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来,周围顿时陷入了沉默。
有人悄悄抬眼,去观察顾之烽脸上的表情,然后咳嗽了几声去示意。
谁都知道顾之烽从来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人听说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关系亲密的异性。再加上他性格向来冷淡,恐怕是不会喜欢这种冒昧的玩笑。
但刚才那个开玩笑的人却浑然不觉,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是在活跃气氛:“不过顾总进来的时间还真是巧,说起来,谢大小姐是不是还得按照惩罚给顾总告个白?”
顾之烽眼帘一掀,没开口说话。
…周围变得更安静了。
这个话题扯得好,本来只是差点踩着颗石头,现在硬生生地给拽到了钉子上。
谢知影觉得整个脑瓜子都在疼。
偏偏所有人的目光还都落在她的身上。
谢知影垂下眼,伸出手将头发往耳侧挽了下,然后突地轻笑了声,淡淡道:“也是,既然玩了游戏,总要遵守规定。”
谢知影微微侧身,目光正对上顾之烽的视线,她礼貌性地笑了下,身体略微朝前倾。
方才挽在耳侧的头发垂落了下来,搭在了谢知影的锁骨处。她伸手,纤细的胳膊擦过顾之烽的身体。
谢知影的手朝着顾之烽面前的酒瓶伸去,风轻云淡地笑道:“所以我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顾之烽眉头微皱,一双冷清的眼里带着层不悦。
酒的度数并不算低。
虽然说谢知影这么些年来,对酒精已经有了些许抵抗能力,但是毕竟这几天一直处于反反复复的低烧,三杯酒下肚,估计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谢知影却仿佛毫不在意一样,没有半分迟疑。
然而此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在谢知影的前面,按住了那酒瓶。
是顾之烽。
谢知影愣了下。
顾之烽脸色不变,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谢知影的动作。他平静地倒了半杯酒,然后握住玻璃杯,抬手放在了唐少一面前。
顾之烽:“请。”
唐少一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总这是……”
顾之烽将手收回,身体自然地微微后靠,他抬了下眼,语气不轻不重,却陡然生出一股让人不敢插话的气场:“我听说,唐先生对宿阳那块地很有兴趣?”
几乎所有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宿阳街那块地方商业价值极高。如果运营得当,一定是一笔极其有利于自身的投资。
如果顾之烽没有回国,这块地一定是唐氏的囊中之物。
但是顾之烽回国了,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而在眼下,顾之烽提起这个,明摆了是要谈正事。所以眼下周围的人也不敢嬉皮笑脸,或是扯些无关紧要的娱乐话题。
这么一来,谢知影倒好像不用再自罚三杯了?
唐少一也被顾之烽这句话问了个懵,他当然知道自己家里是多么想争下宿阳街这块地方,但是又不愿意得罪顾之烽。
所以唐少一只得尴尬开口:“顾总说哪里话,这块地如果是风逸拿下,一定能做得更有价值。”
顾之烽将眼微抬:“风逸并不准备参与招标。”
这句话,无疑让所有人都愣住。
顾之烽这么聪明的人,会心甘情愿错过这么大一块香饽饽?
唐少一显然也无比惊愕:“您的意思是……”
“唐氏的影响力我一直都有所耳闻。”顾之烽笑了声,朝着唐少一伸出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所以,非常期待日后能够所合作。”
周围的人顿时低声议论了起来。
看来,顾之烽还是给足了唐氏面子,居然让出了一块地来作为厚礼。
有人猜测可能是顾之烽树大招风,不想在刚回国就四处树敌。
可无论顾之烽有什么目的,显而易见,这对唐氏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百利而无一害。
唐少一白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当然满心欢喜,接下来的宴会都装得人模人样,急着在顾之烽面前表现一番。
周围也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再去惦记其它的。
所以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人再提起谢知影欠的那三杯酒的事情。
*
宴会结束。
谢知影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下来,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温又再次升了起来。
由于发烧的影响,谢知影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一般疼的发晕。
谢屿衡喝得兴起,被一群人簇拥着去看唐少一新买的那辆车。正因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而高兴的满脸通红,显然是忘记了自己这个亲姐姐。
谢知影沾了些酒,不能开车。
而此刻刚好下起了瓢泼大雨,气温也陡然降了下来。
