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 友克鑫市飞艇坪。
酷拉皮卡站在夜风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从长久的精神紧绷中释放出来,他显得格外心力交悴, 眼神也略略失焦。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还有些隐约的不真实感。
得到西索“尸体是假的”这一条情报后,他立刻做了决定,离开优娜所在的医院。经过一番跟踪后,他将库洛洛鲁西鲁绑走,并利用自身的念, 强制地封印了他的能力。
此后, 库洛洛不仅会失去念能力, 还永远无法与他的团员交流沟通这就是身为锁链杀手的酷拉皮卡给予库洛洛的报复。
如此一来, 幻影旅团便犹如断首之蜘蛛,余下的团员再也无法如过去一般活动了。而酷拉皮卡本人, 也能暂时从被旅团灭族的仇恨之中走出。
接下来的事情
就是提防团员的报复,以及保护剩下的伙伴了。
先前将库洛洛掳走时,他的团员在争吵时, 头一个怀疑的人竟然就是优娜;理由是“她曾出卖过旅团”。照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找上优娜复仇,将重伤团长的罪也一并算在她身上。
想到此处,酷拉皮卡蹙眉,加快了脚步。
他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必须早点回到医院, 亲眼看着她的平安才好。自己不在病房的这段时间里,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手无缚鸡之力, 还受了伤,是绝对无法与旅团的人抗衡的。
想起优娜倚靠在病床上,静静看着窗外雨景的侧影,酷拉皮卡的心底就莫名有一团焦急。
一路紧张,他在数十分钟后赶回了优娜所住的医院。所幸,医院看起来一派常态,护士与病人家属在走廊上低声私语,消毒水气味漫过每一个人的鼻端。
酷拉皮卡平复了因跑动而带来的急促呼吸,放慢脚步,走进了优娜的病房。
在看见病房场景的一瞬,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就宁静了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将繁华的都市霓虹变为一片遥远轻盈的雾气。优娜靠在枕边,长发松松地挽成一束,柔软地垂落在肩上;她的指尖慢慢翻阅着一本杂志,书页翻动,有细微的响动,但不打搅这里的安静。
酷拉皮卡放轻了动作,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回来了呀。”优娜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很善意的笑容“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必特地来照看我。”她放下了书,轻轻摸着吊针的位置,似乎在纠结胶带是否贴歪了。
酷拉皮卡皱眉,说“你没有其他的联络人。除了我,没人可以照看你。难道医生有叮嘱了,还要让西索来吗”
优娜想了想,果断摇头“不了吧。”
看她这副模样,好似并没有遇到旅团的报复,酷拉皮卡总算松了口气。人一旦懈下劲头来,他便觉得先前积攒的疲惫和紧张全都涌上了身体,让面色也显得很糟糕。
优娜见他的面色陡然转差,有些诧异地问“你看起来很不妙啊。是去做了什么辛苦的事情吗”
酷拉皮卡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她,只说“也没有什么,是家族里的工作。”
“对哦。你是诺斯特拉家族的保镖。”优娜一副理解的样子,“帮派的工作确实很累人,你又好像很得你家boss重用的样子”
优娜没有追问半句,单纯地相信了他的话,这让酷拉皮卡不那么紧张了。
和她相处的时候,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毫无棱角的雪或者海没有任何刺手的尖锐凸起,从来不会给人压迫感;她能随着风或者阳光,融化涌动成任何宽厚包容的形状。
“时间已经很晚了。”酷拉皮卡看了看墙上的钟,“你睡吧。我会在外面的走廊上守着你的。如果有事情的话,直接喊我就可以。”
说完,酷拉皮卡退出病房,将房门合上了。
他走到长椅上坐下,终于得以阖上眼睛,小小地休憩一阵。
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他梦见了,第一次见到优娜时,她那稍纵即逝、如踏着雾气而去的背影。那双漂亮的,像是流着星河的眼睛,只匆匆一瞥,就让他记住了。
