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谢右于美好的晨光中睁开眼睛，掀了身上被褥正要下床，却在意识到什么后，动作突然变得僵硬。
他缓缓垂下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崽崽……”
男人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内裤迅速换上，高大的身体走出房间，去的第一个目的地竟然是书房。
他拿起桌上常用的那只钢笔，往小卡片上唰唰记录了这样一句话——做了个好梦，梦里是你，香甜无比。
墨迹需要时间风干，谢右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卡片边缘，盯着看了许久才锁进了桌下的暗屉里。
接着他又返回卧房，简单洗漱一番后，去了一楼的餐厅。
男人习惯在用餐时看些报纸或者杂志，他像往常一样将手伸到旁边的置物篮中，那里有管家每天定时更换的报纸。
但是现在，最上面的位置却压着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书——《吸烟者的肺》
是自己之前特意放在沈雾远房间的。
“崽崽呢？”男人沉声问道，并将书拿在手上翻看着，或许是过于专注的缘故，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较往常要深上许多。
管家将咖啡和蛋饼摆上桌，笑道：“夫人去学校了。”
谢右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面。
事实上，他在看每一页最上面新写上去的钢笔字。
【看了这本书，我仿佛悟出了些什么。】这是第一页，男人挑了挑眉，手指捻着书页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这一晚上，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皮。”谢右笑出了声，继续翻看下一页。
第三页印着一张全黑的肺部图，谢右将目光上移，首先看到的是排头一行狂草大字：【我的三荣三耻！】旁边还画了一个振臂高呼的小火柴人。
下面紧跟着三行字，字体要小些，笔迹也没标题那么潦草，但是横撇竖捺依然写得很飞扬跋扈。
以热爱谢右为荣，以危害谢右为耻；
以服务谢右为荣，以背离谢右为耻；
以辛勤‘耕耘’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谢右：耕耘还打个引号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写了一行愧疚的小字：对不起，文盲编不出来了，告辞。
再往后面翻，就都是正常的书内容，谢右没有找到其他墨迹。
“林叔，帮我拿一只笔过来。”他微微一笑，深透的碧眸中流转着温暖的光，管家应声抬头，只觉得先生此刻的笑容，仿佛令这整个空间都明亮了许多。
先生以前总嫌阳光刺眼，管家每回都会为他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先生总说：自己不适合站在阳光底下。
但是现在，管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先生啊，这是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太阳。
*
沈雾远没去学校，也没让谢右的司机送，他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他赶到的时候，宋承昱已经很自觉地坐在轮椅上了。
“不错嘛。”沈雾远笑笑，伸手握住了轮椅的推杆。
宋承昱使劲扭头看他：“你昨晚上去哪了？”
“学校宿舍啊。”沈雾远没多想，张口就敷衍了一句。
“你放屁。”宋承昱脸黑黑地瞪着他：“我昨天打你手机打不通，就打了林飞的，他说你不在宿舍。”
沈雾远低头，对上青年努力吊起来的眼珠子：“你找我干嘛？”
“这个等会儿说，你先老实交代，昨天晚上是不是腆着脸爬谢右床了？！”一遇上跟自家白月光相关的事，宋承昱就淡定不起来，他狠狠咬了咬牙，又将眼睛往上翻了翻，那是用尽洪荒之力想要看清这臭小子的丑恶嘴脸。
沈雾远已经快对不上他瞳仁了，“再翻就成吊死鬼了。”
不，吊死鬼都没这么磕碜，是个鬼都会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你他妈回答我！”宋承昱顿时急眼，手握住摇杆一推，控制着轮椅猛地往前冲了出去。
还好沈雾远反应及时，手放得快才没被带跑。
那电动轮椅在几米远的位置来了个漂亮的漂移，180度转弯直面向了他。
沈雾远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插兜安静看他发疯。
“你把谢右怎么了？”宋承昱一双眼睛都怒红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活吞了沈雾远。
沈雾远扯了扯嘴角：“还能怎么样啊，就、那样呗~”
他这说得不清不楚，宋渣却是脑补一堆马赛克，他气得一握摇杆，大吼道：“啊！！！！老子特么撞死你个小人！！”
电动轮椅以飞一般的速度朝他驶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沈雾远懒散地伸出一脚，轻轻松松地抵住了轮椅。
宋承昱咬着牙，锲而不舍地还想往前撞。
沈雾远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手一伸，直接把宋承昱握着的摇杆给扳了。
没错，是徒手扳断。
渣攻握着半截摇杆，愣在了当场。这小子属红牛的吗？
沈雾远劈手夺过那半截杆，用断面戳着他的鼻梁骨威胁道：“再他妈发疯，我就把你手也给掰了。”
宋承昱吓得手直往袖子里缩——终于老实了下来。
沈雾远把手上的断杆丢进了垃圾桶，走到渣攻身后继续慢悠悠地推着他走。
“这根本不公平。”宋承昱难过地垂下了脑袋，手却是偷偷摸进衣兜里。
“公平？”沈雾远嗤笑了一声，心想你前世买小绵羊命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趁他动不了拔他氧气管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
宋承昱没听到后话，也没耐心等，直接把心里憋了好久的定论给丢了出来：“你其实不爱谢右对不对，我看得出来。”
