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古旧的杂货店静静坐落在黄昏笼罩的西部小镇上,店铺外面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今日休息”,它不知道已经挂了多久,木牌正跟随初夏的晚风晃荡个不停。
镇上居民似乎总是处于某种繁忙状态,每当他们路过杂货店时,要么歪着脑袋与电话对面的客户大声吵闹,要么被手中的缰绳拽着蹒跚向前,几乎没人有心思注意路边这个不起眼的小店。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行人好奇心作祟,但在他们即将抬眼关注的时候,却总被其他地方发生的某件更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 ***
此时杂货店里有些照明不良,大部分灯具都关着,几根白蜡默默伫立在黄铜烛台上,它们已经燃烧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残余的烛光摇曳不停,映照着偌大的客厅显得阴森古怪,一间门扇半掩的房间内更是不时透射出几缕褐黄色光线,投在站立在过道的美国队长人偶脸上,进一步加重了杂货店内的诡异气息。
“Fu*k!”
心烦意乱的艾德里安大骂一声,他睁开眼盯了面前壁炉中转动不休的火焰环流足足好一会,最终长叹一声,挥手打散了能量循环。
与凯尔莫罕的时空感应失败了,再一次,这是他没预料的。
两周之前,在送走煞星温彻斯特兄弟后,艾德里安立刻着手准备魔法仪式,他原以为一切会很顺利,毕竟他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积累。遗憾的是,由长者之血绘制而成的精灵魔纹一如既往的保持安静,没有丝毫要突破时空界限的迹象发生,按照计划,它原本会与他留在霍洛珀尔城堡内的传送门彼此感应,但它没有!而今天甚至是夏至日,黄道交替时刻产生的能量潮汐会大幅加强地球上火焰元素的活力,如果这个时间点都不能起效,那他也对此无能为力。
也许应该等到秋分的时候再尝试一次,精灵历法中的收获日同样会产生强大的魔力潮汐。艾德里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两个世界的天体运转周期他早已仔细核对过十数次,他甚至研读了那位波兰作家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的《猎魔人》原始文稿影印本——波兰语著成,斯拉夫文字相当耗费大脑细胞,幸好他在大学接触过一些基础,结果不坏,它提供了不少有用信息,综合近两年他在当地的生活经验,最终得出结论是——两个世界的天体周期彼此间存在某种非线性兑换关系。
如果要说实话,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理解他去过的世界与这些文学作品之间的内在联系,他仍然怀疑自己处于某种濒死幻觉之中,但这个持续数十年的大型连续剧未免过于漫长、完整、精彩、以及——真实。
谁管它呢,至少在他存在的这个世界彻底分崩离析之前,他还得像个正常生物一样度过一天又一天,艾德里安是这样想的。虽然,他的生活并不具有通常意义上的正常概念。
耳边的铃声越来越吵闹,它达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程度。
“温彻斯特兄弟,有完没完啊!”心事重重的杂货店主头疼的□□一声,他慢吞吞地放下手中还有余温的茶杯,这才转头看向躺在扶手椅垫子上还在反复跳跃不休的手机。它已经响了有段时间,喇叭中流淌出的潺潺溪水声荡漾在房间内,艾德里安原本打算墨迹到对面主动放弃,但很明显,打电话的人要比他想的耐心十足。
下次见面,我要你塞进马桶!他拿起手机。
“Dean * Winchester,我告诉过你!”电话接通,是Dean打来的,没等对面开口,艾德里安便开始大声呵斥:“和恶魔做的交易是受魔法保护的,它是非常强大、非常古老的异种契约,我不能随便帮助你们撕毁它,巫师有巫师的行规,威胁十字路口恶魔这种蠢事我可不会干,我建议你们也不要多管闲事,不是所有超自然事件都需要你们兄弟俩插手,那些贪心不足的傻蛋们在和恶魔签契约的时候就该知道他们总有一天要惨死下地狱,他们活该!”
