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翡醒来时,梦境里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他头晕脑胀地拉开窗帘,竟已是天光大亮。
由于昨晚湘妃主动提出要负责今天的早餐,谢翡倒是不急,他本来打算再倒回床上睡会儿,可一想客栈破破烂烂的篱笆墙,还是糟心地去了浴室洗漱。
下楼时,他听说客人们都已经出发了,而郁离走得更早,不到六点经纪人就来接了。
湘妃的厨艺勉勉强强,谢翡随意填了填肚子,便安排她继续打扫房间,自己则和阿福去前院补篱笆。
竹篱笆的做法并不难,先去竹结疤,接着将竹子锯成所需的长度,从中对半剖成四等份,再用篾条将剖开的竹子捆绑定型,最后扎进土里完事儿。
可说来简单,却很繁琐。
谢翡和阿福忙忙碌碌大半个白天,篱笆墙才补了一半。
当谢翡正拿着刀准备削篾条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了杨朵朵的尖叫声“啊啊啊太灵了我的妈阿福哥你是神仙吗”
谢翡手一抖,差点儿没给自己添一道疤。
他懵然地看向篱笆门,就见杨朵朵拉着自家表姐宛如坦克般横冲而来,一路跑到阿福跟前,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迫不及待地交代起今天的遭遇。
原来昨晚上阿福算到了她有破财之危,要多留心手机和钱包,杨朵朵想着影视基地人来人往,多半就有小偷,于是早上临出门前特意带上蓝牙报警器,没想到在绍阳镇的美食街上,她的报警器突然响了,裤兜里的手机却没了。
“那时候小偷还没走远,当场人赃并获”杨朵朵提起这件事仍心有余悸,可也兴奋得不行“阿福哥,要不是你,我刚买的手机就没了,连分期都没还完呢。”
“小意思。”阿福回得漫不经心,余光瞄见一旁的谢翡,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就算手机丢了也不怕,我最擅长寻人寻物,百分百能帮你找回来。”
杨朵朵猛点头,她对阿福的能力已经彻底拜服,双眸闪亮地说“而且我今天真的见到欧巴了,他比上镜好看一百倍不,一千倍可惜欧巴只有一场戏,拍完就撤了,要是我能多看他几眼,也能安详闭眼欧巴”
谢翡顺着杨朵朵的视线转头,就见戴着棒球帽的郁离站在篱笆门前,手上还攥着墨镜,冷酷的表情中掩藏着和杨朵朵一样的痴呆。
显然,郁离忘记客栈来客人了。
谢翡心思急转,想着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郁离却突然一个跨步,在杨朵朵和许令怡之间打了个响指。
随着“啪”的一声,俩姐妹的眼神瞬间没了焦距。
郁离横了谢翡一眼“休想蹭我热度”说完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谢翡“”
阿福“”
等郁离背影消失,两位女士立刻清醒了,杨朵朵续接前言,眉飞色舞地讲着她在影视基地的见闻。
看她的样子,不但不记得郁离来过,也没有觉察那几十秒的记忆停顿。
所以,是黑衣人电影里那只钢笔的效果吗
谢翡不免有些同情遗憾错过偶像的杨女士。
不论杨朵朵谈性再高,毕竟外出了一天,精力有限,没多会儿便和许令怡回房了。
两人一走,谢翡胳膊肘碰了碰阿福,小声说“阿福哥,你有没有发现许小姐一直在看你”
尽管许令怡仍戴着墨镜,可谢翡就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阿福,而且临走前还回头看了阿福好几眼。
阿福身为妖,五感比人类更为敏锐,他点点头,“许小姐是有点奇怪。”
两人沉默半晌,阿福一震“难道她看上我了”
谢翡认真地打量着阿福的“葬爱头”、“夜店妆”,以及脖子上套着的“狗项圈”,再想想许令怡标准的都市白骨精打扮,凭直觉判断“我觉得没有。”
“没、没有最好,我是不婚主义者。”阿福觉得有点没面子,又不敢反驳老板,只能回忆往事为自己找补“想当年,有不少母妖携天材地宝求上洞府,后来入世,又有太太小姐们一掷千金讨好我,就前几十年,都还有高官儿子捧着各种票想和我处对象,我都心如止水。”
