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2
聂毅没有立即回答周愚的问题,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双手套,戴上之后小心地去拉车门,果然如他所想,没有上锁。
他开的是副驾的车门,打开之前首先映进他眼里的是系在方向盘上的红领巾。
“这人倒底是有多爱红领巾,他有红领巾情结吧!”周愚从聂毅后面伸出脑袋望进车里。
聂毅伫在车门前半晌没动,视线在车里绕了一圈,突然接着周愚之前的问题回答:“绑匪在带走时圆圆后,故意开车在城里绕圈扰乱追查,最后来到这里。”
他说着往旁一步打开了后座车门,后座上随意的散着玩具,有积木,有娃娃,他捡起两块积木和娃娃检查,都还很新,几乎没有脏的痕迹,很可能是新买的。
最后他注意到椅背有三条油渍的,闪闪发亮,像是被手指沾着油抓出来的,明显比成年人的手要小许多。
他顿了片刻又继续,“绑匪和人质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
“不对。”周愚打断道:“时圆圆才5岁,你是没见过我侄子,十分钟都呆不住,要她在车里呆太长的时间不太现实,除非把她绑起来,但车里也不太像。”
聂毅看向周愚,“你别忘了,时圆圆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可能从小呆在病房的时间,比在外面的时间要长得多。”
周愚蓦地瞪起眼,突然站到了普通人的角度,心疼起时圆圆。
一个才5岁,还生着病的孩子,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关心她的亲人了。
聂毅转过停在周愚脸上的视线,接上面的话继续说:“要做到不留痕迹的谋杀,首先要熟悉杀人现场周围的环境,时怀勇被害的地方在室外,凶手要排除的意外情况更多,所以凶手对三鑫桥的情况肯定很熟悉。”
周愚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也就是说,如果凶手在案发前来三鑫桥蹲过点,至少要蹲个三五天,那他一个陌生人连续出现会很可疑,我们走访时没有人提到过最近有可疑人员出现。”
他说着思忖了一下,面向聂毅笃定地说:“所以,凶手是本来对三鑫桥很熟悉,很可能以前在三鑫桥住过,如果凶手现在还住在三鑫桥的话,他要么跟你一样是个犯罪天才,还心理贼强大,要么——我不知道了。”
聂毅正了正身,严肃地纠正周愚,“我不是什么犯罪天才,我是警察。”
“我错了!聂警官。”周愚不怎么严肃地道歉,聂毅才回到正题。
“凶手确实现在不可能住在三鑫桥。”
“为什么?”
聂毅蹙起眉头,“他还在三鑫桥的话,这辆车就算是绑匪在绑架时圆圆当天弄来的,出入难免有人看见。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大多相互认识,我们只要找到车就等于找到了绑匪。”
周愚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恍然大悟。
如果绑匪住这里,三鑫桥的大多数人认识他,那这车是他本来的那么立即就能查到他,如果是绑架时才弄来的,那认识他的人看他突然开了车更容易引起注意。
相反,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反而不会特别注意。
不过聂毅这话就是这车查不出什么线索的意思了,周愚有些不甘心,对问道:“那你怎么确定凶手在时怀勇被害后,还留在这里?”
“因为凶手从那时起就在计划杀曲筱,他在观察我们。”
聂毅说完,周愚不自觉地后背一凉,回头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凶手,看到了带工具过来的技侦。
两人从车门前挪开,把位置让给技侦进车里检查。
聂毅的视线移到了地上,地面是水泥的,因为来的人少,被雨冲刷得很干净,几乎肉眼看不见鞋印。
他看到不远处地上有几个颜色不一样的——粉笔头?走过去发现有人地上画了一幅画,明显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
画的是两个人,一大一小坐在纸飞机上,飞在半空,地上有一辆车,远处还有一座城堡,城堡里也有一个人,飞机正飞向城堡。
由于画上的人全是线条人,基本上没有区别,聂毅也看不懂表达了什么,于是拍下来,发给宇文枢,隔了片刻宇文枢就回了他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觉得你对我的期望有些过高。
——这是在绑匪的车旁边发现的,应该是时圆圆画的,有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聂毅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才得到了宇文枢的答案。
——我问问,不过小孩子随便画的,也不一定有什么意义。
聂毅收起手机,他也不懂小朋友的心理,但他觉得这画是记录了什么,时圆圆应该还不会写字,画画是最简单的,这幅画可能是把她这两天的经历画了下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聂毅蹲在车边查看技侦扫出来的指纹,接了张赫的电话。
“聂毅,你那边怎么样?”
