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的是她?渝州和刘国郁对视一眼:“刘叔是什么时候走的,地动一停他就出去找人了吗?”
“那是自然,那小蹄子本来就嗜杀成性,还被我们绑起来,现在一定怀恨在心,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等着给我们一刀呢。”牛素珍愁容满面,为自己一时手快而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去凑那个热闹绑穆欣了。
“别怕,她一个人,我们四个人,怎么也轮不到她大杀四方。”渝州随口安慰道,心里却默默思忖另一件事,刘建民在地动停歇后就离开了,说明那段时间里,他,穆欣和牛素珍这三人都是只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们去了哪,做了什么事。
事实上,杀人狂能杀人,小偷也能,骗子也能,强盗也能。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是杀死安的凶手。特别是刘建民,他有前科。
“你们别说,这事还有点玄乎。”牛素珍犹豫了片刻,才凑到两人身边小声道,“地震刚起来时,我和你刘叔被摇晃的地面放倒,在脏水里滚作一团,穆欣那小蹄子也被甩飞到门口。
我们跌跌撞撞爬起来,刚要过去拉她的腿,门突然开了一条缝,然后一条白花花的胳膊就伸了进来。它的五根指头像腿一样在地面上走动了几步,很快就触到了小蹄子的头发,然后,然后它拉起她的头发就把人往外拖,你没见到那场面,那蹄子惨叫的,就跟杀猪一样,房顶都差点被她掀了。”
“是秦文雅吗?难道刚才趴在房顶的也是她?”刘国郁脱口而出。
“不是,不,我也说不清楚。”牛素珍双手不停搓动,眼神很是慌张,“你们知道这里的门关不严,黏液能从下面的缝里来去自如,意外发生时我就倒在地上,从门缝里往外看,那本该站着人的地方根本没有脚。”
她越说越紧张,最后干脆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劣质的玉佛,口中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刘国郁披上了他热心青年的羊皮,假模假样地安慰道:“牛阿姨,你别紧张,说不定真是你看错了,秦文雅不知道穆欣干了什么,见她被绑,过来救她也很正常。”
渝州一听这话顿时疑窦丛生,怎么回事,这位入侵者好像真的认为秦文雅没有死,难道说那天拉开帐篷的不是他?这是不是表明自己过去的猜测成真,秦文雅也很有可能存在问题?
他审视的目光在刘国郁身上逡巡,但没看出什么破绽,对方正被絮絮叨叨的牛素珍拉扯着,听那诉苦抱怨的话。
最后,刘国郁在假笑面具完全裂前说道:“牛阿姨,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焦味。”
“啊呀,我忘了在烧肉了。”牛素珍一拍大腿,冲入了屋子,一口不锈钢小火锅内正咕噜咕噜地向外冒着热气。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锅盖,用勺子翻了翻已有些焦味的肉块,又尝了尝味儿。
八角,桂皮,炒糖色,酱油,老酒,大葱段,还有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家常菜红烧肉。渝州被勾得馋虫发作,索性也不去想那些波澜诡谲之事,凑上前去。
“好香啊。”他用手指在汤汁中揩了点油,舔了舔,“牛阿姨,手艺真好。”
“就你嘴甜。”牛素珍听了这话,不安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开怀地笑容,“昨天,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说他想吃干菜肉,让我去买,谁知刚出了菜市场,就被拉进了副本,哎,我想着这肉不吃就坏了,就问刘领导借了锅和固体酒精,没有姜和香叶,你们就凑合着吃吧。”
“已经很好吃了。”渝州不客气地夹了一块肉放入嘴中,肉有些烫嘴,但喷香的肉汁伴着焦脆的猪皮,每一口都是人间天堂。渝州大笔一挥,将牛素珍从他心中的嫌疑人名单上除去了,开玩笑,炖好一锅红烧肉的工序丝毫不比做一件人皮大衣来得简单。
牛素珍没有作案时间。
“小刘,你也饿了吧,别跟你阿姨客气,快吃吧?”牛素珍招呼刘国郁道。
“不不不,我……”刘国郁看着那一层白花花的猪油和软趴趴的猪皮,肚里的馋虫吓得全缩回去了。只剩下一阵反胃。