“”最后面那个怎么回事谢翡沉默一瞬,敷衍地说“洁身自好,挺好。”
阿福自矜的同时还不忘拉踩队友“我和湘妃可完全不一样。”
“那郁离呢”问完,谢翡又觉得探听别人感情不太好,正想说算了,就听阿福幽幽叹气“他啊”
谢翡立刻竖起耳朵。
“除了有受虐倾向的人,谁还能看得上”
“”6000万粉警告
谢翡认清了阿福酸柠檬的本质,看时间已经四点过,便说“阿福哥帮忙收一下工具吧,我去趟村口的集市买点儿东西。”
十分钟后,谢翡蹬着小三轮抵达村口。
集市里人流如织,除了摆摊的村民外,还有许多戴着花环拿着自拍杆的游客。
毕竟夕宁村也算绍阳镇周边的旅游套餐地之一,加上今天又是周六,理所应当比平时热闹些。
来村子里这么多天,谢翡还是头回逛集市,他推着小三轮瞎转了一圈,发现摊子上卖的大都是些小吃、土特产以及廉价手工艺品,和他在原世界去过的绝大多数景区差不多,宛如流水线复制。
谢翡兴致大减,随意停在一家水果摊前拍了张照发给郁离。
小谢老板郁先生,有喜欢的吗
郁离几乎是秒回我不吃石榴,懒得剥。
谢翡刚输入一个字,对方又发来条消息
郁葡萄也不吃,粘手。
郁青苹果太酸,不吃。
郁芒果易过敏,不吃。
谢翡看着微信页面深吸口气,快速打出一行字不如说说你能吃的
郁随便。
小谢老板微笑
谢翡直接锁屏,同时领悟到第二条与郁离相处的行为准则如果直接做决定,郁离并不会很挑剔,但若将选择权交给对方,那是嫌自己头太铁。
他精挑细选了一些食材,装满了小半个车斗,心里的计算器就没停过。
然而算来算去可支配现金也只有三百多,想到下个月必须要缴的水电气和网费,谢翡一阵头疼,要真到了山穷水尽那天,找郁离借钱能借到吗
不行,以后得对金主预备役更好一点。
谢翡想得入神,调转车头时没有注意到前方冲来个人,双方撞了个正着
“嘭”
“哎呀”
伴随着卖菜大爷夸张的配音,一只黑色高跟鞋高高抛起,又直直坠落。
谢翡好悬稳住小三轮,惊疑不定地盯着趴在地披头散发的女人,感觉对方衣着有点眼熟
好像是许令怡
“许小姐”谢翡慌忙跳下车,将人扶起来,“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红肿不堪,眼袋深重,它一直被藏在墨镜之下,直到此刻才被谢翡看清。
谢翡愣了愣,见许令怡下巴磕破了,鲜血汩汩涌出,连衣襟上都沾了几滴。
他吓了一跳,忙想找纸巾,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
许令怡敏捷地爬起来,以一种和自身气质完全不匹配、甚至有些滑稽的姿势冲向停在街边的一辆大巴,从后门跳了上去。
眼见车门要关,谢翡忙喊“喂,等等”
他匆匆捡起许令怡落下的鞋子、墨镜和手机,几个跨步追了过去,抢在最后关头挤上了车。
车门关闭,车厢内诡异的安静。
车里的乘客直勾勾望了过来,眼含警惕。
他们的视线聚焦处,年轻女士糊了满脸血,衣衫不整,一身狼狈;另一个少年紧追不舍,手里还拎着只高跟鞋。
良久,一位烫着花菜头的大妈犹犹豫豫地问“大妹子,要报警吗”
看见他们,谢翡舒了口气,好歹认识不对,这两人怎么怪怪的一个个弓腰驼背垂着头不说,连动作都很僵硬,像是紧张,又像在害怕
若非脸还是一样的脸,谢翡都要怀疑他们是假冒的了。
他戒备地打量两人,哪知湘经理和阿福居然同时跪下,以额贴地“小的阿福奴婢湘妃,拜见主人”
“咳、咳咳”谢翡差点儿没呛出个好歹,捶着胸口往旁边躲,“这是干嘛”
阿福和湘妃半直起身,后者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奴、奴婢和阿福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对您多有不敬,还请、请主人责罚。”
谢翡彻底懵了,大清不是早亡了吗
“什么意思”
见谢翡一脸茫然,湘妃咬了咬唇,“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告诉主人真相了。”
谢翡眼皮一跳,难道这家客栈真是吸血鬼的老巢
然而事实比他想象的更加荒诞。
“五千年前,这里还是一座洞府”
“多少年”
“五、五千年。”
