只信鸟根本还没经过训练,他直接让这只信鸟和幸运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
“以后要写信给我啊”他对宫肆道。
像个男子汉一般和宫肆道了别,末法没有流泪,挥别了宫肆和溪流,他带着宫肆给他的菜刀径直向丛林的方向跑去。
因为抓信鸟的缘故,他第一次晚于四点半离开此地,林子里黑的早,五点的时候就黑压压,五点半的时候就基本上全黑。
越往深处越黑,冒险者们平时最多就来这片林子的最外沿,中间的部分都不会进去,更别提深处了。
因为这片林子的深处是通往高级区的路。
然而末法却毫不犹豫的往深处跑去,没错,他是用跑的,部落里的老者告诉过他们深夜密林的危险,要他们尽量不要走夜路,他这才每天在四点半前就离开,第一次走这么黑的林子,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害怕的,然而没有。
胸前放着宫肆送他的菜刀,想到宫肆挥手的那一幕,他心中热乎乎的,脚步越来越轻,他轻盈的宛若飞了起来。
不,不是宛若,而是他就是飞了起来
脚尖已经离开地面,微风缠绕在他的身周,末法的身周仿佛有一层空气将他包裹起来,他的身后没有翅膀,然而他的身体却慢慢悬浮了起来,身周带风,他直接离开了地面,仿佛没有重量,他在树枝上轻盈的跳跃着,他“飞”的太高了,手里抓着原本一直反抗的信鸟都仿佛吓傻了似的忘记了反抗,然后末法就更轻松一些了。
就这样一路风一般的疾驰着,直到他看到远处的火把。
那是他的部落。
火把却不像之前有两把,而是三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末法终于看清了那边的情况,除了每天例行守门的部落勇士以外,还有一个人手持火把等在那里。
那是名男子,大约二十多岁,个子高高的,肩膀很宽,一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和末法一样,他没有穿上衣,下身则是长裤和草鞋。
看到熟悉的身影,末法先是惊讶,然后高兴的叫了一声“亚登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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