“别管刘哥了,他刚才吃了几块压缩饼干,饱着呢。”渝州说着又呼哧呼哧地消灭了好几块。
“那你多吃点。”牛素珍闻言又热情地给渝州夹了好几块。
“谢谢牛阿姨,你儿子真有福气。”
牛素珍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嘴上却说:“那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他要是有你和小刘一半沉稳就好了。”
“……”
渝州和牛素珍两人边吃边聊刚才发生的事,刘国郁受不了出门透气去了,10来分钟后,出门找人的刘建民回来了,他带来了两个坏消息,一是穆欣没有找到。二是他也发现了一具不知名的小孩尸体,尸体的内腹被取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渝州咬着筷子,距离地动结束才过了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死了2个人,都是杀人剥皮,就算是再娴熟的连环杀手,也没这么高的效率吧。
牛素珍没见过当时的恐怖场景,唏嘘了几句就又喜笑颜开地凑到了刘建民面前,谄媚地给他递上筷子,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很快便加入了饭桌,他从自制卡中拿出一瓶茅台。
渝州:“这种时候喝酒?”
“小酌,小酌而已。碍不了事。”刘建民拿出了三个青瓷酒盅,放在了三人面前,各满了一杯,“喝过了那么多洋酒,还是老祖宗的东西好啊。”
渝州偷偷瞥了眼门外,想到刘国郁可能正藏在某个地方,便咽下了入侵者的事,假意把玩起手中的杯子,它形如竹节,千峰翠色,瓷质细腻圆润,釉质素雅明澈,一看就是上品:“势如破竹,节节高升。刘叔好品味。”
“都是些便宜货色,来来来,喝喝喝。”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渝州抿唇浅尝了一小口。辛辣之感直冲喉口,烧得他剧烈呛咳起来。
“看来我们小李还有待进步啊,哈哈……”刘建民大笑道。
“刘叔说的是。”
一时间,三人推杯换盏,一穷二白的毛坯房内,热气腾腾,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十分卖力的牛素珍已经酩酊大醉,絮絮叨叨地扯着渝州说她家那两个小兔崽子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刘建民虽然喝红了脸,但眼神中却没有一丝醉态,冷眼看着牛素珍又哭又闹。
渝州好不容易把牛素珍哄睡了,准备收拾收拾碗碟,却见锅中的红烧肉还剩下一小半,都没什么精神地横躺在锅底,这里没有冰箱,肉类想要存放并不容易。
“乔纳德似乎喜欢吃肉。这些,我给他送过去吧。”
“小李啊,有些话,我是投缘才和你说。”刘建民按住了渝州想要端锅的手,喷着酒气,语重心长道:“这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判生判死那是老天爷的事,凡事尽力而为就可以了,千万莫要强求。”
渝州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刘建民的意思,一开始这地方虽然诡异但并没有出什么大事,顺手搭救乔纳德也无妨。但现在诡异之事频发,甚至有人丢了性命,说明这个地方开始不安全了,与其竭尽全力护着乔纳德,不如直接放弃,让乔纳德死亡。虽然众人的任务会失败,但至少副本会因此结束,几人的小命就保住了。
渝州:“刘叔,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说句弃权就可以完全脱离这个游戏。”
“不不不,小李啊,你还是不懂。”刘建民笑得高深莫测,“每一次新兴革命都是那么的摧枯拉朽,它摧毁旧世纪,创造新世界,不顺应它的人都会死在历史的洪流下。”
“但同时,”刘建民话锋一转,“冲的太快,走得太急的人,除了在历史中留下他们光辉的大名,什么也得不到。空余一抔黄土,一声哀叹,两行清泪未亡人。所以,我们z国上下五千年来,行事作风都信奉一个理。”
他打了个酒嗝,眼中却透着精光,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中-庸-”
渝州眼眸闪烁,刘建民的意思很简单,他既不想弃权,又不想锋芒毕露。
“刘叔的意思我明白了,国郁还没吃东西,我把肉留给他吧。”渝州又偷偷朝门外看了一眼,他一点不怀疑,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刘建民会毫不犹豫地对乔纳德下杀手。
