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里, 所有人都觉得托尼斯塔克有些一反常态。
他先是剃光了自己的胡子, 随后连着出席了两场原本根本不会露面的、曾经嗤之以鼻的“无聊活动”。
早上的日报头条还能是“托尼斯塔克的新形象”,到了下午,这个一贯懒得应付媒体的家伙就突然变得尖刻了起来或者说,他原本就是个聪明人, 只不过从来都懒得对其它无关紧要的事情投以目光罢了。
“武器研发部员工大部分都已经转岗, 离职的员工也有按照法律规定予以离职补偿。”
“技术本身是无害的,基于钯金属的冷聚变技术可以成为推进世界进步的清洁能源,也可以被做成极其危险的核武器,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我选择了前者。”
斯塔克工业的执行总裁一只手捧着授予的奖杯,直视面前数不清的闪光灯,哪怕这具身体没有一条魔术回路, 更是根本没法启动神秘水晶单片镜这个能够检测恶意的魔术礼装, 他也能凭借着本能感受到镜头之后一双又一双不那么友善的眼睛。
他根本不理解什么是钯金属的核聚变,只知道那玩意儿会对心脏产生负荷。魔术加护的尖晶石可以暂时性地缓解这种毒害,但这种吸附效果治标不治本,即便如此,这具身体的主人仍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将生命都堆在了筹码上, 化身成试图拯救世界的英雄。
魔术师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阿尔冯斯作为魔术师诞生的那一刻,被教导的就是这样的知识。
每一个行动都有其目的,比起普通的人类, 他们有着更加直白的思路, 以及更为单薄的道德观念。
但是明明都已经走到了了众人所无从抵达的那个足够遥远的距离, 托尼斯塔克这个人类个体却做出了完全违背价值导向的事情。
阿尔冯斯自诩他们的关系没有熟到去刨根究底对方为什么会想要成为“钢铁侠”,毕竟就算托尼能够给出回答,他自己也接不住那句按照斯塔克的性格势必会问出的“那你呢”。
名为阿尔冯斯的炼金术师,为什么会选择成为神秘和科学侧之间的桥梁
数年前,宝石翁泽尔里奇按着那位记忆之中神色淡漠的少年,手掌死死压住他的肩胛,对方的眼睛里是狂暴又不安定的力量,蓝绿交叠的磷火肆意流窜。
而魔法师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安静了下来。
你在妖精乡里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
回忆戛然而止。
“斯塔克先生”
一个话筒被很没礼貌地怼到了他的下巴跟前。
结束了走神的阿尔冯斯定睛辨认了一番,话筒之下的电视台标识,他记得在最近突击背诵的资料里看到过。
“您认为,了捐款和抚恤,就能够弥补您在军火贸易上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吗”
女记者的口红涂着鲜艳的正红色,挑起轻微的弧度“按照网上的民意调查,您”
“您真的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些战争了吗”
阿尔冯斯突然反问道。
他们想激怒他。这些人的眼睛里,写满了如此的情绪。
想看他恼羞成怒地挥开话筒,想看他暴躁地扬长而去,说不定还能抓拍到类似赫鲁晓夫在线脱鞋高举着自己的鞋拍桌怒吼之类留名史册的名场面,这样大家就可以一如既往地编篡出快餐新闻来,流量和ki都能够轻松被满足。
“冷兵器时代十字军东征的时候死去的人们,应该怪罪到锻打武器的铁匠身上吗”
“工业革命之后的热武器杀死大量的人口,应该从蒸汽机的发明开始责难吗”
“你们现在会因为的危险性去怪罪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推进了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的研究吗如果不会的话,那么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的冷聚变技术理论上是踩着前人台阶的更进一步,这触动了哪些人的神经”
一字一句,阿尔冯斯顶着环绕在周身的话筒,走到了所有人的中央。
今天的曝光率超标了,他想,ord of jeery从来没一口气怼过这么多人。
“没有人愿意听诡辩,斯塔克先生。”
记者眼神飘忽着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阿尔冯斯站在记者围攻的中央,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只留下手机屏幕微微发亮:那是一小段对话,最后一句停留在了托尼斯塔克的回复上。
