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种胎(三)

小说:罪笔藏妖 作者:袖手难凉
    傅藏云拉起警戒线,弯腰从下面钻了进去,吴铭紧随其后。

    地上一人长的坑应该就是刘仁和张幺误打误撞发现的埋尸点,旁边是一堆刨尸挖上来的土,还有踩烂的白色野菇,估计就是之前长在尸体上方的蘑菇。

    吴铭蹲下身,便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自土里冲出,他皱起眉,食指掩在鼻前,另一只手伸下去虚量了一番,抬起头对傅藏云说:“这个坑很浅,大概能正好把人掩藏住而已。”

    傅藏云绕着坑踱了一圈后停下来,食指蹭了蹭下巴,盯着地上若有所思:“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既然傅藏云发话了,吴铭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众所周知,没有允许,除了守林员,谁都不能进宝参山,所以我觉得凶手……埋尸体的人于是借这个原因,选择抛尸到宝参山,这样一来,就基本没人会发现死者了。”

    吴铭顿了顿,又看了眼坑里:“至于为什么还要挖个坑埋好死者,我想应该是为了防止被守林员巡山的时候发现尸体。照常来说,守林员不会平白无故去翻土地,所以埋尸者只需要挖个浅坑,能将尸体掩藏起来就可以了。”

    “分析得还行。”傅藏云点点头,沉思着,“埋尸者怀有侥幸心理,认为不会有人来这里,因此就挖了个浅坑,埋下死者……不过或许还有其它的可能。比方说,如果埋尸的人体力不好,又或者他把尸体从山脚下运到这里,已经费了很大的气力,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挖一个很深的坑。”

    吴铭一边听一边翻开笔记本记录,傅藏云的分析不无道理,也比较全面,吴铭内心对他头儿的钦佩之情又涨了几个百分点。

    傅藏云在附近转了几圈,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结果一无所获。森林系统的更新是无声而迅速的,就算当初有脚印留下来,也会被疯狂生长的野草和土壤的自我更替抹掉。

    守林员待在警戒线外面,无所事事地站着,等待两位警官看完现场回去。傅藏云忽然转向他,顿了下,欲言又止:“那个……抱歉,你贵姓?”

    “王,我姓王,叫王森。”守林员连忙笑着回答。

    吴铭听了,忍不住搭腔:“王森?三个木的森?你这名字取得还真有……”他的“预见性”仨字还没出来,就被傅藏云的无声注视给逼得咽了下去。

    “王大哥,一周前有人进过山吗?”傅藏云问。

    “别提一周前了,这地方一个月也没人来过一次,自从政策下来,除了半年来视察一次的领导,也就只有我这个守林子的天天待在这儿了。”

    傅藏云皱起眉:“那一周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王森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傅藏云沉住气,接着问:“那你巡林的频率是……一周几次?”

    王森中规中矩地答道:“照理说,山里的宝贝多,应该每天都进山巡视,但是这宝参山是附近群山中最高最大的山,巡视一次挺耗体力的。在我前面的一任,才五十多,就干不动了。所以我这也只是每周一三五巡一趟,把山里的周周边边看下来,就差不多要花一天光阴了。”

    傅藏云听完后,在坑边站了一会儿:“走吧,回去。”

    吴铭于是收好纸笔,跟着傅藏云又钻出警戒线。

    回去的路上,傅藏云似乎变得轻松了些,居然跟王森聊起了案子之外的事情。

    “王大哥,这宝参山真的有不少人参灵芝吗?”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这条路似乎被走过很多遍,已经踩出了一条道,和周围茂密的草木形成鲜明对比。傅藏云左右看看,显得饶有兴趣。

    王森身为这里唯一的守林员,就像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一样,把这山当成了自己的宝贝,如数家珍:“有啊,当然有!只不过之前的东西都难得,那些人参啊、灵芝啊,还有名贵的药材,都长在深山里,不轻易被人发现,可不是代表没有,我巡山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几次。”

    傅藏云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既然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你就没想过自己挖那么一株两株,偷偷卖了赚钱?”

    王森笑呵呵地转过头对傅藏云说:“赚钱有什么意思?我吧,四十好几了,之前在厂里上班,辛辛苦苦埋头干了几十年,结果老婆孩子跟人跑了,我爹妈又走得早,最后落的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说着说着,王森的笑容就逐渐变得苦涩起来,他回过脸去,只留一个孤零零的后脑勺:“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所幸找了这份工作,一个人过活,也挺好,山里的空气还清新,我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

    王森刚说完,一直沉默的吴铭忽然开口:“自古而来,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有二——美人化枯骨,金钱变粪土。你若视美人如枯骨,视金钱如粪土,自然会有解脱。”

    傅藏云侧目探究地看了吴铭一眼,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的,倒不像这小子平时说话的风格。

    王森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看不出吴警官年纪轻轻,原来还懂些佛语。”

    王森的客套话刚说完,吴铭话风陡变:“不过我这种俗人没什么境界,现在就想天天挣钱,以后讨个漂亮老婆过日子。”

    傅藏云嘴角微微提起:“你还年轻,这种事不用着急。”

    吴铭张了张嘴,刚想问头儿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不找对象。难道是金屋藏娇,表面不露声色,其实背地里早找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嫂子?

