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第35 章

    叶淮赶到的时候,陆停星的车停在路边, 他正坐在人行道里的石凳上, 呆呆地看着天空,见到叶淮停下车, 便腼腆地低下头, 咬了咬嘴唇, 道“对不起。”

    叶淮一路上想了很多,焦虑、不安、担忧甚至是莫名的愤怒都在看见他的这一刻消失不见, 他来不及拔下车钥匙, 放下手刹后推开门匆匆跑到了陆停星身边。

    “我还以为”叶淮将陆停星搂进怀里紧紧抱住,颤声道“以后不许不接电话, 不许乱跑,下班就在办公室里等着我。”

    陆停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慢慢抬手双手回抱住他,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脑子里空空的,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就又想起来了, 再一会儿又想起另一种答案, 我不知道哪个答案才是正确的。”

    叶淮心中一沉, 松开对他的禁锢,看着陆停星那双清澈却又带着一丝茫然无措的眼睛,正色道“我们去医院。”

    陆停星点了点头, 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回自己车前,正要打开车门上去,叶淮却突然叫住他,“我来开车。”

    “那你的车”

    “找了代驾。”叶淮说把他带去副驾驶坐好,又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一辆车而已,丢了就丢了,你最重要。”

    陆停星脸红了点,“嗯”了一声后偷偷地把脸转了过去,不敢看他。

    叶淮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反应,迟疑了片刻,问道“星星,你不会连我也忘了吧”

    陆停星立刻摇头,“当然没有,我不可能忘记你呀。”

    叶淮还有点怀疑,继续问道“那我是谁”

    陆停星眨了眨眼,抿唇笑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叶淮哥哥。”

    “这还差不多”叶淮叹了口气,苦中作乐道“你要是把我给忘了,我就把你五花大绑捆去民政局,先盖个章再说,免得哪天媳妇儿变成蝴蝶飞走了,哭都没地儿哭。”

    “不会的,肯定不会。”陆停星跟着笑了两声,“不会忘记你。”

    叶淮又逗了他两句,将视线收回看向前方的道路后,眼里的笑意消失,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自从他和陆停星心意相通,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过叶淮哥哥这个称呼了。

    回程的路上叶淮才有心思想到别的事情,陆停星无意识选择的这条线路,是去他们当初相约拍摄的那个公园的路,也就是说陆停星似乎并不是纯粹的失去记忆,叶淮皱了皱眉,又想起上次唐医生提到的问题。

    回到市里,叶淮开车去了最近的b医大附属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着病,陆停星对医院的反感变得格外明显,丝毫看不出几个月前他还为了看望蓝阳冰而多次出入医院。

    从停车场出来后陆停星就一直慢吞吞地跟在叶淮身后,脚步磨蹭,眼神飘忽不定,要不是被牵着手,叶淮丝毫不怀疑他会找个借口偷偷溜掉。

    挂完号,排队候诊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护士就叫到了陆停星的名字。

    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入产科,叶淮比陆停星还要紧张,双手一直搭在陆停星肩膀上没有离开过,医生才问了简短的两句话而已,他手心就出了一层汗。

    床帘后面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有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刚才听叫号就觉得名字熟悉,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们。”

    白大褂,一张笑吟吟的俊美面孔。

    叶淮总觉得对方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到过,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陆停星略带惊喜地开口“萧哥。”

    “乖。”萧如把手里的钢笔放回胸前口袋里,走上前摸了摸陆停星的脑袋,对主治医生道“我弟弟,好好给人看看。”说完抬眼看向叶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小兄弟,挺有勇气啊,这事儿他哥知道吗”

    叶淮总算想起来他是谁了。去年他陪姜喻来医院检查,也碰到了这位隔壁儿科的医生,当时还觉得人跟自己挺有共同语言,只是没想到“你认识陆他哥”

    萧如双手插兜,耸了耸肩,先对陆停星道“你别看我,先看病。”又转头示意叶淮走到另一边不去打扰他们俩,才解释道“也不算很熟,就是从小到大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罢了。”

    叶淮“”

    萧如老神在在地绕着他踱步,道“未婚先孕,罪加一等啊。想好怎么面对老陆的铁拳了吗”

    这话要是放在昨天,叶淮一定会心惊胆战地向前辈虚心请教讨好大舅哥的方法,可眼下什么都没陆停星的病情重要,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分贝询问道“萧医生,孕期记忆产生缺失或者说出现偏差,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吗”

    “你是说健忘但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不全是。”叶淮顿了顿,把这近日陆停星的身体状况和反常行为简短描述了一遍。

    萧如眼里的玩味神色淡了下去,他蹙起眉头沉思了片刻,严肃道“专业不对口,我也没办法判断。”

    他走去主治医生身旁耳语了两句,两人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孤零零坐在板凳上的陆停星不明所以,无助地回头看着叶淮。

    叶淮朝他安抚地笑笑,小声道“没事,有我在。”

    接下来的检查萧如几乎全程跟在一起,光不同的医生就领着陆停星见了三位,检查项目更是堪比体检,每多做一项,叶淮的紧张就多一分,等将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拿到手里时,他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儿了,“怎么样”他和陆停星都看不懂检查结果,只能等着专业人士进行判断。

    萧如和对面的年轻医生正低头讨论着,检查报告翻来翻去地看,眉间沟壑越来越深,表情也逐渐变得复杂。

    “有什么问题”叶淮紧紧握住陆停星的手,重复了一遍。

    两位医生对视一眼,萧如将检查报告转了个方向,面对他们摊开在桌上,疑惑道“没有问题。”

    另一位医生补充道“除了因为过度劳累导致身体有些虚弱,其他所有检查结果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

    尽管白字黑字的各项指标不会作假,可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感到满意,叶淮放不下心来,他将检查报告收好,向医生道了谢,打算再带着陆停星去中心医院看看。

    萧如脱下白大褂搭在手上匆匆追出来,“老陆刚刚给我回了通电话,说他已经到机场了,我让他直接到我家,正好我今天早班,到点了,你们也一起去吧,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别这么看着我,星星是他亲弟弟,没理由瞒着他。”

    陆停星确定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还处于最危险的时期,叶淮不敢掉以轻心,在得知萧如家在医院附近后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陆停星都沉默不语,就连萧如也看出来他情绪不大对劲,一进家门就找借口进了卧室,把客厅留给他们两人。

    叶淮跟他换上拖鞋,把检查报告单放在鞋柜上,到客厅坐下,握住陆停星双手时才发觉他正在浑身颤抖。

    “别怕。”叶淮心中一痛,捧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强颜欢笑道“你刚刚也听见了,医生说你好着呢,健健康康。”

    陆停星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慢慢升起一层水雾,“我”他艰难地将喉头酸涩咽下去,哑声道“叶淮,我好像又要忘掉什么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的。

    起初只是记不清一些很小的事情,厨房的食材摆放,办公室里的替换墨水,检查过一次的合同,车里的备用钥匙他权当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等忙完了这段时间就会好。

    后来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休息够了,忘掉的事情反而更多,脑海中的记忆就像被摔碎的拼图一样散乱无章,就连就连真假也不敢确定。

    他怕。

    陆停星咬紧牙关,身体依然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保持清醒,甚至根本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该怎么办

    如果他忘了叶淮,忘了现在的一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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