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易的那张床算是比较大的单人床,要说睡两个人倒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向易对夏淮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向来抱有一点儿警惕性,他往后退了退,问:“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啊,你一个人睡不是更舒服么?”
夏淮扬了下眉毛:“想沾沾我们小向老师的仙气,说不定下次选择题能多蒙对两道,努力冲上两位数的成绩。”
向易:“……”
虽然理由很扯淡,但是这个要求他也不吃亏就是了,顺口就应了下来。
小向老师倾情教学到晚上十点,一边儿自己学还要一边输出的双重强度让他不由得有点犯困。
他自以为小幅度地、很轻地打了个哈欠,揉了下眼睛继续往下做题,夏淮却瞄到他睫毛被困出的生理性眼泪浸得湿透,往前推了推卷子:“要不先早点睡,明天再说吧。”
向易以为他学累了,顺势应了一声:“啊,行,那去洗澡吧。”
为了给客人相对舒适的体验,夏淮先洗,再换向易。
等到向易擦着头发出来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夏淮正在躺在他床上看他刚刚做到一半的辅导书。
向易还在心想你看这本干嘛,这本全真题大合集的难度简直是地狱模式,堪比某个连年噩梦的省市高考题的难度你看了也看不懂,夏淮却朝着他招招手:“来,小向老师,给我讲讲这题你怎么做的。”
学生愿意主动请教问题,小向老师当然挺开心的。
只是向易瞄了一眼他指的题,瞬间哽了一秒:“你真要听这个?”
他觉得以夏淮一百五十分的考卷只蒙对两道选择题的水平,想要理解这道题,还是有点儿过于困难了。
最关键的是,这道题他自己刚刚洗澡前算到一半都还没算出来,真讲了不是误导人吗。
夏淮语气懒懒散散,像是真不介意:“随便听听,反正不也没事吗?”
他要听,向易总不会不讲。
向易把前面的演算思路交待一遍,刚好给自己机会也理了一遍,依旧没找出问题所在之处,只能相当尴尬又抱歉道,“到这就卡了,你再等我想想,是不是哪步有问题。”
夏淮盯着他草稿纸上列出来的演算过程看了两秒,食指点了一点其中一步:“你这算错了。”
“这个公式不能在这套。”
“诶——”
向易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哦,真的,我怎么忘记了。”
他两笔换掉那个用错的公式,一边接着往下算一边感叹道,“不错啊,能看得懂了啊。”
夏淮非常谦虚道:“都是小向老师教的好。”
他顿了顿,又像是不经意地提醒了他一句,“我听老师说,这个变形公式还是少用为好,有条件限制的。”
向易的笔尖突然顿了顿。
他用这个公式是因为高数里常用,他之前在大学里用惯了也忘记了这道题的条件不符合,不能直接套。
可高中老师会说这个吗?
“老师什么时候说了?”
“就上周那节数学课。”夏淮回答得相当坦然,反问一句,“你当时睡着了吧?”
向易:“?”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怎么不知道?
但夏淮的表情又相当认真,看不出有一丝问题,向易只得当做自己那会儿神游了漏了这个知识点,礼貌性地给了夏淮一个微笑,“行吧,谢了。”
夏淮点了下头,随口问:“你大概什么时候睡?”
“我?”