    好在他问问题前过了一遍脑子,心想这话要是问出去,傅藏云那张脸不知道又要黑到非洲哪个部落去了。

    三个人沉默了没多久,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在静谧的林子里响起来。

    傅藏云接通电话,听了半分钟后应了声“知道了”,便关掉手机一脸严肃地对吴铭说:“有新的线索了,小吴让我们赶紧回局里。”

    办公室里一共就俩姓吴的——吴筱妙和吴铭这对“吴氏姐弟”。吴铭刚来局里实习不久,傅藏云习惯喊他大名,能让他喊“小吴”的,就只剩吴筱妙了。

    三个人于是加快脚步下了山,经过王森的小木屋时,看见有一只半人长的狼犬正守在他的院子里,嘴里吐着舌头,“吭吭”地喘气,见到自己的主人,朝这边“汪”了一声。

    “你的狗?”傅藏云停下来,看着狗好奇地问。

    “可不是,养了三年多,平时做个伴儿,巡山的时候牵它引着路,我也安心得多。”王森一看见狗,脸上就露出由衷的笑容,朝它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狼狗于是激动起来,两只前腿架在篱笆上站立着,冲着傅藏云和吴铭汪汪直叫。

    吴铭被这中气十足的犬吠惊得一颤,看着那狗嘴里尖利的獠牙,心里发虚。这要是被咬上一口,不得连皮带肉扯下一块?

    警队里也有不少模样凶恶的警犬,傅藏云倒见惯不怪。

    “它认生,除了我谁都叫。没事儿的,篱笆高,它跳不出来。”王森朝狗骂了两句,狼狗果然乖多了,焦急地踩着后腿,尾巴摇得起劲,“呜呜”地哼声。

    傅藏云眼尖,一眼看见狗的右前腿上秃了一大块,粉色的肉还没长好,一大块都还带着凝固的黑红血渍,看起来狼狈又可怜。他随口问:“这狗受伤了?”

    “哦,”王森反应迅速,“前几天巡山的时候不小心被刺草划破的,疼得它走不了路,那天还是我把它背回来的呢。”

    “是几天前受的伤?”

    “一周前。”

    傅藏云点点头,伸手跟王森握了握:“今天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先走了,有什么情况请及时与我们联系。”

    “一定一定。”

    回警局的路上,原本是吴铭开车,傅藏云却先坐在了驾驶座上。

    不用自己开车,自然省了些精力,然而吴铭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有些惶恐:“头儿,还是我来开吧?”

    傅藏云已经系上了安全带:“赶紧上车,瞿白他们还在等着。”

    吴铭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上了副驾驶。

    一路上,吴铭丧着一张脸,盯着马路上的单黄线,寻思着是不是头儿嫌弃他车技烂,所以不让他开了。

    于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多开车、练车技时,身边的傅藏云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王森这个人,你怎么看?”

    吴铭回过神,心想他又不是元芳,头儿怎么老问他“你怎么看、你怎么看”?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表情木讷地盯着车前的雨刮器,陷入了思考。

    “所以说不能让你开车,你这样分心,迟早要把我们俩开进河里。”傅藏云嗤笑一声,吴铭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旁边的人目视前方,脸上一如平常,冷冷淡淡的。

    傅藏云言归正传:“我可以确定,王森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吴铭满脸疑惑地看着傅藏云的侧脸。傅藏云接着说:“先不谈那两个农民是怎么进入宝参山而不被发现的,这个我们大可回去审问,就说一周前埋尸者是怎么躲过王森的耳目进入山里的。就如王森所言,要进山必经他的木屋,而且只有那一条路,我们也证实了,周围都是陡峭的高坡,的确没有其它的路可走,更何况埋尸者那时候还带着一个已经死去或快要死去的女人。这是疑点一。”

    吴铭听了,若有所思:“那还有其他的疑点吗?”

    “埋尸的坑挖得很浅,为什么?可能性我们在埋尸点已经讨论过了,但是我在看到王森养的那条狗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尸体被埋得很浅,那么尸臭也更容易从土中散发出来,即便人因为身高问题和嗅觉的有限性不能闻到尸体的腐臭味,但是那条狗怎么会闻不到呢?你在蹲下去查看埋尸坑的时候,还没凑上去就能闻到尸体残留的恶臭,这个坑已经在空气中暴露了一段时间,尸臭味还是那么重,可想而知尸体还在土里的时候尸臭有多严重,可是王森养的狼狗怎么就闻不到呢?”

    “会不会是王森和狗巡林的时候没有经过这个地方?”吴铭猜测。

    “这个理由很牵强。首先,埋尸点不在林子深处,那两个偷药草的农民昨晚一进山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说明王森巡视时将这个地方漏掉的可能性很低,何况他一周会进山巡林三次。其次,一般狗的嗅觉灵明度比人高出40倍以上,一些品种能达到1200倍甚至百万倍以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傅藏云说完侧过脸看了吴铭一眼。

    吴铭一脸茫然,下意识重复:“意味着什么?”

    傅藏云一本正经地说:“你放了个新鲜的屁,几分钟的气流传播后,你家狗子能在四五百米甚至一公里外嗅到空气中带着你独特气息的屁味,顺着这股味儿,它就能追踪到你的位置。”

    吴铭一脸便秘样,他总感觉傅藏云的这个比喻,形象是形象,可就是好像有些不妥。

    还好他没养狗,吴铭庆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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