“”谢翡穿书后没有研究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但体感应该和他原来的世界差不多,难道猜错了可他不敢暴露,选择安静如鸡。
湘妃等了会儿,见谢翡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继续“那时候,前主人找到了一粒灵种,以灵种为阵眼布下灵阵,将普通的洞府炼造成了洞天福地。府中灵气充盈,客似云来,一直到三千年后量劫发生,灵气渐渐枯竭,洞府才被封印。”她觎着谢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一百年前,洞府重现人间,但当时天下大变,为了适应环境,我们就将洞府改造成了客栈。”
尽管每个字谢翡都懂,却仍有种听天书的感觉,愣愣地问“前主人是谁”
湘妃和阿福双双色变,异口同声“不可提起主人名讳”
“”伏地魔吗youknoho了解一下。
谢翡忍住吐槽的,又问“既然洞府有主,你们怎么又叫我主人”
湘妃微微倾身,语气急切“前主人陨落,如今客栈已认您为主”
谢翡木然“你逗我”
“没有没有,奴婢万万不敢呀”湘妃忙不迭摇头,尾音竟带出点儿做作的哭腔。一旁的阿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说“要不主人您静心感受一下,一定能感知到和客栈的联系。”
见两人不像在开玩笑,谢翡默了默,“那不然试试”
他按照两人的方法凝神静气,尽量不想任何事,渐渐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就像那些修真小说里所写,似乎冥冥中多了一层因果加身。
他觉察到客栈的气息无处不在,甚至认为客栈是活的。仿佛这一方小天地中的花草树木、鱼虫飞鸟,包括湘妃和阿福都由他主宰。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易抹杀任意灵魂。
难怪,他们会害怕他。
杂念一生,谢翡立即脱离了玄妙的感应,睁眼就看见湘妃和阿福两张畏惧又期待的脸。
“是因为我早上见到了那条龙吗”谢翡不可避免地对两人多了一丝信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却更加迷惑,“为什么会选择我”
湘妃和阿福面面相觑,也答不上来。
谢翡没有再追问,想了想说“所以你们都不是人“
两人同时一抖,湘妃心虚地说“奴婢和阿福都是妖,因为犯了错被前主人收服,已在府中侍奉了几千年。”说完又情急地补充“现在由您主掌洞府,从今往后奴婢就是您的座下小妖,随时供您驱策”
湘妃卑微得就像理学盛行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小脚女人,抹去了张扬轻浮的影子,阿福也褪去一身懒散,缩着脖子表忠心“小、小的也是。”
“你们先起来吧,9102年了,我们不搞封建迷”谢翡默默吞回“信”字,打着哈哈“总之就别跪了,也别自称奴婢小的,这也太奇怪了,我不习惯。”
两人不敢不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又听谢翡问“那昨天的蝙蝠是”
阿福腿一软,“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诚惶诚恐地交代“小、小的是蝠妖,按照现在的分类,学名应该叫马来大狐蝠。”
“”
谢翡被跪得脑仁疼,不想再深究东南亚的蝙蝠跑来华夏做什么,他现在也用不着再扮演温驯乖巧的员工了,索性委婉赶人“你们还有事吗”
湘妃摇了摇头,讨好地说,“这间房在后院,是奴、我、我们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安心住着。如果您觉得饿,厨房里有熬好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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