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属于碰瓷行为吧,”坂口安吾站起身来, 脸上是一副无奈的神情, “江户川先生。”
“乱步桑, 你没事吧。”我也从椅子上下来,俯身想要扶起他。
他疼得直不起腰, 脸皱成了一团,依然捂着自己的右脚, 刚才那一下肯定是用尽了全力。
“没事。”他艰难地开口说话,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清溪溪,你别担心, 我不疼。”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跑到这里来找我, 是谁通知他的呢真田弦一郎还是切原赤也,或者是丸井文太
“让我看看。”我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里面是白色的袜子,脚尖处已经染红了。
看来是踢到了脚指甲。
“乱步桑”
又有两个人跑了进来。
一个是中岛敦, 一个是泉镜花,都是乱步供职的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乱步桑, 你受伤了。”中岛敦这位温柔的后辈对前辈很是关心,“你的脚流血了。”
乱步伸手指了指坂口安吾“是他”
泉镜花的视线立马扫了过去, 坂口安吾摆了摆手“不是我。”
“要不是你把我太太带来这里, 我也不会受伤。名侦探的脚可是很重要的, 我这个月都不能外出查案了。”
“抱歉, 但是我们没有恶意, 只是请来江户川小姐帮忙查案”
“是江户川太太。”乱步纠正道,“我们已经结婚半年了,虽然婚礼没有邀请你,但是你既然查过了清溪溪,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乱步和坂口安吾的对话,他们似乎是旧识,这一点刚才坂口安吾并没有告诉我。
说起来,武装侦探社和乱步,工作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和东京有名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吗
“是,我知道。”坂口安吾走过来说,“工作比较忙的原因,还没有来得及为二位送上祝福。”
“祝福就不必了,反正也不缺这一个。”乱步停顿了一下,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以后如果再违背我太太的意思,带她来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么你们下次任何需要找我帮忙的事件,我都不会考虑了。她说她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你如果有异议,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不过我很忙,麻烦你先预约吧。”
乱步对坂口安吾的语气算不上客气,但后者的态度却依然恭敬。
默了片刻,他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江户川先生。您的医药费,请将账单寄过来,届时会为您赔付。”
“ok,那我就带我太太回家了。”乱步撑着桌子站起来,刚一动脚,脸又抽成一团,看样子疼得很厉害。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看看脚指甲有没有坏掉。”
我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打横抱起来,却被他阻止了。
“你怎么了,乱步桑”
乱步摇了摇头“我不要你抱,也不要你背。”
“为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要你抱和背了,总之,就是不要。”
“怎么了”
这是再和我闹脾气吗
但表情又不太像。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终还是泉镜花幽幽道“为了男子力。”
“诶”
男子力
“被女生抱很没有男子力,那样看上去女强男弱。”泉镜花说完,她身后的夜叉白雪居然也点了点头。
平时在路上,乱步不想走路了,我都会问他要不要我背,这在家中亲戚里传遍了,背地里都在说他不像话。
但我和乱步都不以为意,今天他居然开始在意起这件事了。
“乱步桑,没那回事的,男子力跟这个没有关系。”
我正准备抱起他,他挣扎了一下,表情竟然有些委屈。
“好,那我扶你回去吧。”
我实在不理解他今天反常的举动,先是踢门踢坏了脚,接着又拒绝被我抱。
他的表情这才松下来,指了指中岛敦“我骑阿敦过来的。”
“哈”骑中岛敦,是我知道的那个骑吗
中岛敦或许是看我表情古怪,解释道“因为今天道路拥挤,但是乱步桑急着过来,所以我”
“我明白了,只是有些意外。”
中岛敦的异能力是月下兽,能够将自己变成半人半虎的模样,各项能力也如同真正的虎一样。
我又看了看泉镜花身后的夜叉白雪,她是人形的异能,长得漂亮又凶狠,却乖巧地站在泉镜花的身后。
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羡慕。
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细细长长的一双手,却能将触手可及的东西,一点点消散。
我看不到自己的异能。倘若它也像月下兽和夜叉白雪那样有形状,应该是面目可憎的样子。
“能够控制自己的异能力,敦君和镜花酱都很厉害呢。不像有些人,简直就是废物。”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乱步捏了捏了我的手,岔开了话题“清溪溪,我们骑阿敦回家吧。”
中岛敦嘴角一抽“我一次不能坐两个啊。”
“敦君会很累的,我去打车,我们先去医院给你看脚。”
骑后辈这种事,正常人都做不出来吧,还是打车比较好。
中岛敦建议道“回侦探社,与谢野小姐可以治疗,而且乱步桑,你今天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什么我都受伤了还要工作”乱步听到这话十分不满,撇嘴道,“这伤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我准备修养一阵子。”
“可是乱步桑”
“受伤了不工作了,阿敦别废话了”
按照乱步的性格,受了伤撒娇不工作是很正常的,但看中岛敦的表情,我知道他们手头上的工作一定很重要。
所以他才会犹豫。
“乱步桑,我们先去侦探社看脚,然后再把工作忙完回家好吗”
乱步的嘴噘得更高了“我受伤了,今天就算了吧。”
“晚上给你蒸面包蟹。”
“嗯”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他要考虑一下。
“唉。”我佯装叹气,说,“我没有工作,可是要靠乱步桑挣钱养活的啊我啊,最喜欢看男生认真工作的样子了,真迷人。”
乱步伸出小手挥了挥“阿敦扶我,我还能回去工作,今天就是熬夜,我也要把工作做完”
中岛敦泉镜花“”
我不是第一次来侦探社了,以前在追求乱步时,经常会过来送甜点和饮料。
一开始乱步对我并不在意,告诉我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他还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我聊天。
没人觉得这样的追求方式能追到乱步。
我也不气馁,只是询问他甜食是否符合口味,记在本子上,表示下次会改进。
后来太宰鼓励我在楼下大声表白后,侦探社的成员们以为乱步会非常生气,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谈恋爱了。