“小李果然是聪明人。这样刘叔就放心了。”刘建民咧着那口黑牙,满意地拍了拍渝州肩膀。
渝州心中暗叹,他的5个队友,一个疑似杀人狂,一个入侵者,一个疑似入侵者,一个混子,最后一个,居然想要干死任务目标。真是个个有才。
但不得不说,刘建民的这个想法确实有可行性,现在内忧外患,若是能和平终止这一局,保住自己的性命,输了又何妨,“只是……”
刘建民官海沉浮数十载,一眼便看出了渝州心中的动摇,他点了一支烟,又甩给渝州一支,似醉非醉地笑道:“没有只是,酒过三巡,快梦一场,人间美事啊。”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渝州的手,就拿出干燥的帐篷躺了进去。
“真希望明早醒来又是一个艳阳天。”帐篷里蹬出了一双臭烘烘的鞋子,不多时便传来了三短一长的响亮呼噜声。
只是,小心刘国郁。渝州将那句话咽回了肚里,刘建民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明白,他已经给出了方案,希望渝州成为那个行刑者。
杀人吗?渝州默默静坐,他想起了第三局游戏,如果每次遇到困难都选择放弃,那么,他又将如何在高手林立的正式副本中存活。更何况现在,还未到必须要结束游戏的地步。
想到这,他端起锅,起身前往乔纳德的住所。然而,手放在门上,还未推,门便开了:“你要去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渝州一跳,只见刘国郁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他形容憔悴,但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冷锋。
“是你啊,大晚上的,能不能别吓人。”渝州心中一沉,不知刘国郁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了几分。
“牛阿姨的红烧肉还剩一些,我给乔纳德送去。”渝州提了提手中的小火锅,试探着说道。
“是吗?”
“怎么,不信?”渝州心念疾转,“那你和我一起去呗,反正也就几步路的事。”
刘国郁的眼神扫过渝州的浑身上下,片刻后,他冷冷道:“不用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他越过渝州,朝帐篷走去,“你可以离开了,”
“等等,你想做什么?”渝州一惊,刘国郁眼中有难以掩藏的杀意,就像失去了耐心的恶狼。
刘国郁驻足却没有回头,空气中传来他金石般生硬的话语:“李子玉,你要阻止我吗?”
果然,刘国郁动了杀心。渝州抿唇,也是,刘国郁要救乔纳德,刘建民却要他死。两人的目标完全相反。而刘建民的威望很高,在这里算得上一呼百应。不杀他杀谁。
渝州嘴中有些苦涩,阻止,他拿什么阻止,他没学过散打,枪也瞄不准,攻击类的卡牌更是屈指可数。唯一拿的出手的,还是逃命。
而刘建民与牛素珍两人睡的不省人事,根本指望不上。若他一意孤行,非要救人,他相信刘国郁的攻击会第一个瞄准他的心脏。
“你不是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吗?我帮你,我一定让乔纳德完好无缺地离开这里。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让我说服刘叔离开这个游戏。”
刘国郁冷笑一声:“李子玉,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没了你我照样可以破解这个难题,我数三声,想死你你就留在这里。”
“一”
“二”
“……”渝州的身影如风中落叶飘零而去,消失在了屋中。
天空依然是那样不辨昼夜的黑暗。渝州悄无声息的走在寂静的小巷中,一座座坟墓般的房屋大门紧闭,冰冷地拒绝着每一个来人。渝州紧握着【锚】,从它们身边漫步而过,他知道在这些没有窗子的封闭小屋中居住着一个个头大如斗的诡异孩童,他们能看穿人心,说出每个人深埋心底不愿诉之于口的秘密。
夜色,隐没了所有的鲜血与哀嚎,背后,无数座坟墓一样的空屋,今夜将有人埋葬在此。
渝州不再留恋,快步朝乔纳德的屋子走去。
或许,他应该考虑考虑刘建民的提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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