“介意我在记者面前说点什么吗如果造成了斯塔克工业的经济损失,我愿意做出赔偿。”
“你生气了”
“我不知道。”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没生气唉,算了,你想去说点什么”
没有回话。
又过了片刻,托尼斯塔克再度发来了简讯。
海崖上的一处私人宅邸之中,戴着护目镜的男人放下了手里铬白色的战衣零件,吩咐智能管家打开电视直播。
“仅限从现在开始的两个小时,允许你自由自在地用托尼斯塔克这个身份做些什么。”
在实验室里的商人挽起了白袍的大袖管,这衣服一点都不方便活动,但是据说火一烧就能够重新变得干净的梦幻材料让他爱不释手而且经过简单的测试,这件衣服能够抗一定程度的冲击载荷,如果他可以使用魔力的话,应该还支持改变各种款式之类的附加功能。
太棒了在身体换回来之前他要一直穿着。这比任何一家高级定制的服装都要来得有用。
斯塔克摸出一个甜甜圈,电视屏幕里,顶着他自己面孔的宝石商接过了话筒,对着金色波浪长发的记者小姐郑重其事地问道
“请问,我能够知道您的名字吗”
托尼“”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居然想要顶着我的脸撩妹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小奸商骨子里放得这么开的吗
显然记者一下子也想起了这位商人的风流韵史,立即就切换成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的心态“我叫艾米丽。”
阿尔冯斯点了点头“今日纽约”
“是的,斯塔克先生。”
记者甚至还抛了个媚眼,就算她的工作是扛着相机和话筒从斯塔克的身上缛羊毛一般抓出些敏感话题来,也不代表一个聪明人会放过真正能够抱大腿的机会托尼斯塔克其人在某些层面上格外慷慨,而尤其是
“我记得今日纽约有斯塔克工业的入股。”
所有的记者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听到,托尼斯塔克用温和而平淡的语气宣布“斯塔克工业将取消对于今日纽约的注资。”
“”
记者错愕地抬头“您说什么”
“正如您所听到的这样,女士。”
浅棕色瞳孔的商人像是防止有人没有听清楚那样,重新强调了一遍“我将取消对于今日纽约的注资。”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一干众人,似乎还认真检查了一遍不少记者话筒上的徽标,那明明是极为平和安定的神色这种表情本身也鲜少出现在托尼斯塔克的脸上,这个人向来都是神采飞扬情绪夸张的可偏偏却让所有人都有些心里发毛。
“还有威彻斯特电视台。”
他宣布“还有纽约周报。”
“还有每日娱乐新闻。”
他吐字极为清晰地一个一个数过这些媒体的名字,坐在观众席上的尼克弗瑞面如死灰却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撤资总比诅咒好,切实的经济利益博弈比起虚无缥缈的“炼金术师的惩罚”要好太多了。
感谢上帝,托尼斯塔克的身体没什么魔法天赋。
知情的尼克弗瑞和一干神盾局的探员们都在心里庆幸,炼金术师先生肯用和平的方式把心里憋着的不高兴都发泄出来那自然皆大欢喜,警戒也可以解除了,今天的外勤有惊无险,回去写任务报告不提,而在场的其它人则心里五味杂陈,震惊不已。
“斯塔克先生,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其中,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记者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阿尔冯斯看了他一眼,对方的麦克风徽标有些面生,而这个标记的电视台似乎没有官方公开发表过对于斯塔克欠缺根据的批判性言论。
“因为我觉得不高兴。”
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
“”
众人陷入沉默。
当然,投资人确实是可以随时因为自己觉得不爽而撤资的,但是一般来讲很少有人会想起来斯塔克工业的投资范围极广渗透生活方方面面,因为托尼斯塔克本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网上的洪水滔天也很少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颁奖典礼的现场来等待他们的提问。