和乱步谈恋爱,对比幸村和陀思是全然不同的。
他极其富有童心,路边的一个苹果糖都能让他开心半天,天上出现彩虹时也会兴奋地许愿。
再后来,我们飞速表示要结婚,惊掉了侦探社一干人等的下巴。
虽然很多人反对,建议他再谈久一点做决定,连我自己都受到了动摇,觉得认识三个月就结婚是太仓促了一点,国木田更是用了很多闪婚后闪离的实例来劝服我们。
婚姻不是恋爱,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必须要深思熟虑,要有很长远的计划。
但是乱步不同意,坚持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现在想来,这件事里,从头到尾都在坚持的,只有他一个人。
听说乱步受了伤,侦探社里的成员都纷纷丢下手里的事情,围了过来。
“乱步桑没事吧”
“不是有敦和镜花同去吗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在与谢野晶子医生将他的鞋子脱掉时,整个脚趾前端的袜子已经全部染红了。
连福泽谕吉都皱了眉。
脱袜子的时候,更是让人揪心。由于血液已经凝固,袜子黏在了脚上,拽下来的时候,乱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轻点。”
与谢野晶子替他检查了说“大拇指的指甲碎了半块,但是还有一点黏在上面,乱步先生,你忍着,我要给你把碎掉的半块拔下来,会有点疼。”
听到这话,乱步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福泽谕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乱步,不会有问题的。”
与谢野晶子手里的酒精刚碰到乱步的脚趾,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死活都不准她再碰了。
“乱步桑,断掉的指甲是肯定要拔下来的。”与谢野晶子大概从来没替乱步做过治疗,颇为头痛道,“你这是被车撞的吗”
泉镜花解释道“他踢了铁门。”
“铁门你是把自己当阿敦和社长了吗”与谢野晶子拿起钳子,“算了,我要开始拔了。”
“等等,我不打算拔了。”乱步连连摇头,“这个实在太考验我了。”
“不拔下来会发炎的。”
“乱步桑,你先别动。”我走过去,看着他破碎的脚指甲,伸出了手,如果只是去掉那片断掉的指甲,我的异能力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那样就不会疼了。
他察觉到了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按住了我的手“清溪溪,你去把我桌上的冰可乐给我拿过来,听话。”
“好。”
我刚走出侦探社的手术专用房间,就听到了一声嚎。
我回过头,看到他坐在病床上,肩膀疼得一抽一抽的,垮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就差没给他鼓掌了。
据说他是侦探社真正的团宠,大家都把他保护得很好。
可被保护的很好的乱步,还是受伤了啊。
我拿来冰可乐给他时,其他人都回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了,让他好好休息。
“清溪溪,我刚才很勇敢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趾,那里已经被包好了,形成了一个鼓鼓的苞。
我拧开可乐,递给他“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用我的异能力,消除半片指甲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呼噜呼噜地咽下嘴里的可乐,拖长了尾音“笨蛋”
“不要说我是笨蛋。”
“你就是笨蛋。”他皱了皱鼻子,声音有点沙哑,“我说过不让你再用,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用了。”
“那就宁愿自己痛吗”
“也不是很痛叭,我有男子力啊。”乱步说道这里,放下了可乐,凑近了我,贴在我的耳边说,“你要不要哄哄我”
他说完立刻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楼下给你买陪可乐的点心,你等着”
“喂,我不是要吃”
我跑出病房时,发现居然有不少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由于我跑得太快,他们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和我默默对视着。
“乱步桑没什么事,我去楼下买些甜点,大家想吃什么乱步桑说他请客。”
“既然乱步桑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与谢野晶子等几个女生很大方地要了自己想吃的点心,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他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谷崎润一郎腼腆地笑道“毕竟乱步桑很少这么大方地愿意分食物啊。”
我看向中岛敦“敦君,可以陪我一起去买吗我可能一个人拿不过来。”
中岛敦点了点头“好的。”
楼下就有一家新开的点心店,我边挑点心边问“敦君,乱步桑是接到电话然后去接我的吗”
“不用这么麻烦的,乱步桑自己推理一下就知道了。”中岛敦解释道,“他讲今天你说烤奶油曲奇送来,但烤曲奇的时间花得也太长了,而且打你手机也没打通。”
“我的手机半路没电了。”奶油曲奇也送给了切原赤也。
“下次还是充满电出门比较好,乱步桑很担心你。”中岛敦替我端着餐盘,轻声说道,“虽然他今天踢门踢坏了指甲,但是从男生的角度看,我觉得这种行为很帅。”
“说起来,我都不太了解你们侦探社,是和东京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吗”
“嗯,有部分工作内容是相同的,我们有时候会帮忙解决一些警察拜托的事,像普通的侦探事务所那样,有时候也会接受个人的委托,不过,”中岛敦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有些工作内容是保密的,不会对外公开。”
“我之前住在镰仓,也听说过你们的一些传闻,五花八门的,所以没太在意。”
中岛敦将餐盘放到收银台旁,我付完钱后,他很礼貌地替我拎了比较重的饮料袋,将比较轻的食品袋留给我拎。
“你们有遇到过比较困难的事吗”我边说边推开了门。
“比较困难的事”中岛敦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然后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了在对面的马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有啊。”他喃喃道,“天人五衰,那帮人,又出现了。”
我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中岛敦,他竟然知道天人五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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