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刚想反驳,却见那头润玉已翻身而起,举剑复又攻向穷奇背后。
然那穷奇虽双腿不得进退,其悍猛依旧不容小觑,暴怒间仅凭腰劲,竟生生将身体扭转出惊人的弧度,一副长臂、一双巨掌向润玉轰然横扫而去。
润玉身形微顿,当即借力而跃,在空中划过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眨眼间便落在穷奇身前。穷奇迅速回转,以大肘锤击之,润玉却已一剑劈出——这一剑看似轻如飞羽,实则避实就虚,宛若流星坠空时倒映在水面的青芒乍现。穷奇剧痛而嘶吼,左臂上已血流不止,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向外冒着丝丝寒气。
那黑衣女子自然也看见了,她原本侧过身子,好让锦觅瞧个清楚,如今又转了回来,嗤笑道:“看见了吗?想补刀子也得先掂掂自己有多少斤量!就凭你,穷奇可犯不着走动,一只手便可灭了你。”
锦觅抿着嘴,虽深知她所言有理,心中却很不舒服:“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去帮忙?”
“你以为我不想去吗?”女子怒道:“若非你灵力低微又不自量力,婆婆又怎会命我保护你,我又何必待在这儿?”
灵力低微向来是锦觅心中痛处,她当即便回道:“你想去就去好了,我不用你保护。”
老胡从方才起便站在一旁,见女子柳眉一竖就要说话,忙道:“嗨呀,两个小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别吵了……”他早已看出这黑衣女子灵力颇高,且所站的位置甚为精妙——无论穷奇从什么地方攻击,要触及锦觅,非要先经过她不可。如此,这女子说的“要保护锦觅”绝非虚言,老胡生怕她一气之下真的一走了之。
正当老胡为难之际,只听月老喊道:“不好!”他赶忙定睛看去,却见那穷奇不知为何,竟将受伤的左臂凑到嘴边,用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了下去,强行撕开伤口。
“这是要做什么?”老胡惊道。
“穷奇的血腐蚀万物,它这是要强行自损一臂,挣脱……”月老话还未说完,穷奇已仰天狂吼,左臂血流如注,尽数撒在脚下白霜之上。那血是青黑色的,发出浓浓腐臭,地上的白霜立刻被灼烧而慢慢化开,冒出缕缕白烟。穷奇双脚猛地在地上一踏,高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却不是向润玉,而是直直向角落的一樽石灯灯柱而去!
润玉见状,骇然道:“小心!”紧随其后欲阻其脚步。但穷奇已然恨极,未至石灯便已抬起右手劈出一掌,石灯应声碎裂成砂。与此同时,漫天的石屑中出现了一道碧色身影,如飘然一叶随流水,就着升腾翻滚的气劲顺势飞出。
“仙子姐姐!当心后面!”锦觅失声叫道。原来玄素甫一现出身形,穷奇的目光早已盯住了她,立刻紧随其后就要劈出第二掌。此时黑衣女子也已顾不得她,转身便向玄素的方向掠去,意欲相助。
就在此刻,只听“嗖”的一声,一道耀眼的火光疾射而来,正中穷奇右肩,将它从半空中打落在地。紧接着传来整齐的铠甲相击之声,两列持戈披胄的天兵从北天门内鱼贯而出。
而在天兵身后,手握长弓射出凤翎火箭的正是旭凤。他飞快地同润玉互换了一个眼神,又指挥天兵排布阵型,将穷奇团团围住。润玉则迅速行至玄素身边。
黑衣女子刚要往玄素那里跑,却听身后传来九容的声音:“文草!主人让你保护锦觅仙子,你要去哪?”
文草闻言,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至锦觅三人身边。少顷,见九容径自向玄素复了命,方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忍不住道:“叫你去搬救兵,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北天门和校场相去甚远,我这把年纪,能有如此脚程已实属不易……”九容哭笑不得道:“方才我叫你去搬救兵,你又不愿意,非要留在主人身边,现在怎地又怪起我来?”文草一噎,竟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另一头,穷奇被围在天兵阵中,虽形如困兽之斗,实则却也未落下风,须臾之间便已重伤数人。幸而这些天兵均乃旭凤亲兵,身经百战,一人倒下便又有另一人替补而上,阵型分毫不乱,倒也与凶兽僵持不下。
见此情状,旭凤与润玉、玄素会合后略作商议,三人向三个方向散开。玄素主水攻左臂,旭凤主火攻右肩,润玉则转而以冰针见机扰乱其步伐。三人均只对穷奇已受伤的地方加强法力,但每当它试图分神阻挡,天兵们便用长戈围刺纠缠,蚂蚁虽小,却使之苦不堪言。
月老看得啧啧称赞,笑道:“哎呀,这一届年轻上神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哪知刚松口气,神色却突然一变:“等等,穷奇好像有点奇怪!”
