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来了

    医学部的藤原教授,和我还是有那么点交情在的。说出来怪难为情的,藤原教授曾经追求过我。那时我还未和先生离婚,所以就拒绝了他。或许是因为和先生处于分居状态,所以给了他我和先生的感情早已不在的错觉——虽说我和先生确实没什么爱情可言吧。

    如今乍一听到藤原教授的死亡,我的心里百味陈杂。除去私人感情上的问题,藤原教授在教学上很有造诣的。

    我看着中禅寺那如同参加丧礼一般的表情,看起来让人望而却步。

    中禅寺和我一样,也是民俗学的教授。常年一张仿佛被欠了一千万账单的不高兴的脸,使得他的女人缘相当差。

    “那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说因为藤原教授追求过我,所以我成了嫌疑人?”

    “关于这件事,边走边说。”

    这么说着,中禅寺便带着我前往医学部的大楼。在路上,我一边听着他说起这件事的经过,一边给先生发了信息。按照原本的计划,下午我们会在一家餐厅协商关于财产的分配——对此我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衷。我和先生在财产方面是不会有分歧的。但是先生却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协商下吧,也是为了后续的感情生活。

    哎,他是暗指我下场婚姻吗?

    “也就是说,你本来是准备邀请藤原教授和我一起去旅行?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旅行吗?”

    “你怎么连这个都要惊讶?你和你丈夫难道没有旅行过吗?所谓的旅行,自然是离开居住的土地,到其他地方停留一段时间。都这把年纪了,说真的,你和你先生真的没有旅行过吗?”

    他一副嘲弄的语气。

    啊真是的,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再说了,说出这番话的你,是活在哪个年代啊?我又不是什么闭门不出书呆子,对于“旅行”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记得旅行,原本是马来语吧。”

    “所以用简单易懂的日语来说得话,我来邀请你和藤原一起到远方住个几天。不过现在看来,只有你一个了,希望你前夫不要介意。”

    他抚着下巴说道。

    我:……

    所以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其他院系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我们民俗学的教师一点也不意外。对于某个东西追求其来历或者它的意义,哪怕只是个外来单词,也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啰嗦罢了。

    “那么原本打算去哪里旅行呢?”

    “箱根。”

    “该不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吧。”

    “你这人疑心病还真是重啊。”中禅寺不悦地看了我一眼。

    “这跟疑心病不一样吧。突然来邀请也太唐突了。既然原本想要邀请我,那么我也总有理由知道为什么吧。”

    “那么有免费的旅馆住呢?不管住多少天都不用花钱。”

    “那是安达原吧。会被旅馆主人吃掉。”我不禁开起了玩笑。

    总而言之,在被鄙视了一番后,中禅寺终于和我说起了为什么要去箱根的理由。

    他的一个朋友——据说是个商人,在造房子的时候,在山坡上发现了一个疑似仓库的建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书本,而且非常古老。

    啊,我差点忘记了,中禅寺从他的祖父手里继承了一家旧书店,开在东京的。从小热爱书籍的他,有这样的机会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暴发户嗅惯了铜臭味,对于能赚钱的事物异常敏感。如果只是单纯的置物间,拆掉就是了。但是仓库里面的东西不同凡响,搞不好在文化上很有价值,说不定可以大捞一笔。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的友人就找到了我。邀请我前去箱根帮忙鉴定这些古老的书籍。免费的旅馆和温泉。虽然说我原本是想邀请鸟山先生的,但是一想到鸟山先生年岁已大,舟车劳顿的,所以就邀请了你。而柳田则是因为脱不开身。”

    总感觉自己好像无形中又被鄙视了一番。

    “那么藤原教授呢?”

    “我怕旅途有意外,所以带个医生比较好。”

    我:……

    ——

    快到医学部的大楼时,中禅寺说: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解剖课,藤原的尸体永远不会被发现。”

    “能直接偷梁换柱,应该也是学校的人。焚尸房的钥匙只有藤原教授有,今早调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钥匙已经没了。于是现在正在调查有机会能接触到钥匙的人。至于锦织你,则是被无能的警察擅自安排了[因被死者纠缠而愤怒之下情杀]这样的设定。不过我认为是有人故意在模糊事实。”

    我暗自吐槽:这是你设定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中禅寺你什么时候开始当侦探了?”

    我有些开玩笑地看着他。他却面色阴沉地看着我:“我不是侦探。”

    好吧,和这个人根本开不了玩笑。

    “我是神主。”

    我:……

    好吧好吧,我又差点忘记中禅寺还有个“神主”的副业。也是从他祖父那里继承而来的,是武藏晴明神社的神主。

    “那你得好好练习桔梗印。下个月我们去远野说不定还能碰到妖怪呢。”

    中禅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我。

    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讲笑话。

    ——

    我们到达医学部藤原教授的办公室时,那里已经被警示带围起来了,就连上课的教室也是如此。现在还是假期内,所以这次上解剖课的都是医学部的研究生,他们留校是为了读博准备的。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五个学生,有三个是嫌疑人,他们都能接触到钥匙。

    “您就是民俗学的锦织教授吧。”有个年轻的警察见到我和中禅寺来,立刻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是锦织,您好。”

    和小警察握手后,便开始了询问阶段。

    “和藤原教授的关系?真是难以想象,我不觉得除了同事之外还有其他的关系存在。追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个学校追我的人可以绕整个吉田校区一圈。离婚?这是我的私事,和藤原教授没有一点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和外人没有一点关系。我和先生的关系?等等您的问题是否已经偏离了主题?”

    年轻的警察尴尬地笑笑。随后结束了询问。

    在现场,除了警察以及嫌疑人外,我还见到了两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不禁问旁边询问我的警察,“现场也允许小孩和老人在场吗?”

    “啊……”小警察看了眼小孩和老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他们是来找死者的,结果发生了这件不幸的意外。”

    “那么可以问下,是谁说我和藤原教授有感情纠纷的?”

    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严肃,小警察更加尴尬了。

    “等等,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

    外面忽然传来了大声的喧哗,随后一个银发、穿着简便和服的中年男人露着一张不悦的表情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兴致缺缺的小江,以及显然是被无视而感到羞愤的警察。

    “你怎么来了?”

    这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就是我的先生——现在是前夫。

    小江一进来就嚷嚷道:“真是不机灵啊,从小锦发信息到现在也有十五分钟了吧!在这十五分钟里居然还没找出事件的真相吗!果然还是要乱步大人出马比较好!”

    “大哥哥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吗!据说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事件的真相!”

    戴着方眼镜的男孩子兴奋地跑到小江的面前,一副见到偶像的样子。

    “哦,真是好眼力。小鬼,你也不一般嘛。”

    “是、是吗……”

    “你怎么来了?”我看向已经走向我的前夫,“这不是什么麻烦的事,解释清楚就解决了。”

    先生却皱着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

    “诶?”

    “这些年里,应该发生过不止一次吧。”

    “……”

    先生是个不会说情话的人,但是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我觉得这个时候有点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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