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山庄,许多山庄的旅客都站在附近围观。
暗夜魔徒被警员押上车,梁执和苏寇扣和这件事有关人员都需要去警局接受调查。
梁执坐上警车,他发现唐尧一直看着窗外问道:“你怎么了?”
唐尧收回目光,想了想道:“光明在离开之前说过,如果这里出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我当时在森林找你的时候打了,只是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没出现。”
梁执闻言有一瞬间怀疑沈光明是红领巾,但很快他推翻这个想法,如果是沈光明,他的声音自己没理由分辨不出,再者对方完全没有必要遮掩面容。
梁执道:“他来B市是因为工作,我想肯定是一时间走不开。”
“我也觉得是这样,刚跟他发消息说你没事。”唐尧眉宇间还是紧皱着,他烦恼的事并不是沈光明,而是梁执,“为什么你总会被歹徒盯上呢?”
梁执懒散地靠背道:“不就是苏寇扣雇凶杀人吗?”
唐尧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他要是真的雇凶杀人,应该让你死得远远,哪有在自家山庄做这种事,这事发生后山庄恐怕得停业一段时间了。”
这话说的没毛病,梁执清楚自己的特殊体质,所以烦恼的只有唐尧,他是懒得动脑筋去想太多,在没确定主角纠正剧情前,想杀他的人会一直明里暗里的袭击他。
他拍了拍唐尧的肩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苏寇扣这狗想整我,这下他报复不成,我得好好回敬下他。”
唐尧是打从心里佩服梁执的心理素质,对方之前也经历过一些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袭击,包括这次这么惊险,每次都保持镇静躲避危险,简直比他还适合做警察。
比起人群扎堆的山庄门口,山庄的后门显得十分幽静,沈权淋着雨慢悠悠从上坡往下走。
走到一半他停下,微微抬眼看向面前的撑伞男子,开口道:“光明,你怎么来了?”
沈光明撑着幽蓝色的伞,比起淋雨的沈权,他的姿态从容,神情有些凝重,他道:“难道我不该来吗?”
他在接到唐尧的电话便赶来,在看到持枪歹徒的面容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沈权在这里,也知道对方会选择从哪离开。
沈权略长的刘海沾在双眼,只能看到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想去哪是你的自由,我想去哪也是我的自由。”
他的话里有话,大概只有沈光明能听懂。
沈光明在沈权擦身而过时抓住他的手臂,手里的伞向前挪,将两人一同容纳进伞里。
沈光明严肃道:“沈权,你告诉我,你到底来B市做什么?”
“光明,你有没发现。”沈权没有回答沈光明的问题,而是目光平静到几乎无情,“你每次直呼我全名就好像我做了什么违法行为。”
沈光明脸上露出愣怔,他下意识想和沈权拉开距离。
这回是沈权抓住他握伞的手,墨色的双眸仿佛是被雨水侵染的墨一般,晕染成一抹灰色。
“敢问沈警官,我做了吗?”
沈光明屏除了心里的愧疚与复杂,目光澄明道:“山庄出现持枪歹徒,你碰巧也在,按理说你该配合警方去做语录,可是你却偷偷离开,解释一下你的行为。”
沈权语气依然平静:“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光明抓住沈权的背包带,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个背包有古怪,他道:“那就打开你的背包让我检查。”
沈权淋久了雨,哪怕是夏天身上都透着一股凉气,嘴角若有的弧度消失,整个人宛如没了活人的生气。
“好啊。”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背包取下后打开,沈光明检查了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日用品,装满背包的主要是衣物。
沈光明问:“你为什么带这么多衣服?”
沈权道:“据说这里的花卉市场准备展出几种新型的花,所以我打算这段时间待在B市去看看。”
“可是,可是......”沈光明没有从沈权包里搜出什么可疑物品,这让他的思路有些混乱。
沈权轻轻叹气,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所掩盖,但是就在身边的沈光明一字不差的听到。
“不用介意,这样的误会已经发生无数次,以后还会接着上演。”
沈光明眼里略过一丝难堪,心脏泛起丝丝酸意,他垂头道:“抱歉,哥,我也不想这样的,爸说过......”