“发现了绑匪带走时圆圆的车,根据车上的痕迹,可以确定时圆圆是自愿和绑匪走的。”
聂毅注视着驾驶座椅的背后,靠下的地方有许多小孩的指印,监控拍到车里的情况,除了司机并没有其他人,时圆圆当时很可能就躺在椅背与后座的间隙里。
他接道:“绑匪在车上也没有绑过她,时圆圆对绑匪并不排斥,甚至配合躲避监控。”
张赫那头深吸了一口气,疑惑地说:“可是我们排查时怀勇身边的所有人,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或许我们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时圆圆认识的人,并不一定是时怀勇认识的。”
聂毅说完,张赫那头抽起一口气半晌没落下,半晌后他才说:“你是说绑匪在绑架时圆圆之前,接触过时圆圆?幼儿园那边也排查过了,还有什么人有机会接触时圆圆?”
不等聂毅接话,张赫问完又立即做了决定,“我让人去再去问问时家的保姆,你那边还有什么线索?”
聂毅回答:“要等技侦的结果,不过我猜,凶手肯定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赫终于把刚才抽起的那口气叹出来,“先回队里,我们这边也只问到一个保安,说时怀勇和曲筱在时怀勇被杀当天的上午,在车库里争吵过,但不知道吵了什么。公司这边说曲筱和时怀勇关系不正当的都想象,没有人有实际的证据,曲筱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什么异常,没有男朋友,家是外地的,父母都在老家,她每天上班下班,基本上没有别的了——”
他说了半天发觉都是废话,主动地停下来,沉默了片刻,“先这样。”
聂毅放下手机,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他望着天边的残阳出神。
这是他进警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让他猜不透的案子,凶手就像在跟他们玩一个游戏,故意引诱着他们掉进挖好的坑里。
不过目前看来绑匪不会伤害时圆圆,绑架时圆圆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钱,那时怀勇死后,绑匪仍然带着时圆圆,是为了什么?
“聂警官,走了。”
周愚朝聂毅喊了一声,聂毅走过去把车钥匙递给他,他终于有了机会开一次聂毅从他们前队长那里继承下来的大切,一路不停地回到了支队。
周愚直接抱了一箱泡面进办公室,“同志们,加班愉快啊!张队还没回来?他昨晚好像值班来着,别路上疲劳驾驶被交警给扣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冷眼朝他瞪过去,他义正严词地说:“警察也得遵守交通规则,不是?”
这话是真有道理,没人能够反驳。
聂毅替张赫打了个哈欠,趁技侦分析检材时他泡了两盒面,坐到窗边,正准备吃时接到了段寒江的电话。
“聂小同志,晚上回来吗?”
“不回了。”
“很麻烦?”
“有点。”
聂毅说着突然放下叉子,认真地对着手机开口:“寒哥,你遇到过那种凶手很有目的性的案子吗?”
“什么意思?”
段寒江那头吸了一口气,然后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在切菜,聂毅眉头一抖。
“寒哥,你在干嘛?”
“没啥,你继续说。”
聂毅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安静下来,顿了片刻继续道:“就是凶手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脱罪,我觉得他是在故意引我们去某个方向。”
“聂毅同志。”段寒江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靠近深渊才能看清深渊,是没错!但有时候你不能太执着地去想凶手在想什么,你不是他。重要的不是凶手在想什么,而是他要干什么,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你别把厨房烧了,小心点。”聂毅不等段寒江骂他,直接挂了电话。
他听了段寒江的废话莫名地放松下来,迅速消灭了两盒泡面,刚好宇文枢找他。
“怎么样?”聂毅凑到宇文枢的位置后面。
宇文枢坐直了回答,“你想先听哪个?”
“宇文主任也跟周愚学起问答游戏了?”聂毅怀疑地看向宇文枢,却见宇文枢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绑匪的车里全是小朋友的指纹,没有第二个人的。第二,车旁发现了一组鞋印和三鑫桥住宅通道里的鞋印,有一组能够对上。第三,车应该是报废车翻新出来的,要查出处需要时间。第四,没有其他发现了。”
聂毅一动不动地盯着宇文枢的电脑屏幕,“照片。”
宇文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照片里的8个学生都已经核查过了,没有小名叫媛媛的,一年前受了时怀勇的资助,现在都好好的,没有异常。”
此时,聂毅终于明白宇文枢为什么要学周愚了,因为没有一条好消息。
他思忖地耸起眉头,如果那张合照没有问题,为什么会从时怀勇的书房里消失?
聂毅干脆抢了宇文枢的电脑,把之前从时怀勇公司拷回来的校庆照片全打开。
这些照片都是跟随时怀勇拍的,从校门拍到了校内,要么是时怀勇和哪位领导的合影,要么时怀勇和小朋友一起的合影。
“聂毅,宇文主任,怎么样了?”张赫一进门就吼道,杨怡君跟在他后面满面愁容。
聂毅放下鼠标,回过头正要开口,杨怡君突然凑上来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开口。
“这个人,不是姜执吗?”
“姜执是谁?”
杨怡君认真地审视着电脑上的照片,回道:“今天中午在时怀勇的公司楼下碰到的,他带了一个小女孩,我以为是人贩子。”
她说着立即瞪直了双眼,“不会就是绑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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