“不是这件事,艾德里安,抱歉打扰你。”对面男声嗓子沙哑,气息略显低沉。
“Sam?”艾德里安停顿了一瞬,他感到一丝难堪,号码和它的主人并不一致:“我以为是Dean,抱歉,我是说,我对你哥是有一些偏见——”
他的话马上被Sam打断。
“没关系。”电话对面的男人仍然哑着嗓子:“Dean失踪了,我找不到他,我快急疯了,我需要帮助…… ”
“……”
沉默,过了有一会,艾德里安用空着的手握拳抵住额头,他咬着牙,慢慢闭上双眼:“给我地址。”
哑着嗓子的男声快速说道:“西德克萨斯……”
“Eat Sh*t!”
穿着亚麻单衣,已经好几天没剃须的男人对着手中电话怒骂一声,他猛地转身,壁炉中的火焰被掀起的风吹得一个激灵。
主人离开了。
*** ***
Sam焦躁不安的在小镇旅馆中踱步,房间面积不大,他每三四步就要转一次身。
Dean失踪了,在一场猎魔行动之中,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原本说好他只是一个人去先行查探,但他的手机很快就无法接通,没了消息。
Sam从没想过Dean会离开他,无论以哪种方式,他被年长他四岁的兄长照看已经成了习惯,Dean陪伴在他身边,而一直都是他先放手的。
God。Sam烦躁的低头看了眼表,距离他给艾德里安打电话刚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他还需要再等待至少六小时——从伊利诺伊到德克萨斯可不是段短途旅行,他从来没意识到到时间度过的如此缓慢,即使是上次Dean车祸重伤在医院昏迷不醒,至少那时候他还能陪在Dean身边,而不像现在这样,生死不知。
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他等我,态度更强硬一点,他会照办的,Sam自怨自艾着。高大的男子狠狠踹了床边的软皮垫一脚,它上面的笑脸图案像是在大声嘲笑他一样,这让他很不高兴。
该死!全都在和我做对!我——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Sam立刻从柜子边跳了起来,同时从裤兜里掏出枪——现在是晚上9点,已经过了侍者的服务时间。
“是谁在外——”Sam小心把门拉开一道缝,倚在门后,枪口朝上,但外面的客人显然力气比他更大,大得多,他被推了个趔趄。
“还有谁会在半夜跨越一个州来帮忙?”艾德里安嫌弃的瞪了眼全身散发着汗臭的大个男孩,向前跨了一步,走进房间。Sam看上去比他之前还要邋遢,他甚至赤着脚:“把枪收起来,别过来,离我远点。”
“好的,我没想到是你——”Sam手忙脚乱的关上门,他把枪扔到了柜子上:“抱歉,我是说,我以为你会更晚一点才到。你是怎么过来的,这才不到半小时,飞天扫帚?!”
“我还坐魔毯飞过来呢!”艾德里安仍然保持这嫌弃的表情。房间里一团糟,吃剩的三明治架在窗台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他几乎能看到面包片里正在茁壮成长的暗褐色霉菌菌落,而双人大床上的灰色床单皱在一起,上面沾染着不知名污渍,几套廉价男士西装和枕头一起堆在墙角,逸散出恶臭。他一点也不打算用魔法把这里弄干净,真的,他不是来住宿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魔毯?它们真的能飞?”
“别管这个了。”艾德里安艰难的选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站着,他没想坐下:“你们兄弟俩可真是够厉害啊。哈,两周多时间,五起一级谋杀,FBI通缉犯,告示贴满了整个街道,可真有你们的!”
“不,那不是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Sam结结巴巴的试图辩解,他还没从魔毯与飞天扫帚的奇思妙想中回过神,最终,在艾德里安锐利的目光下他选择放弃,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却又放下了悬着的心脏:“是变形怪,变形怪变成了我们的样子,栽赃陷害,他们疯了似的到处作案,我和Dean是无辜的。”
“变形怪?”艾德里安皱了皱眉,思绪飞转,他立刻猜测出大概经过:“你们应该有所防范,变形怪并非什么都能变,只需要菟丝子和枫叶草糖浆就可以让他们无法碰触我们——算了,以后来我店里记得带上口罩和帽子,我可没那么多闲时间对付FBI!”
“你还对付过FBI?”
“那是重点吗?!”
