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洲!”
沈明洲被一道炸雷般的呼喊惊醒,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都是麻的,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睛被明亮的灯光刺了一下,然后才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
自己身处一间普通的教室最前端黑绿色的黑板上,数学题目清晰可见。
没等他理清思绪,那道陌生的声音继续说道:“成绩这么差,还不好好听课,就知道睡觉,我要是你,根本睡不着!”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面容有些熟悉,但沈明洲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对方抬手指了指黑板上那道数学题,“这道题月考你刚考过,上来做一下。”
听到这句话,沈明洲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他还没动,周围就响起低哑的嘲笑声。
“许方不是说写道奥数题给我们开开眼吗?”
“沈明洲把他惹毛了呗,月考数学考那么差,还敢上课睡觉。”
沈明洲瞟了他们几眼。
偷笑的人见到正主漫不经心的眼神,做贼似的闭嘴,却藏不住视线里的鄙夷。
他原本混乱的头脑清明了些,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在实验室里,为手上的项目收尾,验证的数据和证明的过程全部准备就绪,只差一份报告就能结束这项任务。
可现在,他要去答题?
沈明洲一眼扫过黑板上催促他去做的数学题,瞬间皱起了眉,差点怀疑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道两个圆相交形成三角型求证垂心的简单几何,有证明的必要?
中年男人见他皱起眉坐在原位站在原位没动,顿时开口讽刺道:“沈明洲,你要是不会做这道题,就去教室外面去站着,不要挡到后面的同学看黑板。 ”
正好,沈明洲也没打算做。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清幽的走廊,环形教学楼正中的假山喷泉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心底不太好的回忆渐渐涌上来,教室里吊扇吱吱旋转的声音都变成了噪音,让他情绪烦躁。
沈明洲心头冷笑,顾不得弄清这是一场捉弄人的游戏,还是什么穿梭时空重生,迈开腿往教室前面的大门走。
一道简单几何证明题,显然没有挽留他的魅力。
“沈明洲又被赶出教室了。”
“我要是他,我都没脸来上学了,弱智瞎猜都比他考试分数高。”
沈明洲仿若未闻。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晰刺耳的感叹,“我教书十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你怎么跟沈浩一点儿也不像。”
沈明洲忽然停住脚步。
他转过身,望着这个中年男人,沉下脸问道:“你刚才说谁?”
“怎么,不服气?”男人以为沈明洲介意自己说骂他笨,“我说错什么了吗,你的数学年级垫底,连三十分都没有。而你哥呢,月考数学离满分只差5分,说出去都没人信你们是兄弟。”
沈浩。
那是将他童年衬托得无比黑暗、绝望的一个人,他曾经费尽心机想要讨好兄长,后来发现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不是亲生兄弟,沈浩永远和母亲蒋兰一起,厌恶仇恨着自己。
沈明洲始终不愿回忆的过往,被这个心思狭隘的中年男人全部唤醒所有怒火。
他想起来了,这个中年男人,不就是那位口口声声认定他是社会败类,却在他成为国内著名算法工程师之后,舔着脸吹嘘自己教学水平如何高超,连垫底差生都能培养成科技人才的名师许方吗?
沈明洲勾起一个冷笑,顿时掉转脚步,直直走上讲台,逼近许方,甚至微微低头俯视他。
身高的巨大压制感,令许方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你、你干什么?”
少年漆黑的眼眸深邃无波,直视着他,拿起粉笔,一字一顿的说道:“答题。”
黑板上的题对沈明洲这种解决难题的专家来说,连新手入门级别都谈不上。
然而,沈明洲认真的捏着粉笔,直接在许方用教学圆规划出来的几何图旁边,徒手画出一模一样的相交圆,并且添上了证明所需的笔直辅助线。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仿佛被人掐住咽喉似的戛然而止,骤然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叹。
卧槽!沈明洲徒手画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傻了,他们亲眼见到许方拿着教学圆规擦擦画画,才画出端正的例图。
可是,沈明洲下笔没有丝毫犹豫,几笔过去,两个正圆型连带中间的三角型就出现在黑板空白处,还带辅助线的!
不仅如此,沈明洲的动作没有停,哒哒哒的清脆敲击之后,黑板上留下一串遒劲有力的字体,他已经迅速而流畅的写起了证明过程。
黑板上的字体,比许方引以为豪的粉笔字还要端正漂亮!
下面已经有无数人掏出手机现场上网搜索,找出了这道奥数题的全部解法,逐一对照黑板上的步骤。
“你看这几个解法,跟沈明洲画的辅助线一模一样!”
“证明过程也一样,卧槽,他真的会答啊?!”
仰望黑板人已经不知道该惊讶于沈明洲画得好,还是写得好了。
吵吵切切的惊诧,变成讨论声,逐渐在教室里蔓延。
在场的人大部分等着看沈明洲的笑话,没想到笑话没看到,看到了一壁漂亮的图文证明过程。
他们激动的拿出手机拍照,甚至不顾这是数学课堂,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挑选出最佳的取景角度,拍摄下沈明洲的全部动作。
这么震撼的场面,当然要发朋友圈才行!
