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水渍粘连在陆忱之面上,折射出教室灯光的光芒。
一时之家,气氛尴尬极了。
整个教室仍在喧哗着,唯有几个人的目光聚集到这里他们身上,暗自揣测着发生什么。
许羚连忙翻出几张纸巾垫脚要帮他擦,“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陆忱之退后半步避开了她的动作,面色发冷地径自进了座位坐下了。
许羚自己拿着纸巾,有些尴尬地站着,最后也悻悻地坐下了。
“铃铃铃——”
晚自习铃打响,教室安静了些。
一直注视某处状况的柳欣收回了目光。
看来,陆忱之应该很讨厌许羚吧。
柳欣这样想着,不禁放心了些。
她对陆忱之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又恰巧和他同桌一月有余,更是难以自控。可是陆忱之却总是那么寡言冷淡,这个学期又调换了座位,两人也没了相处的机会。
何况,柳欣最不想碰到的对手就是许羚。
许羚生得漂亮,活泼好动,在整个学校里都很受欢迎。连柳欣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是男生,她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而被柳欣认为活泼好动的许羚此刻蔫儿了吧唧地坐下了。
她对着陆忱之又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后便直直地瘫在了桌上,半湿不干的头发也蔫儿了吧唧的垂在脑后,桌上。
陆忱之兀自抽出了张纸巾擦了擦脸,瞥了眼她。
许羚平时也很爱这样懒洋洋地趴着,可惜小动作多得很,全然不是这么安静乖巧的样子。
现在的她,唔,想块被随手扔掉的小垃圾。
陆忱之正这么想着,便看见小垃圾身体动了动。
她有些懵懵地盯着前方讲台黑板上的挂表,怔怔地看着,嘴巴微张,像个智障。
陆忱之看了半秒,收回了目光,随手抽出了本书看了起来。
陆忱之刚翻了几页,便感觉几滴水溅到了身上。
他有些不耐地转头,只看见许羚猛地将头撞到胳膊上撞了几下,继而蔫儿蔫儿地趴着了。
她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滴下去,沾湿了她白色的卡通T恤,露出隐约的肌肤。
陆忱之喉结微动,他薄唇动了下,声音先与脑子先行动,“许羚。”
许羚慢吞吞地抬头,慢吞吞地转头看他,声音小小的,“怎么了?”
她黑眸黯淡极了,像只悲伤的小鹿。
可是这与自己无关,自己何必多管闲事,陆忱之反应了过来。
陆忱之顿了下,道:“你过界了。”
许羚:“……”
许羚有些茫然,“啊?”
陆忱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捻起她垂落在桌上的几缕湿发挪到了她的桌子上。
许羚:“……”
许羚本就心情不佳,被这样一说,心里立刻有了点火气。
她皱着眉头,气呼呼地道:“你神经病呀,都几岁了还要划三八线!”
陆忱之淡淡地移开目光,眼皮也不抬地看书,“这是归属权问题。”
许羚“嘁”了声,嘟囔道:“幼稚鬼,谁稀罕那点地方似的,我才不会和你计较!”
陆忱之的手指点了下桌子,继续看书。
时间一分分过去,陆忱之翻开下一页,有些看入了迷。
就在这时,陆忱之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猛地推了下。
他心猛地跳了下,大脑空白了约莫半秒,随即,陆忱之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许羚,黑黢黢的眸子晦暗不明。
而始作俑者的许羚才不在乎,她笑得灿烂极了,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弯得像个小钩子。
许羚超得意地大声逼逼:
“你过界啦!”
陆忱之:“……”
他低头,只看见自己的胳膊肘确实挨到了她的课桌。
许羚笑眯眯,眼睛都笑出了条缝,仿佛刚才的丧气和难过都不在了似的。
陆忱之一时失语,沉默了几秒,却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
他喉间溢出了点笑声,短促极了,“嗯。”
许羚愣了下,被这一笑一应和搞得难受极了。
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先玩这种幼稚的把戏的,怎么现在笑得搞得好像是她这么幼稚啊!
嗨呀,好气呀!
许羚将嘴巴噘得比天高,耳朵却有些发热。
-
上完两节晚自习,许羚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在一片夜色中回了家。
崇睿高中并不强制住宿,像许羚这种住在附近的学生或是本市的学生大多都是外宿。
许羚熟门熟路地将电动骑进小区,停在了车库里。
她进了家门,将自己摔进了沙发上,丧得整张脸都发苦。
许母这会儿正窝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着电视剧,看见女儿这样,便没忍住开了电视录像,起身走向了她。
“哟,咱们小羊怎么啦?”