她站在大门前,歪着脑袋,强打着精神去联系代驾。
但这个点,代驾显然是不好找的。
谢知影觉得脑袋里像有千万个炸弹一般,毫不间断的轰炸着,头痛欲裂。
身边突然有人靠近,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身旁站定。
谢知影没转过头,用余光都能辨认出停在自己身旁的人。
是顾之烽。
她记得自己十年前,经常会用这种方式,假装毫不在意地去偷看顾之烽。
然后每一次,都会和顾之烽对上视,然后被当场抓包。
但是这一次,视线并没有对上。
顾之烽的目光没有任何偏移,而是在片刻地停顿后,迈步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唔。
谢知影掀了下眼皮,没说话。
这场聚会也有其它的富家大小姐来,这些女人见后来的谢知影抢尽了风头,一个个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此刻正三五成群的,站在不远处叽叽歪歪。
“鼻子是整的吧,哪有人鼻子长得这么高。”
“谁要人家家里有钱。”
“我听人说顾之烽和她高中时候是同学,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
“我笑死了,还以为她多厉害呢。”
“哎,不是所有男人都吃她这套的。”
女人们说话时,并没有在意音量,似乎是故意想让谢知影听到。
但谢知影此刻显然是无暇顾忌这些言论。
雨越下越大了,所有的声音宛若在脑海里一齐发出低低的轰鸣。
很难受。
*
“你疯了?这还没半个小时,你把宿阳那块地方让给唐少一这件事全世界都传开了。”杨痕在电话那头气得上蹿下跳:“你是怎么想的?你用脚指头都知道那块地多值钱。”
窗外雷声轰鸣。
车子还没开,顾之烽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还站在原地的谢知影身上。
杨痕见顾之烽不说话,气得一口气都险些跟不上来:“要知道你跑去唐少一的局上还顺带打包送去一块地,我就不会告诉你谢知影生病的事情。”
杨痕是谢知影的家庭医生。
谢知影的病情,他了如指掌。
谢知影在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多半是因为严重胃溃疡而引起的后遗症,加上前些时候气温陡然下降,所以一直低烧不断。
杨痕是在和顾之烽晚上闲聊的时候,无意提起这件事,顺带还心疼了一下:“哎,谢知影这副身子再这么糟蹋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大问题的。”
“不过你也知道谢夫人那德性,恐怕谢知影还活着一天,就得被谢夫人逼着出去当棋子用。”
那时的顾之烽神情都是淡淡的,宛若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原本,唐少一向顾之烽发出邀约的时候,顾之烽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计划里。
直到助理无意间提到一句:“顾总是准备推了唐先生之前的邀请吗?”
顾之烽:“嗯。”
助理点了下头,然后一边编辑着婉拒的信息,一边随口道:“不过我刚刚看到有人发了照片,谢大小姐好像也在夜宴,听说顾总和她是高中同学?”
谢大小姐
助理这句话里的某个词,让顾之烽的眼微眯了下,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突地开口:“不用推了。”
助理愣住:“啊?”
顾之烽抬眼:“让司机掉头,去夜宴。”
而眼下,杨痕还因为顾之烽的行为而暴跳如雷。
杨痕和顾之烽穿一条裤子长大,当然猜得到顾之烽去夜宴,多半是为了谢知影:“那块地可都是钱啊大哥,你说让就让了”
而此刻听着杨痕无比暴躁的发言,顾之烽语气里却带着股漫不经心:“越有价值的东西,风险也越大。”
叶痕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顾之烽收回视线,笑了声,然后淡淡道:“没什么,挂了。”
唐氏这么些年来每况愈下,不过是剩着一口气还在硬撑,这次将翻盘的希望都赌在了宿阳这块地上。
这么一项大工程,如果亏损,恐怕对唐氏是无比致命的打击吧。
唐氏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差不多也要到气数将尽的时候了。
坐在前面的助理转过头:“顾先生,开车吗?”
顾之烽不答,只是抬眼,目光朝着谢知影的方向望去。
谢知影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大好,刚才顾之烽就留意到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顾之烽眉头皱起,心中顿时腾起一股烦躁。
身体都这副样子了,还打算强撑到什么时候。
顾之烽转过头,语气冰冷:“开车。”
助理被顾之烽陡然冷下来的语气吓得不轻,但是却也不敢琢磨自家老板的心思,连忙转过身乖乖巧巧地发动了车子。
可车子还没起步,就听见顾之烽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三分不耐:“先停下。”
助理一个哆嗦,心里七上八下的猜着是不是自己发车的方式不对让这位大佬生气了。
然而下一秒,助理就看见顾之烽下巴微抬,朝着谢知影的方向示意了下:“接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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