“好的,好的,你说了算。”Sam赶忙举起双手示弱,他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那么,Dean的事,我需要怎么做才能帮你?我们这次可能遇到了某种妖魔,或者精怪,某种盘踞在森林与水边,以凡人精气为生——”
“别管它是妖魔还是精怪,先找到人再说。哪件衣服是Dean的?”艾德里安挥手阻止了Sam乏味的论述,他扫视一圈躺在墙角的深色西装,准备动手。“我提醒你,别给我他的内裤,只要是件贴身物品都行!”
“好的,或许——”Sam瞅了眼被揉成一团、无法区分裤腿与袖口的西装,他果断将目光移向床边的皮鞋:“那双棕色皮鞋怎么样?带增高垫的那双,它是Dean的。”
“……可以。”艾德里安嘴角抽了抽,皮鞋总比内裤要好上不少,事实上也没什么可选的。勉强忍着脚臭,靠近床单,他忽然扭过头:“Sam,忘了说,你有五分钟时间把自己弄干净,不然我就只能一个人行动了。”
“你是说——Ok。”大个男孩只愣了一瞬,他立刻转身冲向洗手间。
“还有——”
“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Dean和我差不多身高。”
“当然,Dean1米83,而你——“Sam从洗手间探出头,视线快速在艾德里安身上扫过一圈:”无意冒犯,也许1米84?”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增高这件事,大脚怪!”
*** ***
Sam很快就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他的时间把握非常精准,四分五十六秒。
“有结果?”他大口喘着气,快速扣上手腕处的衬衣扣子,同时抬头,视线越过艾德里安肩膀,床单上新出现一圈三角形纹样,似乎是某种象形符号,而Dean的大头皮鞋正蜷缩在纹样中央,它被一团火光笼罩着,已经面目全非。“这是个魔法阵?”
“如果你没瞎的话,它就是个魔法阵。”艾德里安用手指着法阵中央的魔力核心,兀自喃喃自语:“我有个好消息——”
“Dean还活着?”
“当然。”也许我死了你们俩都不会死,艾德里安同时在内心中默默吐槽。毕竟温彻斯特兄弟向来无视一切死亡厄运,恶魔、天使,甚至包括那位统御一切存在最后终结的死亡骑士都对他们兄弟俩青睐有加,他不介意顺手帮个小忙。
“God!”Sam松了口气,他快步走了过来,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绘制在床单上的魔法阵:“我猜,它是用来定位的?”
“哇哦,Sam,你比我想的要机灵不少。”艾德里安别过头,挑了挑眉:“我几乎想要答应你的提议。”
“真的?你愿意指导我防御魔法?”Sam眼神亮了起来,他紧接着补充道:“我是说,在找到Dean之后。”
“我说的是‘几乎’,以后再说吧,现在请把手给我。”
“好吧。“
尽管还不知道这位法力高超的巫师要做什么,Sam还是乖巧的伸出右手,搭上艾德里安等待多时的手指,这让他有些尴尬,和他的脚一样,他的手掌也要比常人大上一截。
“很好——”
Sam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耳边只听到艾德里安毫无感情的说话声,像是在电梯中急速下坠一样,强烈的失重感包围着他,一阵可怕的寂静,有空气快速从鼻腔掠过,然后——
重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双脚着地,皮鞋和水泥摩擦,黯淡的光线照入他的眼帘,有水管泄露的滴答声,像是在某个废弃工厂。
“我们到了。”
“你应该提醒一声的,呕——”Sam痛苦的弯腰干呕了声。魔法,他大概猜到艾德里安转移了位置,不过,他的抱怨很快就没了下文,他抬起了头。
“Dean!”
*** ***
空旷的厂房内支着好些金属支架,上面布满暗红色铁锈,显然已经有很多年没被使用过,而最内层的支架上隐约悬着七八个人形物体,体型不一,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较小的人形已经腐烂成一具骸骨,在它们旁边,一个皮肤毫无血色的女人像只待宰的猪猡一样被麻绳半悬在架子上,一套简易采血设备连接着她的颈部静脉,暗沉的血液沿着导管慢慢流淌。
Dean*Winchester,他正悬着女人身边,脖子上同样插着一套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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