许母半坐在地毯上,手摸着她的圆脑袋揉了下。
许羚一起身就搂住了许母的脖颈,有些难过,“妈,我今天偷听到一个教练说我太矮了,根本不适合短跑。”
“谁说的啊?!”许母皱着眉头,好看的脸有了怒气,“妈妈这就找她去,一天天的不好好带学生说什么屁话!”
“妈!”许羚叫唤了声,“没事,我自己难受一会儿就好啦。”
“不难过不难过,我们小羊最厉害了。”
许母还和小时候哄孩子似的。
“你干嘛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许羚被她逗得噘嘴,“我就是好难过,小个子怎么了。”
“这个怪你爸。”许母也噘起了嘴,明明三十多了,她却仍像少女似的娇俏,“当初我就看中你爸爸又高又帅才和他私奔哦,没想到他这么没用,身高没有半点遗传给你。”
“对,都怪他!”许羚也跟着小声比比,“是他没用。”
许母拍她脑袋,“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许羚:“QAQ”
许母长呼了口气,两手揉着她的小脸,“我知道他们那些教练说的那一套啊,说什么个子矮成绩难突破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个子矮难突破是因为别人没有做到,不是你做不到。”
许母顿了下,认真地道:“小羊,别人的名字都是别人父母起,但你的不是。”
许羚垂眸,“嗯。”
许羚原名叫做许婧婉。
从出生起,许婧婉身体就很差,隔三差五的生病。那时许父几乎找遍了所有名医,中医西医巫医都找过了,只是为了帮许婧婉调养身体,但是都没用。
这种状况持续到了她四岁,一天,许父带了一名算命大师回了家。
算命大师见到了许婧婉,开口就说:“名字压了她的命格,要改名。”
那时候,许婧婉正在看动物世界,半懂不懂地指着纪录片里正在狂奔的羚羊,口齿不清地道:“里两羊……”
算命大师一算,便道:“好字,命格合了。”
之后,许婧婉改名许羚,再之后,许羚身体也确确实实地一日好过一日,变得健康活泼了起来。
今年过年的时候,许父许母带着她去悬木探亲戚的时候还去拜访这位大师了。
许母这会儿再提起这个,许羚小声补充道:“如果当时我指的是老虎呢?”
许母:“那你就叫许小虎吧。”
许小虎:“……”
和许母聊了聊,许羚也算豁然开朗,简单地洗漱后便回了房间。
睡前,她喝了一大杯热牛奶,又跑去量了下身高。
158.6
许羚心满意足地上床了。
四舍五入,她159,再四舍五入,那就160啦!
-
翌日早上,许羚一醒来,便感觉到完了。
她吸了吸鼻子,试探地张口:“啊——啊——”
清脆的声音沉了三个度。
她,一个健硕的体育生,因为没有吹头,感冒了。
你妈的,为什么?!
许愤愤地捶了下墙壁,最终还是翻出了几颗感冒药吞了进去,便火急火燎地下楼准备洗漱上学了。
到了教室,许羚晕晕乎乎地坐下,愈发困顿了起来。
一早上的早读,许羚嘴巴都快长不开了,课本在面前都快重影了。
她猛地晃晃脑袋,神情愈发恍惚。
陆忱之瞥了眼她,却正好瞥见她发粉的脸蛋。
他顿了下,决定还是开下尊口,“你要去医务室吗?”
许羚继续晃头,嗓音有些粗粝,“没事儿,我多吃点水果多喝点水就行,就是嘴难受,吃啥都没味。”
说着,许羚便从桌洞里掏出了个桃子,一口咬下去。
陆忱之蹙眉看着她,道:“桃子。”
“啊?”许羚反应了下,“你要吃啊,等我翻翻。”
她伸出另一只手伸到桌洞里,却陡然感觉陆忱之微微凑近了些,俊美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
她对上他的黑眸,下意识地咽了口水。
陆忱之眉头皱得更深了,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脸,将她有些肉的脸蛋掐得肉嘟嘟的。
他张口道:“别咽,桃子坏了。”
啊?
许羚懵懂地看了眼自己的桃子。
粉红的桃子有一处发黑,皮已经破了些。
许羚瞪大眼,后退几步摆脱他的钳制,将桃子往桌上一放,急急地小跑出了教室。
她狂奔到厕所将桃子吐了出来,干呕了下后便去洗手池狠狠掬起几捧水往脸上泼上去。
许羚用手拍了拍脸,抱头呜咽了几声
啊啊啊啊自己怎么像个傻子啊。
教室里,坐在前桌的李威为有些纳闷地回头,“许羚小跑出去干嘛啊?也尿急啊?”
问个事儿他还不忘调侃柳欣呢。
陆忱之用手捻起烂桃扔进了垃圾袋里,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他没回话,看了眼课本,面色淡漠,话音轻极了。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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