然后,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毫无防备地流下了眼泪。星河里游移的光,都变作了倾泻的泪滴与珍珠,慢慢地从她的指缝间溢出,将医院白色的被褥打湿,也将黯淡的房间点亮了。
“终有一天,大家会再度相见的”
不知为何,她在哭诉着这样的话。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语句而已,酷拉皮卡完全不理解缘由和其背后的故事。
想来,以后也不会知道她哭泣的缘由。
甚至于说,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再度看到那个女人如此直接的情感表露。因为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罢了。
梦境很浅,酷拉皮卡并没有陷入彻底的沉睡。也正是这份警觉,使他在梦中忽然察觉了什么有人经过了他的身旁,朝优娜的病房里走去了。
他陡然惊醒,额上有微微的冷汗。
墙上的壁钟显示已经是早上五点了,友克鑫的天快要亮了。
刚才那个经过自己身旁的人
糟了
酷拉皮卡立即朝着优娜的病房跑去。
冲入病房的那一刻,他果然看见优娜的病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他正弯下腰,用手探向优娜的头顶。而病床上的女人浑然不觉,睡得正熟。因伤痛的原因,即使是在睡眠中,她也一直蹙着眉。
那个男人的动作,简直像是要取走熟睡的她的性命似的
“住手”酷拉皮卡一声怒喝,死死地盯住那突然闯入的黑发男人,双手摆出攻击的架势。
黑发男人的身体一顿。但是,他并没有停手,而是径直将手掌落下去,慢慢地抚了下优娜的头顶,动作竟然异样地轻柔。
这预料之外的动作,酷拉皮卡愣住了。
等到这男人回过身来,酷拉皮卡更是惊诧了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高大男性,不是别人,分明就是奇犽的哥哥,和自己参加了同一届猎人测试的伊尔迷揍敌客。
“奇犽的大哥”酷拉皮卡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这里”
伊尔迷并没有因为酷拉皮卡释放出的杀意而感到不悦。他很平常地靠在墙边,语气淡然“是你救了优娜吧我代替她感谢你,这也是我现在没有杀掉你的原因要不是因为你对优娜的恩情,我会在你冲进来的瞬间,就把你解决掉。”
酷拉皮卡的脖颈处有细微的冷汗。
在猎人考试时目睹过伊尔迷实力的自己,深明他可能不大能与之为敌。理智让他放弃了战斗的准备,也收起了自己的念。
“你和优娜很熟悉吗”酷拉皮卡问,“抱歉,刚才我以为你是要伤害她”
“嗯。”伊尔迷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不过接下来,我要带她离开友克鑫了,你可以不必再过来了。”
酷拉皮卡有些迟疑。数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伊尔迷说了什么。
“离开友克鑫可是,她的身体”酷拉皮卡蹙眉说,“我觉得她还是不要长途跋涉为好,最好在这里把身体养好了再走。”
“我不会让她受累的。”伊尔迷说,没有感情的目光落在酷拉皮卡身上,“这些事情,就不用你一个无关的人来给建议了。”
酷拉皮卡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脚步微微后退。
许久后,他咬咬牙关,低声说“但至少,也该问一问优娜”
她一直沉沉地睡着,酷拉皮卡也不好确定,优娜是不是真的和伊尔迷相熟。很有可能,这一切只是伊尔迷自说自话而已,优娜根本就不想跟着这个男人离开。
没错,依照自己过去对伊尔迷的认知,这个男人有很可怕的控制欲,并不是那种会耐心倾听优娜心愿的人。
他正这样想着,病床上传来了响动。优娜缓缓地睁开了眼,有些迷蒙地打量了一眼壁钟和病房里的两个男人。
“什么情况”她扶着边缘坐起来,一手扣住自己的腹部,免得扯动伤口周遭的肌肉。
“没什么。我只是来说一下,今天白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伊尔迷见她醒了,很直白地说,“我会让司机开车更稳妥一些的。”
优娜眨了眨眼,说“好。”
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似乎对伊尔迷很信赖的样子。
酷拉皮卡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空虚。他捏紧五指再松开,想起方才自己紧张地对着伊尔迷摆出备战的架势,不由觉得那时的自己有些好笑。
真是多此一举。
但是
他心底还是有着细微的担心,以及一种他无法分说的、奇怪的希望。
