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晌午饭,简淡打发三个丫头去休息,自己在书房的空地上摆了张小几,坐在小杌子上,给修好的瓷坯做刻划花。
她做的是罄口圆肚洗,刻了圆环纹,环环相扣,每个核心圆环的中心处都一朵三瓣小花,图案连绵不绝,布满整个笔洗表面。
这不是世人普遍接受的图案,但足够大气和标新立异,有种奇幻的美。
刻好最后一刀,蓝釉敲门进来,说道:“姑娘,该去家学了。”
家学在锦绣阁,在花园西面,是座两层绣楼。
端午节时,简家给三位女师放了两天假,今天恢复上课。
简淡早上从梨香院出来,去香草园取来书袋,没事人似的上了一堂蔡姑姑的论语课。
下午该上琴艺了。
简淡留白瓷红釉看家,她和蓝釉一起去了锦绣阁。
主仆二人到时,除了简静简雅之外,其他几位妹妹都到了。
彼此打了招呼,简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琴艺课总共有五个姐妹在上,五张琴围成一圈,中间的一把是女师何姑姑的。
简悠优雅地抚了几个音符,有些得意地说道:“三姐,你在舅祖父家学过瑶琴吗?”
“学过一些时日。”简淡说道。她知道简悠要说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听过一次,再听一次也无妨。
“呀!”简悠一惊一乍地表示了惊讶,画得极黑的一字眉挑得老高,“静远镇也能找到好的琴师吗?”
简淡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咱们的何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乐师,她说过,指法技巧是基础,如果一开始弹的不对,后面再想改可就难了呢。”简悠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关切模样。
简淡道:“五妹妹说的极是。”上一辈子,简雅替她出头,挑唆两句,她和简悠当场大吵起来,导致何姑姑以为她作为姐姐不慈,一直对她不假辞色。
老师对学生不好,学生也不喜欢老师,琴艺不好是恶性循环的一个必然结果。
如今的简淡,身体里住了一个十八岁的灵魂,比十三岁的简悠成熟多了,当然不会把她这小小的挑衅放在心上。
她让蓝釉倒杯凉茶,自顾自喝了起来。
简悠以为她怂了,不禁有些得意。
简淡笑着摇摇头。
琴技上,简静最有天赋,简悠排第二,书画和读书两项,简雅第一,简静第二,三房姐妹哪一方面都不太出色。
如果简悠能在琴艺上压她一头,就不会显得那么废物了。
简悠被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姐压得死死的,简淡很理解她的这种酸葡萄心理。
等了盏茶的功夫,何姑姑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今天本想教大家一首新曲子,但二姑娘四姑娘都告了假,我们等一等她们,再把以前学的几首曲子练一练好了。”
“唉……”简然先是故作老成地叹息一声,童颜童语地说道:“何姑姑,您不是说笨鸟先飞吗?您看,四姐天赋最好,二姐学的最快,她们又哪里需要等了呢?”
何姑姑在简然跟前站下,在她琴上轻轻一抚,道:“六姑娘是不需要等她们,但她们却要等等六姑娘呀,之前的那首平沙落雁不知六姑娘练得怎样了?”
简然扁了扁红润润的小、嘴,“那好吧,还是让她们等等我好了。”
简悠刮了刮鼻子,“六妹你羞不羞啊。”
简然抬起圆圆的小下巴,骄傲地说道:“这有什么?我背书背得最快了,她们还不如我呐。”
何姑姑莞尔,她走到简淡前面,简淡福了一礼,道:“何姑姑好,学生名淡,行三,琴艺天赋一般,请您多关照。”
何姑姑笑着点点头,“若不是二姑娘请了假,我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你们姐妹的。长得真像,都这么美,二太太是有福之人。”
简淡谦虚道:“母亲的福气自然是有的。但学生不如二姐姐,何姑姑多熟悉我们姐妹几日,便会认得出了。”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蓝釉,“就算认不出,姑姑还可以通过学生的婢女来认学生。”
“这倒是个简单的法子。”何姑姑自觉在辨识人脸上不大灵光,立刻仔细看了看蓝釉。
其实,她发现姐妹俩的区别了,但不是长相,而是说话——简雅中气不足,说话更加绵软,简淡则反之,声音虽像,但只要稍加体会,便可以分辨出来。
“坐吧,让我看看你的琴艺。”她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简淡应诺,弹了一曲平沙落雁。
一曲弹毕,何姑姑赞赏道:“不错,技巧一般,但琴音动人,是下苦功练过的。”
简淡深以为然,道:“确实练了许久,谢谢姑姑夸赞。”
她在瑶琴上的确没什么天赋。在王府守寡三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绘制瓷器的形状,以及装饰纹样,就是弹琴写字,学过的曲目不但可以弹得流畅,而且还深入人心。
她是笨鸟本鸟,已经先飞了三年。
简然拍着小巴掌跑过来,说道:“三姐弹得好好,不如也教教六妹吧。”
简悠臭着脸把她揪了回去,按到座位上,“有何姑姑教你还不够吗?好好练,莫总想着投机取巧!”
简淡知道,这位五妹妹脸上挂不住,又生气了。她心地不坏,就是喜欢拈酸吃醋,只要有人在某方面超过她,就要夹枪带棒地表示一下内心的酸楚和郁闷。
简静也是这样的人,但她比简悠坏多了,她不但喜欢嫉妒,而且还会想方设法地把你拉下来。
想起简静,简淡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简雅上午也没来,倒也罢了,但简静上午好好的,怎么下午忽然请假了呢?
这个疑问在何姑姑下课后,大伯母、崔氏、陈氏以及小马氏陪着一个有了些年纪的陌生女人进来时得有了解释。
那陌生女人表情严肃,目光锐利,眉心折痕和唇边的两道法令纹极深,一看便是个严苛刻板之人。
大伯母说道:“这位是顾嬷嬷,来咱家教导你们规矩。从今儿起,你们每日跟顾嬷嬷学习半个时辰。顾嬷嬷教过许多贵人,在这方面整个京城无人能出其右,你们只要跟顾嬷嬷学好了,将来定会受益无穷。”
崔氏摇着扇子,目光在简淡脸上轻轻掠过,说道:“顾嬷嬷是你们的大姐姐求了庆王妃才请来的严师,机会难得,姑娘们可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学一学。”
“既然这么好,二姐和四姐怎么不来?”简然脆生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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