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被黑色的烟雾所包裹住一样,没有气味,亦没有形态。
他再次深入了那个之前做过的梦里,不,或许不是梦,但自己曾用梦来暂时形容过它。聚齐着历代的继承者,初代曾在此为他讲述过一切的起源,他甚至还看到了欧鲁迈特那火焰的影子。
但此刻再进入到这梦时,他眼中所见的依旧是历代继承者们,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焦急地跑过去。
在一簇越来越薄弱的火焰前,那火焰之下是双悲凉的眼睛。
而继承者们蠕动着嘴巴,好像在说着什么。
在说着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听清,意识却被猛地拉远,一道声音久久回荡在脑中。
-One·For·All
右腿上的筋抽动了下,直接把绿谷从睡梦中唤醒,躺在床边缘,差点就能滚下去。这里是普通病房,里面住了五六个病人,大家都还在睡。他看了眼隔着一条通道的病床上,丽日同学还在休息。
蹙紧的眉头是睡梦中的惊惧,抱紧被褥是这几日带来的不安全感,丛林中的一天一夜,让他们理智尽失。最后不得不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之后还要担忧着同伴的身体,和突如其来的离别。
绿谷从床铺上下来,他右手断掉三根指头,医生说紧急处理的非常好,才没有导致感染,但还是打了破伤风。而左手则是因为无法承受住暴走的力量,没有任何保护的手臂被生生扭到前面。
当时的记忆一片空白,得到的全是丽日同学和二年生口中拼凑而来的事实,他失去了理智,无法控制突如其来的力量,也无法承受那个力量带来的后果和灾难,才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他慢慢走出病房,朝重病监护室去,饭田君出了手术室后,就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是右边的肾被贯穿,无法修复,伤到神经,必须摘除。之前大出血,虽然医院的血库内符合他身体的血量充足,但到底什么时候醒,还说不定。
他站在外面,看着里面躺着的人。
医院里亦如往常那样,可能是现在天色还没怎么亮,人比较少。但能看得见的急救中心内忙碌的身影。
空气很沉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走廊那边传来声音,护士和医生推着担架车跑过来。“快让,一号手术室。”
“一号手术室横山医生在用。”
“三号。”
“好。”
瞬间安静的护士站就变成了战场,刚刚还在桌前头不停点着打着瞌睡的护士小姐,立马站起来,拿起东西就急匆匆的而去。担架车从他面前就像一辆速度提到上限的汽车,疾驰而去。
绿谷看到那担架车上的一只手臂垂了下来,血从那手臂上滴落成串。随后他听到了哭声,跟着后面跑进来的女人,满脸泪水,身上还擦些鲜红血迹。跑到护士站的时候,差点撞到墙,她踉跄了下,坐倒在地。
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又胡乱地擦了擦,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追上那个担架车。
绿谷看着地面的血迹,不由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墙壁上他才找到了些安稳感。他张大嘴巴,就像是失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在扼住自己的脖颈。
感觉到了一股窒息。
“小久同学?”
身旁冷不丁传来的声音,绿谷吓得发出了短促的‘啊’的叫声,僵硬着身体扭动着脖子。女孩布满血丝而又肿胀的眼睛,印入他的眼帘。
女孩神情怯怯,对上目光后又不自然地移开,面向后面的重症监护室。“没事儿吗?”