沉睡的狮子打了个呵欠,露出满口的森森白牙。
“而且投这些钱出去又不是为了给我自己添堵的。”
阿尔冯斯十分费解,所以说托尼斯塔克这个人一定在某种层面上有问题,要么就是技术宅实在是太过不拘小节了,要么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斯塔克工业到底对外有多少注资这一切都是佩珀在管理的考虑到斯塔克本人作为一个能够被地狱盯上的派对动物根本就不“宅”,后者的可能性说不定还大一些。
“可是,这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您不能因为自己私人的好恶,就想要遏止注媒体的声音”
有人反驳道,气势不算很足。
“那么,先生,我只能说。”
阿尔冯斯说出了今天颁奖典礼的最后一句话“这是投资自由的一部分,作为斯塔克工业的ceo,除了剃不剃胡子以外,我总得有权利决定自己想买什么,不买什么。”
“这笔投资将会重新进行分配,进行清洁能源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垃圾清理回收再利用体系的推广。”
反正斯塔克工业原本的预案里也有这样一部分内容,在确认过佩珀的计划清单之后,阿尔冯斯对于将这部分内容公开毫无压力。
商人对着镜头无奈摊手的动作,定格成为了这一天闹剧的尾声。
回程的车上,佩珀坐在车后座上,好几次回想起颁奖典礼的场面,都想要掩面而笑。
“阿尔冯斯先生。”
她对着炼金术师眨了眨眼睛“我从没想过您还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这人平日里都是一副八方不动的样子,好像总也没什么情绪起伏,没想到生气起来居然这么
咳,怎么能形容一个炼金术师孩子气呢。
“因为自己的任性,贸然打乱了斯塔克工业的计划,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阿尔冯斯面露歉意“希望没有影响你的工作太多。”
“这哪里算麻烦,根本比不上斯塔克平时添麻烦的千分之一,阿尔你已经非常配合了。”
佩珀感叹道“而且他那副样子说抱歉总会让我觉得有种危机感,阿尔你还是不必道歉了。”
托尼斯塔克会主动道歉,总觉得是闯了什么极难决绝的祸患。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略去,佩珀在玻璃的反光上打量着阿尔冯斯,对方已经重新安静了下来,双手拢在膝盖上方,坐得规矩而端正。
她的老板是与寻常人截然不同、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的孤僻的研究者,那些网络上的舆论他从来都不屑一顾,但佩珀其实自己并不清楚,托尼斯塔克其人,到底会不会在意这些“无聊的琐事”。
可是阿尔冯斯在意。
当初那几个混蛋魔术师那么说你你都没有反驳,怎么事到如今会因为几个记者的话生气,真不像你。
托尼斯塔克捧着手机,手指头飞速在屏幕上滑动,和正在车里往回赶的宝石商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没有生气。
好吧好吧,阿尔,可是为什么你不会反驳那几个魔术师他们说得可要更加过分
阿尔冯斯没再回复。托尼斯塔克命令friday偷偷地启动了车载摄像头,传回的图像里,炼金术师拖着下巴看向窗外,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手机。
这家伙如果不知道怎么回复就会直接不说话的吗这样会直接把天聊死的吧
就算真的是不方便说的内容,总得通知一句“我不能告诉你”吧,他现在连这是秘密都已经懒得说了吗
托尼斯塔克按住太阳穴觉得格外无语,某个宝石商的社交能力看上去比他想象的还要低一截。他认命一般重新编辑了一小段话,大概含义是,如果这是你的秘密你不想说出来的话,可以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
结果,就在他即将按出发送键的时候,阿尔冯斯重新发来了回复。
“魔术师所研究的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抵达根源。对标你们科学侧的研究进程的话,大概可以描述为大一统的公式、世间万物的唯一法之类的东西,无数代魔术师用尽各种方法,都只不过是为了实现这一个目的。”
激进的科学家,托尼斯塔克想。
“魔术师几乎都是代代单传,是因为家族的继承人会背负前代人所传承的所有知识。和追逐根源相比,魔术只不过是其过程之中的副产物罢了。”