“爸说过,只要我的病没好,就随时都有可能犯罪。”沈权替沈光明说完了话。
沈光明一时间失语,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如沈权说的,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六岁那年,沈光明看到父亲不顾哥哥的哭闹,强行将他押上车,后来母亲告诉他,哥哥生病得去医院。
这一去,就是八年。
再见到沈权时,沈光明15岁,他看见眼前对于他很陌生的哥哥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
“光明,好久不见。”
当时的他开心的认为哥哥的病好了,可是他却看到父亲像约束犯人一般,除了上学以外,沈权一直被关在家里,甚至规定对方的房间门必须时刻开着,每次出门都必须检查身上有没携带危险物品。
一旦附近发生什么伤人事件,父亲第一个审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沈权。
沈光明一直无法理解,询问父母却得不到答案,直到有次沈权从医院复诊回来,父亲看到病历后大发雷霆,将病历砸在沈权身上,怒骂道:“你的犯罪率竟然没有丝毫降低!沈权,你别逼我把你送回去。”
沈光明捡起病历,看到上面那显眼的反社会人格障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权会笑着与人相处,对他很好,根本不是病症上的情感冷酷,脾气暴躁,与人格格不入的那种人。
他将这些话告知父亲,可父亲却说一切都是沈权的伪装,患上那类精神病的人,是可以一边微笑一边把人杀死。
直到毕业后沈权用自己打工的钱搬了出去,沈光明才感觉到家里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大雨不停落下,沈权后退两步,离开伞的范围,大片的雨再次往他全身砸去。
沈光明有心上前为他撑伞,却被他摆手拒绝。
沈权蹲下来把散落地上的衣服物品一一捡起放进背包。
沈光明站在原地看着,这种情况硬要去帮忙,反而显得虚伪至极。
沈权装好后重新站起来道:“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哥,我的伞给你。”沈光明实在不想看到沈权淋雨的模样。
沈权转身瞥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雨伞吗?”
就像掉入淤泥的人,全身都脏了,还会在乎在泥潭多打几个滚吗?
“对不起。”沈光明除了这句话以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看着沈权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
“哥,为什么你会来山庄?”
沈光明没有直呼全名,就意味着这句话不是以一名警察的身份询问。
沈权转过身,这回他的微笑显得真诚几分,他道:“我是为了梁执来的。”
沈光明愣了一下:“为什么?”
沈权回答的很快,完全不像是在撒谎:“因为我暗恋他啊。”
沈光明闻言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天啊,他哥竟然,竟然还是同性恋!
如果被爸知道了......沈光明简直不敢想象他那位严酷到极点的父亲会对沈权做出什么。
沈光明磕磕巴巴的说:“哥,感情有时候只是,只是一时的错觉和冲动。”
沈权没有因为沈光明对他的否认而生气,只是点头道:“所以我来到他身边就是想确认这份感情是不是错觉。”
“那结果呢?”沈光明小心翼翼的问。
沈权想象了一下梁执死在他手里的样子,笑道:“更喜欢他了。”
沈光明看着沈权灿烂的笑容,内心十分难受。
先不说梁执会不会喜欢他哥,光凭沈权患上的病就注定他一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的父亲,包括他,都会时刻保持警惕关注沈权,以此避免沈权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沈权这边还在说:“关于我喜欢梁执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这里的事情他不知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而已。”
沈光明一听更难受了,这段感情终究太卑微无望。
他握紧伞柄,坚定道:“会好的,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沈权只是给了一个微笑,转身向外走去。
沈光明看不到,背对着他的沈权已然是换了一副表情。
一双眼睛带着凌厉的恨意,眼眶泛着一抹深红,雨水进入眼中又溢出,像是泪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划过脸颊。
可沈权的表情不像是在哭,反而是在笑。
他抬起双手,两边手腕都带着佛珠手链,一圈圈的缠绕,遮挡当年被束缚在病床上留下的伤痕。
好不了的。沈权心想道。
只要有你们在,我永远都是病人。
永远——都是未犯罪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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