沈雾远皱眉：“关你屁事。”是没到爱的程度，但无可否认的是，谢右很有魅力，他还挺喜欢的。
这小子没否认！自己还有机会！！
宋承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又狠吸了几口气，压下情绪故作平静道：“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他。”
“这么跟你说吧。”沈雾远一听这话立刻就笑了。
笑完又舔了舔嘴唇，几秒的功夫脑子里蹦出N种回答，他挑了最气人的那句怼了过去：“就算我不喜欢，那也轮不到你呀。”
还有薛鸣呢。
人谢右的真爱。
你小子呀，还是老老实实等虐，再哪凉快往哪呆着去吧。
宋承昱的脸阴了又阴，恨恨地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
*
两人到达学校时已经是正午，沈雾远估摸着C大的学生这会儿大部分都该到食堂了，便推着宋渣直奔校广播站。
秦小力已经在那里待命，看到两人过来，笑嘻嘻地递过来一个喇叭，“变声器已经安好了，要不要先试试音？”
“不用。”沈雾远瞟了宋渣一眼，伸手接过喇叭，径直走到广播站的中央话筒前。
宋承昱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毛：“你干嘛？”
“回你一份大礼。”沈雾远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对准话筒正式开始‘表演’，“各位同学，我是宋承昱，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就是上次被人用篮球狂砸脑袋的傻逼。”
说到一半，沈雾远贼机警地冲了过去，把手上的胶布用力拍到宋承昱的嘴上，成功封住了他的口，“稍安勿躁，先等我演讲完。”
渣攻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扑过去从他脸上咬一块肉下来，得亏了秦小力在后面摁着，才没从轮椅上摔下来。
*
学校食堂。
当广播响起的那刻，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停止了用餐，他们张着嘴巴听完这一段话，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哄笑声，吓得还在分餐的食堂阿姨差点没把勺子给丢汤锅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家伙脑子被篮球砸傻了吗！”有了解内情的直接拍桌子狂笑起来。
“哦，宋承昱啊，我记得他。”当然了，也有热情跟同伴分享八卦的。
“谁啊？”
“大四一学长，今年刚转来咱们学校的。”
“哝，我这还有视频，就这个，被砸成猪头的这货。”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啊？”有人怀疑道。
“这个声音就是他，没错，那天篮球赛我在现场。”
“嘘，你们安静，听广播！”
停顿了一会儿的广播又开始说话，旁边一妹子见俩人还在交谈，赶紧捂住了同伴的嘴，侧着耳朵凝神听着。
“自从上次被砸了以后，我怀疑自己被砸傻了，是真的，我刚刚摇了下自己的脑子，听到了很大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可吓人了……我摇给你们听。”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有水声。”有的同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雾远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继续扯皮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这水是从哪来的呢……啊，我想到了，是那次篮球赛，那个该死的帅哥，竟然一个球都不让我进，呵，我当时就想啊，我投不进的球，你也别想投进！”
广播讲到这里，又停了一会儿，给各路戏精留足了大展身手的时间。
“等等，这句话不是……”一个妹子听到这，特意严肃着脸即兴演了一段：“呵，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也别想得到！”
“这是一百万，让那该死的抢我篮球的帅哥，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三分钟，我要这个不让我进球的帅哥全部资料。”
“这位帅哥，如果你是故意想激怒我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吧你们~”
广播声再次响起：“时间有限，只想请大家记住，我叫宋承昱，一个脑子有水的傻逼，论傻我无敌，谁跟我比我就急，over~”
演讲完毕。
沈雾远关掉话筒，放下喇叭，张开手走到渣攻面前，给了对方一个大力的拥抱：“你出名了，不用谢。”
宋承昱瘫坐在轮椅上，双眼晦暗，五官扭曲：等着，你给我等着……
秦小力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本以为对方会化身狂犬扑过去。
没想到青年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沈雾远看。
忍耐力不错啊。沈雾远笑着为他鼓了鼓掌，然后恢复严肃道：“学长，你在这刷会儿论坛，我和小力先回宿舍了。”
“学长拜~”
两人走后，宋承昱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打开论坛，只见首页热帖全是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而之前发出来黑沈雾远的帖子，早就被挤到不知道第几页去了。
这可把宋渣气得半死，疯了似地划拉着轮子来到中央话筒前，一拳头直接砸烂了它。
事后宋承昱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原来那小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沈雾远啊沈雾远，你等着，老子再也不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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