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无论是石毅还是石昊，他们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和对方见面。
------于石毅而言：他以为他们两个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爱恨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更重一点。不过对于现在的石毅来讲，那些都没有意义。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毕竟幼时！是他曾经取了石昊的至尊骨。而后来石昊真的当胸还了他一剑，贯穿胸膛，令他几乎濒死。
如此种种，他不认为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意义。
一切过往皆烟消云散。
------对石昊来讲：在他刺出那一剑之后，在他还肯心软来救他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了颜面去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果由自己承担。不论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能够后悔。
杏花微雨人如玉，斯人如是立亭台。这是突如其来的重逢，不在彼此预料之中的重逢，更是不在彼此的期待中的重逢。一切的因缘际遇如此巧合，一切的因果轮回如此偶然，但就是无数的偶然铸成了此时的必然。
如烟似雾的的微雨笼罩着天地，杨柳在微风中摇曳着柔软的身姿，恰似那阁楼上的歌女舞姬，千娇百媚的撒娇卖痴，万种风情，信手拈来，只为博得那倚靠在窗边的人的一时回顾。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总有那么一个人叫你魂牵梦萦，欲罢不能。只一眼就叫你从此不得自已。
而那个依靠在窗边的人就是如此。他的眼非常的静，静静的注视着这个红尘俗世，仿佛得他一顾已经悲悯至极。叫他看上一眼这浑浊俗世，便变得的清朗如日。
石昊在漫天微雨中看见那漫不经心倚在窗边的人影，姿态慵懒，眼眸微阖，透着不羁与放纵。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石毅。
那处阁楼再怎么精致华美，却掩饰不了那是红尘纷扰之地。
那里面的红颜妖娆，女子柔情似水，眼波流转间醉人心魄。一举一动皆风情婉转，而那个人就在她们中间，坦荡且从容。
石昊觉得自己就像啃了一颗还未熟透的青涩的果子，满满的都是晦涩难辨的滋味，而这样的滋味却沿着它的胸口缓缓的扩散。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人。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总之，当他想要移开目光的时候，那个人目光清冽的直视过来，竟叫他来不及躲闪。他甚至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丝不容错过的惊讶。
------到底在惊讶什么？
石毅在看见石昊的那一刻也是微微一怔。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要知道他为了自己修心已经离开修界，好长一段时间了。更何况这个地方贫瘠的很，似他们这般的人，总是自持身份对此不屑一顾。
虽然不过巧合，但既然已经遇见，那也不必吝啬一杯水酒。石毅眼眸低垂，神情疏淡，一派自顾自的浅斟自欢，即便他身处百媚千娇深红处。
他这般想了，也就这样做了。
“相请不如偶遇，上来一叙。”石毅遥遥举杯相邀。衣袖拂动间，风流云散，皆是风华。
石昊想他应该拒绝的，但说出口的话却决然相反。他说：“好。”
仿佛走神了一般，回过神来，他却也没有一丝后悔。
此地汇聚了十丈软红，往来皆浪子。能够在此处相遇，说不得也是一种缘分了。
石毅没有再说话。他顺从自己的心意邀请石昊上来喝酒，却不觉得他们之间有话要说。
“淡了。”石昊突然说道。
------他其实只是在刚刚那一刻意识到石毅不愿意和他说话，本来还算不错的酒突然间就变得没滋没味了。
“哦！”石毅挑眉，却没有说什么。想起自己的珍藏的好酒，石毅大方取出来。不过手掌高的白瓷小酒壶，看起来玲珑可爱。但是谁又知道那不过是须弥芥子的手段，其中内蕴空间无限大。
“那试试这个。”石毅将酒壶推到石昊手边，却没有一同品尝的打算。
他已经在这里喝了七天七夜的酒了，飘飘然，有些醺然欲醉。
他醉酒后还是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清醒，因此没有人会把他现在的情形与醉酒联系在一起。
出仙古之后，他先回了一趟学书院，将一切该交代好的都安排妥当。然后离开书院混迹在凡尘之中。
知自身渺小，才会求浩瀚。知人生短暂，才会求己身长存。
他自顾自的饮酒，石昊也沉默的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夜幕将至。
以这座阁楼为界，变成了两个世界。外面是一片黑暗，斜风细雨留人住。楼内是歌舞升平，吟风笑月不肯歇。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威势太重，反正那些先前千娇百媚的女子已经不知不觉退了个一干二净。
……
石毅醉了，他自己心里清楚。修为到了他这个份儿上，凡尘的酒怎么能喝得醉他。
但他的确是醉了，有句话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此时的模样似乎是应了这句话。
石昊却还清醒的很。看见石毅没有了再喝的打算，他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他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久不重逢的故人，觉得他陌生又熟悉。
那眉眼，那身姿，无一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但是那些举动，那些神情无疑都表明着他的疏离，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好遥远。
以前或许是他在身边的时候他还不这么觉得。而当他真的决定远去的时候，这种感觉才格外强烈。
------是的，他很清楚石毅已经放弃了他。
他应该觉得高兴的。这才是他们之间本来应该相处的面目不是吗？
有恩有怨有仇，相扶相杀，却绝对不该是相爱有情的。难道对于当初事情耿耿于怀的只有他一个人吗？太不相信。明明他们彼此都很介意的。
------不论是石毅夺取他的至尊骨，还是石毅对他的欺辱，更不要说他曾经给了石毅当胸一剑下手毫不留情。
没有人会对几乎杀死自己的人手下容情，比如说他自己，也比如说石毅。
石昊有些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答应石毅的邀约前来喝酒。但是现在看着眼前人，他忽然觉得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面那颗鲜活的心脏，砰砰的直跳，只是跳动的频率或许比平时快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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