向易想了想,说,“我还得再看一会儿,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下周就要考试了。
他可不想砸了原男二多年以来苦心搭建的学霸招牌。
向易在原世界读的是省重点尖子班,地狱式教学,现在的环境比起以前倒是轻松了不少。
但在那会儿,向易的水平也就是个学习不错的普通学生,和原男二的顶级学神人设比起来,那还是差了好大一截儿。
好在有已经学过一遍的基础和他大学里重新增进的知识,向易估算了一下以他的现在的水平,理科拿个一百四十分上下应该不是太难的问题,虽然挨不到学神当年门门接近满分的盛况,至少也查不到哪儿去。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学校的水准如何,以他现在的水平,到底会不会被同年级其他学神吊打几个来回。
原身心高气傲的从没在乎过别人的成绩,倒是苦了向易这个想拿别人当参照数据的人。
他现在就属于心里没底的状态。
既然没底,就得强制性逼着自己做到最好才行。
夏淮本来也不困,见向易没有睡的意思,索性也坐起身来,挨在他旁边,看着他一道一道往下刷题。
他能闻到向易身上有很淡的香味,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恰好对他胃口,戳得他心尖稍稍发痒。
夏淮弯了弯手指,藏住翻腾情绪,突然问:“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啊。”
向易想起来那个对夏淮来说堪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约定,点了下头,“记得啊,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前二十太难了,需要我给你降低点标准。”
夏淮:“……”
他稍稍挑眉,“我觉得考试之神还是会很眷顾我的。”
向易:“……”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可能是闭眼蒙对的两道选择题吧。
他无所谓地点头敷衍夏淮:“好好好,我记得,只要你能考的到我什么都答应你。”
夏淮略略勾唇。
“那就好,小向老师,记得不要违约。”
—
考试当天,小向老师给他仅有的这一个学生带了两个鸡蛋和一个香肠当做早饭,祝愿他能考到一百分。
这种八百年前的迷信当然没有什么用,况且现在是一百五十分制,真考到一百也就超过及格线不多的水平。
但向易觉得他这学生要能考到一百分他就已经相当心满意足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他把早饭放在了和他相隔一条走廊的,夏淮的位置上,等着他来。
只是临到考试前十分钟的时候,夏淮才单肩背着个书包姗姗来迟。
向易:“早。”
夏淮掀了掀眼皮,声音有点哑:“早。”
向易刚想嘱咐他记得吃早饭,发卷子的监考老师进了教室,向易只得暂且闭嘴。
他往左看了一眼夏淮,他今天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
第一门考的是数学。
卷子发下来,不过十分钟,左边就传来哗啦啦一声翻卷子的声音。
向易:“……?”
这么快?
选择题ABCD,填空题1234这样水着过去的?
今天的题目出的有点偏,猜数字估计不怎么好猜。
向易暗自替自己的可怜学生捏了一把汗。
考试结束,打铃收完卷子,夏淮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拿手机出来看了一眼。
向易觉得自己这位学生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迟疑了一下,还是背着包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夏淮把手机锁屏锁上:“没事,吃饭去吗?”
“走吧。”
一路上,夏淮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没怎么和向易说话。
向易思忖着是不是今天题太难了打击到了这位想要奋发图强考进前二十的小朋友自尊心,身为老师,他怎么也得安慰一下自己的学生。
他稍稍试探道:“我请你吃饭吧?”
夏淮:“嗯?”
向易思考着要怎么不伤害到他,斟酌着用词开始源源不断地给他灌输心灵鸡汤:“其实考试这种东西嘛,都是尽力了就好,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夏淮:“……”
他心情不好当然和考试没什么关系。
是他家里的事。
他昨天回家,出差了好几个月的父亲回来了。
一回来什么都没干,就开始斥责他。
按理说这个世界的父母和他关系不大,被骂两句也就被骂两句,听听就过去了。
但夏淮就是烦。
他太了解这种人了。
自己在外面工作上受了委屈,回来就得找个发泄地出出气。
在外不行,但在家里可以,反正孩子是自己的所有物,想怎么骂怎么骂,想怎么揍怎么揍,反正他也跑不了。
必要时候还可以选择控制他的人生来获取成就感。
这种做法,真是和他原世界那个亲爸一模一样。
当年他受不了他爸,逃了。
可现在他能逃哪儿去。
夏淮一直没接向易的话茬,向易却是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况且就算你没考进前……没考到想要的成绩,大家兄弟一场,你有什么要求,我也会答应啊。别难过啦夏哥,人生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实在不行……”
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听可乐来,递过去,表情纠结得像是下了大成本一样,“我请你喝肥宅快乐水就好了。”
夏淮这才稍稍回神。
向易抿了一下嘴,看样子有点尴尬无措:“喂,你喝不喝,你不喝我自己喝了?”
他倒不是没安慰过考试考砸的人,就是夏淮这种类型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不知道该怎么哄。
一罐快乐水哄得好吗,不行的话,要不两罐快乐水试试?
他说着就去拉易拉环的拉环。
夏淮只觉得随着噗呲一声拉环开启的声音,他适才积压了半天的烦躁郁闷,像是被可乐里压了许久后终于得到释放的二氧化碳,咕噜咕噜地往外跑得一干二净。
夏淮低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向易。
向易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你干嘛?”
夏淮伸手,向易以为他是要接可乐,没想到他手一抬,轻轻弹了一下向易的脑门:“觉得你傻死了。”
向易:“……”
他刚想发作,下一秒,却被眼前人拉入怀抱。
夏淮低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很轻。
“但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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