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就不能选一个好点的日子吗?真是扫兴啊。”晴树扫了一眼身着黑衣的三人,明明是被刺杀的那个,却还有心情说着这样的话。

    不过,眼前的这三位明显是接受过训练的,完全没有要回晴树话的意思。

    主院内也不是只有阿海和晴树两个人的,在不远处还有侍女在候着。虽然那三个侍女不如晴树和阿海机敏,但是在看到屋檐上翻越而下的三个人时,立刻便小跑出了院子,呼唤留在庄园内驻守的武士。

    “晴树大人,这三人,应该是死士。”阿海的面色微沉,寻常的刺客,一击不成,便会立刻撤退,不做纠缠,但是这三个并不是,就算见三个侍女跑出去求援,也没有动作。

    晴树也眉头也微微皱起,如果是三个刺客,今天的事,反而好翻篇过去。因为这些刺客,往后被称为忍者的人,都守着的规则中的一条便是:放弃自尊(保命要紧)。

    他刚感叹完,来到这个世界后,是不是渐渐会习惯剥夺别人的生命,结果,就来了三个送死的。

    晴树总感觉,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BUFF缠身了,一说一个准,而且都是反着来的。

    对了,这在现代叫什么来着,给自己立个flag?

    这三名死士可不会放任晴树一直在内心无聊的吐槽。手握更便于刺杀的贴身短刀,三人便冲了上来。阿海第一个迎了上去,只不过,这三人配合和分工分明,他们其中的两个只缠住了阿海,另一个便绕过阿海向着晴树直冲冲而来,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反射着由此刺目的冷光。

    不得不说,这三个死士选的刺杀地点很是有利于他们,因为无论是阿海还是晴树,惯用的刀具都是太刀,在竖立着根根作为支柱的木梁的廊道中,实在有些不便于发挥原本的实力。

    一刀砍了这些碍事的木梁,说也简单,但是很可能会让他们看中机会,砍掉其他的木梁,造成廊道瓦砾的坍塌,从而让他们抓到刺杀的好时机。

    晴树严防挡住了这名冲向他的死士,数次迅速地攻击。不过,这一次晴树面对的可不是恪守武士道的武士了,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目标的死士。

    短刀不仅仅在这个地方方便发挥,还便于单手使用,如此,那名此刻空下来的左手,便一次又一次地从腰间,又或者是腿上取出一个个小的尖锐器具,要来割破他的咽喉。

    虽然晴树不曾应对过这种对手,但是好在他练习的刀术并不是横冲直撞的,又好在阿海见地形不好,便把缠斗着他的两人拉扯去了庭院内,晴树才能以灵巧取胜,一次次避过这个死士左手的致命一击。

    致命的攻击能够躲过,却难以让松散的长发也能够听他的话,廊道的地板上,已经多了好几缕晴树的碎发,有长有短。

    在这种时候,晴树还在想着:啊,等会儿杏回来,想必会很生气吧。

    双方的交战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主院外已经响起了井然有序却也匆忙的脚步声。是侍女们唤来的武士们来了。

    “晴树大人!”

    就在武士们破门而入,陆续涌进来的时候,晴树看到与他交缠的这名刺客明显与他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不过数秒的时间,三人便陆续向地上倒去,像是没有了软了骨头一般。

    晴树一个愣怔,蝶丸没有来得及收住,便扑面而来喷涌的鲜血。

    被那刺客的鲜血喷溅了一些在脸上,身上更多的晴树更是愣在了那里。

    他驱赶过刁蛮的庄民,烧毁过无赖的人的草屋,也威吓过一些人,然而今次,确实他第一次杀人。

    啊,真是有些可笑,成年的第一年还没过去,便遭受了鲜血的洗礼吗?