“优娜,跟着他走,没关系吗”酷拉皮卡鼓起勇气,顶着伊尔迷忽然冷冽的目光,如是问道,“如果你想在医院继续养病的话,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优娜思索片刻,笑着说“没事的。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窗外的最后一点风也停了,酷拉皮卡勉强笑了笑,说“嗯。那就好。”
伊尔迷收回冷冽的目光,对优娜说“还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明天离开前,带你去买说好的慰问礼物。”
“诶,真的”优娜躺回枕上,眼睛亮闪闪的,“那我想要漂亮的宝石。”
“可以。”伊尔迷说。
“很贵的那种也可以吗”
“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优娜笑笑,缩回了被子里,将眼睛闭上。伊尔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随意地在床边坐下了。
酷拉皮卡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这副场景,放轻脚步,独自离开了病房。
他没有任何的停留,径直穿过空荡荡的无人走廊,沿着楼梯,下到医院的大厅。值班的护士在打盹,几个急诊的病人目光茫然地靠着墙壁坐着。酷拉皮卡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略有停留,随即,他便慢慢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这一回离开的话,估计就不会再看到优娜了吧。
他这样想着,脚步朝前踏去。
友克鑫市的早晨刚刚到来,太阳从东边渐渐升起,橘红色的朝阳将天空层层染开。他站在早晨的风里,忽然觉得昨晚根本没休息好,身体还是很疲倦。
算了,还是回诺斯特拉家族去吧。
搭乘早班的电车,酷拉皮卡回到了诺斯特拉家族下榻的酒店。
这里的一切和他昨天离开时没什么区别。酒店的前台带着微笑和他打招呼,金碧辉煌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玫瑰色墙纸上的路标遥遥指向妮翁休息的房间。
因为大小姐妮翁诺斯特拉今天要搭乘飞空艇离开友克鑫的缘故,妮翁的两个女佣一夜没睡,替妮翁收拾行李。
除了大小姐自己的随身行李外,还有她在友克鑫买的一大堆化妆品、衣物、珠宝和奇奇怪怪的收藏品,硬是装满了四五个大行李箱。饶是如此,套房的客厅里还是堆满了许多没能收起来的完整包装盒。看标签,应当是一些衣物和首饰。
女佣艾丽莎有些烦恼地抱怨说“史库瓦拉跑去哪里了明明答应人家来帮忙的说现在都整理不完东西啦”
酷拉皮卡听着行李箱开开合合的声音,目光忽然被一缕亮光吸引去了。
那是妮翁所购买的一枚戒指,躺在红丝绒的心形首饰盒里,戒托上的宝石闪着神秘又惑人的色彩,像深蓝的夜空,又像是紫罗兰的柔软花瓣。这样瑰丽奇特的颜色,叫酷拉皮卡也不由驻足想要细看。
他的脑海里,萌生出很多很多的想法。
不知道在阳光下,这颗宝石到底是怎样的颜色是怎样的雕琢和打磨,才会让她拥有这样璀璨的造型是谁发现了她,又是谁曾拥有她她会在怎样的舞台上闪闪发光,又会毁灭在谁的手里
酷拉皮卡朝那枚戒指走去,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只首饰盒。
啪。
半开的红丝绒首饰盒突然被人合上了。
那枚神秘的戒指也被收敛其中,像是贝壳收起双扇,把珍珠藏在了心间。
“呀呀,差点把这个忘记了。”女佣艾丽莎将首饰盒拿起,转身朝行李箱走去,“还有这个也放到粉色的行李箱里去,这些都是大小姐最喜欢的东西了。”
于是,那只盛装着神秘宝石的红丝绒首饰盒,就这样被塞进了行李箱的最深处。不等酷拉皮卡窥见任何她的秘密,行李箱的密码锁就已经合上,就再也没人能了解她了。
艾丽莎把行李箱推到门口,招呼门童把这些先搬到车上去。回头,她瞧见酷拉皮卡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便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酷拉皮卡大人,大小姐现在还没起身。说起来,昨夜您去了哪里呀”
“”酷拉皮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找个地方睡了一觉,做了个梦而已。”最终,他这样说,“谁也没遇见,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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