那又怎么了托尼斯塔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在手指尖接触到屏幕的时候突然一滞。
他想起了那个金色大卷发的、长得像是宝石一样容姿俊俏的姑娘。那是爱德菲尔特的现任家主,阿尔冯斯的妹妹。
不属于爱德菲尔特,也不属于巴瑟梅罗。在以家族为单位的魔术师的世界里,阿尔冯斯就像是禹禹独行在世界之中的旅人。
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纽约圣殿是维山帝源流魔术师们的大本营,而阿尔冯斯显然连他们的悬戒都使用得生疏艰涩,魔术协会驻扎在英国,可他一个人千里迢迢远赴纽约,在布鲁克林一个人庭冷落的街道上开了一家连招牌都有些蒙尘的珠宝店。
一句“为什么”,牵引出了更多亟待问出口的“为什么”,名为阿尔冯斯的商人背后背负着无数的秘密,可是尼克弗瑞曾经几次三番地叮嘱,保持谨慎的交流距离就足够了,不要向神秘的世界窥探过多。
“别以为那家伙看上去好相处就得寸进尺斯塔克,想想得罪过他的所有人的下场,包括但不限于某个陷入霉运好几个月的游戏玩家,那两个已经当场暴毙的魔术师,还在监狱里跟自己吐口水玩的鞭索。”
弗瑞的眉毛简直要拧在一起“别想着伸手进猛兽的嘴里数数它有几颗牙齿,魔术师从根本的思维模式上就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
兼任首富的发明家觉得不可思议“知识难道不应该是集思广益共同学习相互探讨才能够推进更快的东西吗”
虽然这世界上能够和他共同探讨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但是从小到大的求学之路让托尼斯塔克还是很认可当前的教育模式的。
但是这个问题,弗瑞自己也答不出口。哪怕从神盾局建立之初再向前推演,过去的数千年里,各个家族的魔术师们都对于自己的辛秘讳莫如深,从不肯向外多透露一丁点消息。
“ca oka
enna”
托尼斯塔克又不死心地尝试了一遍,随手放在桌面上的紫水晶仍旧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set u”
托尼命令道,随后又从英语换成德语“anfang”
德语也没什么用。托尼斯塔克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试试看更加古老一些的希伯来语,或者干脆再去学个中文,智能管家很是时候地戳穿了他的念头“sir,切换不同语种启动宝石的成功率,经计算大约在千分之二以下,您确定要继续尝试吗”
“”
好扎心。
好在,就算换了一具身体,战衣方面的进展还是很不错的。
商人将铬白色的战衣与腕表的定位装置桥接完毕,走出地下实验室的大门,微闭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连续的工作结束之后,这是他近期最为常见的放松方式。
如果能够有什么办法,不需要远距离召唤,直接就能够让战衣全覆盖的话联想到现在身上这身可以随便改变外形的衣服,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钢铁战衣也加上一层光学迷彩,做得和普通的西装外套一模一样
老天,别了吧,魔法师一个认知干扰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在科学侧想要同等实现得是材料学和诸多交叉学科多么大的突破。比起耗费精力在外观上大做文章,还是直截了当地提升火力和战衣性能这种需求更为迫切。托尼斯塔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额角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看来对于普通人类所使用的药物,用在炼金术师的身体上同样也很有效力。
滴答。
那是人类的耳朵所无法听到的响动。
感受到魔力源泉的接近,有些不可视的东西,开始缓缓地翻涌起来。
之前因为额头的外伤而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早就已经干涸,如今寻不到一星半点的踪迹。血液裹挟着身体里流动的魔力od渗透至地下,交融在地脉的魔力ana当中,像是一滴血液汇入大海,瞬间就消泯了色泽。
可是即便是那不值一提、难以察觉的血腥气流淌在纽约市的地脉当中,也足矣牵动某些别有用心的鲨鱼灵敏的嗅觉了。
“找到你了,阿尔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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