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桦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时间,以至于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一时竟有些恍惚。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王府里了,床边的帷幔和身上的锦被皆是她熟悉的。
是楚华樆将她带回来了吧?
大脑清醒后身体上的知觉也逐渐被找了回来。左肩上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但相较于之前的剧痛已经是可以忍受的了。躺得久了让槿桦感觉四肢有些僵硬,她一只手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室外微凉的空气从窗缝里透进来带着些清晨的气息,冲淡了点屋内的药味儿。这显然已经不是她在围场那日了。
她竟昏睡了这么久了。
身上还泛着些失血过多后的无力感,槿桦轻轻晃了晃头倚靠在床上,屋中一片静谧。伤口显然是又重新被上过药包扎过了,她不知道楚华樆是如何替她遮掩的,自己一定又给那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在王府的日子远没有她看起来那般游刃有余,她也曾从噩梦中惊醒而后辗转难眠,她也曾无数次地设想过自己身份暴露后的结果。究竟是怕欺君的死罪还是怕楚华樆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她说不清。只能从此更加谨言慎行。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已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遮掩的事如今却被人这样轻易地看穿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槿桦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早该明白的,任何事都瞒不过那人的眼睛。
槿桦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又想起了那日围场中的圈套。对方能做下那样的事必定是提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两人敢在射杀同伴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就证明他们有十足地把握,楚华樆这边是查不出任何有指向性的证据的。
那日参加狩猎的人极多,有王公贵族也有世家公子,茫茫人海,口说无凭。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他们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想来最有可能做下这一切的定是那几个皇子了。古往今来,皇位之争最为凶险,普通的世家大族尚且会为了争夺家主之名暗流涌动,更何况是这深宫里,兄友弟恭不过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槿桦脑海里闪过她在营帐里见到的那两位皇子,会是他们吗?又或者是其余的那几个呢……
宫中多公主,实际上这些年来皇子并没有几位,为保皇位万无一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皇上也许只是为了制衡槿家的权力故而下了那道侍读的圣旨,但是在其他皇子看来,这是无形之中增加了楚华樆的势力。哪怕那人始终都是云淡风轻,比起其他皇子的步步为营,槿桦甚至很少见楚华樆离开府邸。
槿桦还记得离开槿家前她所听到的那些有关楚华樆的传闻。有人说楚华樆母妃家世没落并不得皇上喜爱常年不得召见,宫中不止有母凭子贵一说,实际上也有子凭母贵的存在。楚华樆少了朝中的支持,后有皇帝说他“性温而难成大器”,如此一来那些人出手便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可与楚华樆相处得久了,槿桦却觉得楚华樆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管他是否想涉足这场皇位之争,他都有能力将自己保全。
槿桦仰了仰头,坐得久了肩上的伤口又开始传来阵阵疼痛感。
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她也得想办法别再给那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
冬季里的第一场雪刚刚下过,院子里被白白的积雪层层覆盖。大雪初停,院子里连个人都没有。槿桦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她许久未出来透过气了,前一阵子因为受伤的原因她甚少出来走动,如今伤口已经完全长好了,趁着雪后空气清新,倒是可以出门见一见外面阳光。
槿桦原以为左肩上的这道伤是要落疤的,谁知在她伤口愈合后,楚华樆给了她一种药膏,如今她的左肩上竟是已经连一点疤痕也看不见。
围场的事最终以她是被狩猎的箭矢误伤收尾了。布置这事的人极为谨慎,将一切可能被追查到的痕迹都抹去了。那日她受伤严重,楚华樆顾及她的伤势没有去管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厮。事后果不其然,那个小厮也不见了踪影,槿桦想着必定是有人在他们走后将那人运走处理掉了。这件事没有了关键证据,至少明面上她也只能认了下来。
这期间槿桦不能出门便着人给槿榆递了一封信件。那日她昏睡不醒地被楚华樆带了回去,这事想必她哥哥肯定是知道了。信中不宜多说,槿桦也只是报了个平安告知对方自己身体已经无碍,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法子能让他少担心一些了。
那些人这次没有得手,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行动。敌在明她在暗,往后的路只怕是更难。
槿桦闭着眼睛思索着以后的打算,身上忽然一暖,紧接着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开口道:“霜前冷,雪后寒。槿桦,你身体刚好,穿得单薄小心着了风寒。”
槿桦立刻起身想将衣服还给楚华樆,身上的外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一段,她急急地唤了声:“殿下……”
楚华樆伸出手再次将衣服帮槿桦披好,语气中隐隐有点不满的意味:“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你是得多喝几回苦药汤才能长记性。”
槿桦顿时哑然,说起来她屋子里的苦药味儿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散出去呢。这段时间,为了遮掩她的身份不被其他人发现,给伤口换药的事一直都是楚华樆亲自来做的。屋子里间外间关着两道门,屋外的人只当是楚华樆有话要找她谈,并未起过疑心。
才来了王府不到半年就已经请过两次太医了,槿桦不由得有些窘迫。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小声道:“外面凉,殿下也快些进屋吧。”
楚华樆凤眸微挑,修长的手指蓦地戳在了她的额头上,尾音带着点微微上扬的起伏:“真是喂不熟,这是不愿意听要赶我走了?”
楚华樆的手总是冷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槿桦一愣,她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被戳疼的额头,漂亮地眸子轻轻眨了两下。这人,怎么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再说,她哪里敢赶他走。
楚华樆将她无声地控诉看在眼里,唇角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笑意,他将视线移向远处,声音甚是云淡风轻:“别胡思乱想了,放心,还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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