只见那穷奇突然放弃了抵抗,任由天兵们的兵器扎在身体上。旭凤与其余二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向后疾掠,口中道:“转攻为守——”
话音刚落,穷奇周身黑气爆起,双脚缓缓离空,瘟针如焰火般炸开,又从空中倾盆洒落。天兵们忙举起盾牌抵挡,却依然有一大半人慢了一步,被击中而倒下。
看到玄素后退,文草亦立即从腰间取出一只七彩绳结丢在地上,瞬间化作一道屏障,笼住观战的几人。
“怎么回事?”老胡道:“那穷奇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有如此多的余力?”
“刚才是老夫太小看这上古凶兽了,”月老皱眉道:“它虽然被镇压了九百年,但凤娃他们联手打了这么久,却都没伤到他的要害,足可见其实力。不过……它现在这招,恐怕是拼着折损魔元才放出来的,此战定不会长久......”
说罢,像是在佐证月老的判断一般,穷奇放完瘟针便化作兽型,不顾双翅流血不止,猛地朝天兵最少的缺口直冲过去,将北天门护栏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消失在了云层里。
旭凤见自己的亲兵弟兄死伤严重,心中本已怒极,见这凶兽重伤逃跑正要追去,却听到身后一人道:“穷奇凶残,众卿莫追!”——竟是自己的父帝匆匆赶来。旭凤只得作罢,转身行至天帝身边:“儿臣失职,没有钳制住凶兽,让它攻破了北天门……请父帝降罪。”
“我儿言重了,此乃上古凶兽,凶顽异常,岂是你一人之力可擒?”天帝环顾了一下周遭,见到处是伤兵,一片狼藉,叹气道:“你们先好生修整一番,稍后便随我回九霄云殿,尽快议出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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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离开后,旭凤简单交代了未负伤的天兵几句,便立刻走到锦觅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未损后,劈头就问:“不是叫你好好待在栖梧宫里吗,怎么又乱跑?你没事跑到北天门来干什么?”
锦觅还未回答,月老便上前道:“凤娃,你别怪小锦觅了,是老夫把她叫去姻缘府试穿新衣服,不想啊正遇到花界中人来接她回娘家,这才来的北天门……谁又知道会遇上这穷奇呢?”
“花界中人?回娘家?”旭凤皱眉道:“这又闹得哪一出啊?你要回花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当我栖梧宫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润玉在旭凤身旁默默不语,此时听他这话虽说得在理,语气间却颇带点迁怒的情绪,正待劝解,却见锦觅突然将旭凤往外一推,带着哭腔道:“死凤凰,你怎么一来就质问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都要吓死了,如果不是小鱼仙倌跟仙子姐姐他们救我,我现在都已经被穷奇吃掉了……”
“我……”旭凤没料到她的情绪会突然爆发,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我灵力低微、笨手笨脚,不如了听、飞絮,你一直都嫌弃我是个累赘……现在好了,我这就回花界。救命之恩我也不要你报答了,只要你将欠我的灵力还我,我们就两清了!”锦觅道。
旭凤听见“两清”二字,只觉得一口火气憋在喉咙口,生生将怜爱之心压了下去,怒道:“你若还想要那点灵力,就给我好生回去等着,不要再闹出什么妖蛾子。待我向父帝复命之后再回来跟你好好‘两清’。”说罢径自离开。润玉只得好生安慰了锦觅几句,便也跟着旭凤离去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九容轻轻问玄素道:“主人,我们是否需要去九霄云殿?”
刚说完,只听文草冷笑道:“你没听那天帝陛下说,这大战穷奇都是方才的桃花眼一人之力?婆婆可什么都没做,去了干什么?”
玄素却笑道:“我等本就是路过,顺手帮衬而已。你刚来天界,且先回冰清阁整顿一番吧。”
锦觅只觉得又委屈、又难过,听到玄素这句话,忙拉住她的袖子,哽咽道:“仙子姐姐,我也想去你那里,我不要回栖梧宫……”
玄素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她。
老胡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月老狠狠一拽,还使了个眼色。他看锦觅情绪实在低落,便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但在他心中却不自觉地忆起方才旭凤与锦觅的对话,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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