声音有些嘶哑,尾音有些颤。
绿谷不知道她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后面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睁开眼睛的人。
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他的内心身处,慢慢攀爬上来。
“我……去趟便利店。”
他低着头,目光随着自己的脚尖游弋着。
最后,落荒而逃。
丽日御茶子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一直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医院的走廊上,在看不见的那一刻,一颗眼泪滑落了下来。
-小久。
他没有去便利店,只是想找个借口,看着饭田君苍白的模样就会让他想起在森林中,只是轻轻一碰,身体就猝不及防栽倒的场景。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身体内的某一处在痛。看到丽日同学,就想起自己无力到,就连手都无法向对方伸出,而眼泪总是会抢先一步比理智,比其他的话,先涌现出来。
-没出息。
-不争气。
-已经到现在了,还像以前那样。
-就算得到了One·For·All,自己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在外面的花坛处坐下来,埋下头,情绪一涌现出来,眼泪也跟着一起出来。明明不想再哭了,为什么还是那么会那么……那么的,控制不住啊。
没有打石膏的手,胡乱擦着脸。
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没出息,自己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让那个人放心,哪里还能自称自己是欧鲁迈特的弟子啊。
但是,这次却是自己……明明是应该保护大家……却……
他紧紧抿住唇,但声音还是从喉咙里跑了出来,沙哑而又难听的嗓音,无法控制的从口腔,喉咙,胸腔内,不断地跑出来。
-自己的弱,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人,就像玻璃水晶之类的东西,可能比这些还要脆弱。爆豪每次看到身边人流泪的时候,总是会这么想。
小时候,身边的朋友手擦伤了就会眼泪汪汪的;被人欺负了更是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告状;中学时期认识的人会因为天然卷而被同学嘲笑,之后憋不住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发誓剃光一边哭;高中的时候打架手折了,更是会在打着石膏的时候偷偷的跟医生哭……
眼泪,眼泪,眼泪啊。
这十五年间,最常看见的眼泪是自称幼驯染的家伙流下的。
是比玻璃,水晶这类还要脆弱的家伙。
不断从那双眼睛里流出的这类东西,却偏偏是和自己,最最无缘的。
爸爸绝不会在他面前流泪,臭老太婆也不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渐渐长大后他知道了,不是没有,是不会给孩子的他看到这种东西。所以,他也不会有流下这种象征软弱的东西。
更不会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除了那一次。
-自己很强大。
从小以来,他就是这么坚信着过来的。
但,所谓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总是会出现不是吗?
不会流泪的自己,和总是流泪的那个家伙。
面前递来一块手帕,深蓝色的边角绣着两片交错的羽翼,看上去非常漂亮,柔软而又舒适。但拿着那块手帕的手上,却是缠绕着一层层白色的绷带,指腹上有着条条结痂的细小伤口。
绿谷抬起头。
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怔愣。
“咔酱?”
始料未及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递给自己手帕。爆豪不由分说的直接塞进他的手中。“一年生的活动结束了,我来看饭田。”
他在旁边坐下来,黑色的裤脚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
“饭田怎么样了?”
绿谷不由握紧手帕,头又低垂下来。“还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你坐在这边做什么?”爆豪看着医院门前的那条路,有人骑着车朝这边来,一辆出租车停下来,下来一个年轻人,从后车厢拿出轮椅,放在后车座的外面,,打开车门,从里面扶出一个穿着绿色毛衣的老人。
爆豪的双腿随意地盘在一起,突然结束活动,又分别被通知事情,心里还有些怅然。
明明已经抓到了关窍。
绿谷看着手帕,泪水使得手帕的颜色变得更深沉,而身边的人的声音和眼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的深邃和深不可测起来。
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自怨自艾。
明明知道的,但又不想这么承认。
-不想承认。
“我,伤了饭田。”
回想不起来,但这是无可辩解的事实,他否认不了。驾驭不了力量,而被力量驱使。
爆豪打开自己的包,掏出里面塞在夹层里的巧克力,因为温度的原因都黏在一起不成形了。他撕开袋子,自己咬了口,袭入口中的是苦涩的味道。
他之前从来没有流过泪,但偶尔也会想象,眼泪的味道应该和巧克力是差不多的味道吧,苦苦涩涩的,让人不想再尝第二口。
“绿谷,承认自己是个弱者,有那么困难吗?”
绿发少年抬起头,微微睁大的眼睛,似乎被这句话给惊住了。那张长着点点雀斑,朴实而又平凡的脸上,露出了比水晶和玻璃还要让人难以触碰的脆弱。让爆豪觉得,即使没有人去触碰,他也会轻而易举的自我破碎。
他看着那双似乎又要盈满水光的眼睛。
又问。“有这么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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