    “晴树大人?”阿海在身边的两个刺客瘫倒在地后,确认没了气息,才快步来到晴树的身边,看着月色的锦衣上,染上大片血色,呆呆站立在那里的少年,和廊道上躺着的这个咽喉撕裂的刺客。

    晴树的不对劲,让阿海有些焦灼。

    不过,晴树没有放任自己在这个状态停留过久,转而回了神,捏起自己衣袍干净的一面,仔仔细细擦拭手中的蝶丸,随后收刀入鞘。

    “准备热水让我洗漱,海藤氏回来的话,就让他们不要打扰了,这件事,明天再议。”

    “是。”那个紧随着武士们而来的侍女大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不仅身子有些微的颤抖,回答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那三个死士的尸体,已经被赶来的武士们围住,拖了下去。随后而来的侍从,带着水桶抹布,在晴树离开的这个片刻,加紧清理廊道上的这片血污。

    杏和广一郎赶来的时候,晴树已经洗漱完毕,和衣睡下了。

    按照晴树的嘱托,无论是海藤氏还是中田管事,都没有去打扰。派人围住了整个寝殿后,一行人在海藤氏夫妇的小院里齐聚,商讨这次的事情。

    “晴树大人可有受伤?”杏端坐下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阿海源晴树的康健问题。

    阿海回忆了一下,指着脸颊上大概的位置,缓缓道:“在这个部位,被锐器划伤了一道,不过看出血量,伤口不深,侍从也已经处理过了。”

    说完后,跪坐在蒲团上的少年对着众人深深地趴伏在地。“这一切都是我的警惕心不够,竟然在有异动之后,因为没有动静,就松懈了下来,明明晴树大人都还在警惕着。”

    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有海藤广一郎拍了拍少年的背脊。“不要太过自责,这是因为你的阅历还不够,我们也没有和你说过这类人的言行规律。一般,都会在那种时候以为只是意外,放松警惕。”

    “山本君你作为大人的近身武士,不能只是贯通武士道,还要透彻地学习和了解,各种会威胁到主君生命的这些人的行事方式才行。”中田并没有同海藤君一样去安慰他,他本就不是会安慰人的人。

    “是,今后我会彻底地去学习这些。”阿海厉声保证道。

    杏坐在广一郎的身侧,轻叹了口气,一直笔直端坐的身体也微微佝偻了下来。“今天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杏回想起早晨时翻看到的,晴树的凶吉卜卦结果。“今天晴树大人的卜算显示的是凶,不过大人说他的卦象向来都是凶吉起伏,今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我也就擅自放松了警惕。我不应该离开的,就算离开也应该安排好武士驻扎在主院内才是。”

    广一郎轻抚妻子的背脊,让她不要那么内疚。

    不过,在座的众人,不可避免,脑海中闪过那么一条思绪:原来他们的君主运气这么差的吗?

    “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藤原道隆留给晴树的那名死士,没有名姓,只有一个代号十雪。因为他培训出来的那天刚好是初十下雪的日子,大概是觉着这名字还算有些风雅,藤原道隆才坚持为他起了这么个代号吧。

    作为死士出身的十雪,最能了解死士的行为。

    “如果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刺杀大人的话,那么即使有护卫的武士赶来,也不可能轻易吞毒赴死。”十雪平淡地阐述着这个疑惑点。“再者,无论是短刀和暗器上都没有淬毒。”

    十雪捏起面前那个沾有一丝血迹,唯一一把伤到晴树的暗器。就和十雪说的那样,若是真要杀人,死士应当是不计任何代价的才对,毒杀正是最出其不意,最方便的一种方式。死士并不像是武士,觉得自己势力强劲就不需要用那些下三流的手段。

    死士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最阴险,最不择手段的方法才是他们所擅长的,也是罪惯用的。

    “所以,这是借着刺杀,要给晴树大人和我们误导吗?”中田总结出了这个结论。若是他们当中,没有藤原道隆私下送给晴树的死士十雪,恐怕,谁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海藤君从袖口中掏出三块布料,黑色的布料在灯火下隐隐可见暗纹,那是特别绣制的纹路,应当是轻易发现不了的,不过,却被这么一次揪了出来。