题不难,图形简单,过程步骤不多。
沈明洲却硬生生写满了整块黑板,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画出相同列图,添上不同辅助线,最终写完了五种证明方式。
“这道题还有三种解法,黑板写不下了,你用讲的吧。”沈明洲反手将粉笔掷进笔盒,伸手拍了拍白灰,“许方老师,以后不要叫我来做这种题了,简单得我嫌无聊。”
许方怒不可遏,气得脸色青红,正要呵斥两句,沈明洲却从容淡然的往教室外走去,还说道:“我去罚站。”
语气轻描淡写,哪怕是遂了许方的意思,也让许方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人确实去罚站了,但教室里因此爆发出一阵狼叫,大有送义士出城的敬佩感。
而且,还有人拍照!
许方立刻将心头憋屈的火气,撒在台下这群学生身上,“谁再拍?!谁再拍没收手机!都给我安静,试卷拿出来,今天评卷!”
沈明洲站在宽阔安静的走廊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是把针对沈浩和许方的怒火,都倾泻在了黑板的证明题上,清凉微风一吹,才让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多么幼稚。
沈明洲漫不经心的擦拭指尖的粉笔灰,盯着教学楼中心的假山喷泉,慢慢走了过去,沐浴在阳光之中。
他回来了。
回到了人生中最为黑暗不堪的学生时期。
沈明洲从小接受知识的速度格外快,文字内容过目不忘,算式定理一看就会。
可惜,小学一年级考出了满分好成绩,收到的不是夸奖,而是母亲的怒斥和鄙夷。
那一年开始,沈明洲才意识到,自己和哥哥是不一样的。他是沈武昌的私生子,来历不明,生母不详。
他做得越好,蒋兰和沈浩越恨。
于是,沈明洲逐渐放弃去表现自己的优秀,学会闭嘴,故意将成绩压低。
看尽了九年冷暖,沈明洲中考自暴自弃交了白卷,准备离得沈浩远远的。
然而,他却依旧沾了沈家的光,交了高额择校费,被塞进省重点澄明中学的普通班。
理由很简单——两兄弟读一间中学,互相有个照顾。
沈浩确实对他非常照顾。
散布谣言诋毁沈明洲的名誉,找社会人士专门堵沈明洲放学,还约了不少学校里的体育生三天两头给沈明洲找茬。
高中的不愉快经历,让沈明洲根本不想回忆。
在沈浩面前,他不敢表现得太聪明,即使试卷上的题目他全会,都不敢填写上正确答案。
如果不是接触到网络,他可能只会蜷缩在自己的角落,自怨自艾的了却残生。
网络给沈明洲真实活着的感觉。
他在网上自学了很多东西,直到黑白两色单纯字母构建的代码世界,夺取了他全部心神。
即使没有优秀的成绩,大学毕业后,沈明洲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仍是成为了一线科技公司的算法工程师。
他重新在键盘上找回了自由,思绪纷飞将一切创意逐渐实现的感觉,时时刻刻令他心潮澎湃,沉浸在研发的快乐里。
直到公司以侵犯商业秘密罪起诉了他。
——沈氏科技的新专利在国际智能峰会抢先发表,内容正是沈明洲参与改进的商用量子共振加速推进器。
泄密的嫌疑人,只能是和沈氏科技拥有血亲关系的沈明洲。
沈明洲站在教学楼中心的假山喷泉池边,沈盯着池水里肥硕的锦鲤出神。
掌心撑着冰凉湿润的池壁,凉风夹杂些许潭水的腥味,令他无比清醒。
上辈子,沈浩拿了他创造的系统,导致他再也不愿从事研发,只做算法改进项目。可他没想到,沈浩竟然在他的实验室安插了眼线,连他的改进技术都不放过。
这辈子……
沈明洲抬眼看了看教学楼,高中时期的遭遇逐渐浮现出来。这条走廊上,他被陌生的体育生围着羞辱过;楼外巨大的显示屏,公布过他亲笔写的检讨书;操场的国旗台,他清楚烈阳下罚站两小时的滋味。
一幕一幕展现在眼前的过去,沈明洲眼里的笑意,抑制不住的蔓延出来。
既然他回来了,自然不会顺着别人的意思浪费时间。
喷泉池水反射出熠熠的光,沈明洲转头就能看见藏在楼梯道阴影里的白色小黑板。
他走过去,伸手拿起马克笔,在白色地板上快速的写下一串算式,从零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
沈浩对他的阻挠从未停止过,要和这样一个心思狭隘的抗争,沈明洲迫切需要一间独属于他的实验室。
他仔细计算实验室的基本设备性能,占地面积,可达到的网络传输效率,基本助手配置以及一系列基础成本。
这样算下来大概只要——
十五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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