    “这是藤原家的家纹。”十雪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暗纹的归属。

    “藤原家主?”杏的脸上有些恍然。作为从小在藤原家长大的侍女,她认为,家宅内如何争权夺势都没什么,但是动用死士对刚成年的孩子出手,就实在不能接受了。就算,今日的这场刺杀,可能只是一场戏。

    海藤广一郎摇了摇头,把从手下那里得来的三块布料,一同放入了面前的托盘当中,木质托盘内,还有着今晚刺杀的三人所用的所有武器。

    “并不能确定,这些就交由明日晴树大人来考量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在他们眼中,源晴树或许才刚刚成年,武力不及。但是,论心智大局观,却是远远高于很多成年人的。而且,就算他们在这里推算出了一个结果,明日晴树大人如何想的,才是最终的答案。

    “不管今晚是谁的手笔,都走了一手臭棋。”中田把托盘连带其中的东西锁入了库内,只等明日晴树做出判定。

    ……

    前一晚的刺杀,出乎意料,并没有让晴树坐上一个噩梦什么的,但是睡眠委实不算太好。

    晴树一早起来,便觉着脑袋有些隐隐地作痛。

    “晴树大人?”杏撩起幕帘,便看到了晴树坐起身,轻揉自己脑袋太阳穴的动作,眉眼微蹙,显然不太舒服。

    头只是微微作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约莫是昨晚受了刺激的缘故吧。晴树对杏摆了摆手,照常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起身,洗漱。

    “让人给我准备一些驱寒的姜茶吧,昨夜活动了一番,出了些汗,晚风一吹,大概是受了寒。”晴树看杏准备沏泡新茶,出声阻止。

    杏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是我疏忽了,晨起的时候,是风寒引起的头痛吗?我让人唤医师过来,给您看一看。”

    晴树抬手,本是想阻止的,但是响起昨晚的事情,到嘴边的话就换了。

    “让大夫悄悄的过来,对外,只透露一点口风,说我受了伤,如今卧床在榻。”说罢,他还不太放心。“不要太故意地放出口风,越是严防死守,对于某些人来说,我受了伤的事情,才越真实。”

    杏也明白了晴树这是什么意思,点头应下,出门便转述给了中田君让他去做。

    在用过早食之后,以晴树为首的众人便在厅堂内齐聚。当然,十雪是没有光明正大出现在内的,作为死士的他,只躲在黑暗当中窥伺。

    昨夜的东西,除了那三具尸体以外的东西,都通过托盘送到了晴树的面前。

    划伤晴树脸颊的暗器,他们所使用的短刀。十雪昨夜所说的疑点,也皆由海藤广一郎写在了纸上,一起交了上去。

    托盘中的那些东西,晴树只看了个类似于以后忍者使用的手里剑的暗器,其他的便没有再多看了。海藤所总结的那些,晴树也是扫了一眼,便没有再做声。

    这种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由晴树自己打破。

    “所以,到底是藤原伊周还是源赖信的妻子那儿弄出来的把戏呢。”

    出乎在座几人意料,晴树把视线直接定在了他的舅舅和父亲那边,却全然没有怀疑是否是藤原道长的手段。

    不过,却没有人质疑他这个断定的结果。

    “我想,应当是我那位舅舅吧。”晴树看着托盘中,黑色布料上难以发现的暗纹。“父亲现在的那位妻子,不是个太没有脑子的,就算父亲他对我失望了,但也不会任由身边女人在他眼下耍弄手段的。我的这位舅舅,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认为,我会觉得这场刺杀,是藤原道长和源家弄得鬼呢。”

    说到这里,他不由嗤笑了一声。

    “这可笑的血缘关系吗?”

    就算他们同属藤原道隆这一支,说到底,藤原伊周和他的母亲也不是同一个妈。刚在他的元服礼上弄出那样的笑话,与藤原道长相争落了下乘,就把脑筋动到了他的头上。

    说到底,其中的一份原因,也有元服礼回来后,晴树不再遮掩,隐隐显示出来的私军力量罢了。

    若是这次的刺杀,真能无意中杀掉他,作为源晴树的舅舅,他还没有回归源氏,还属于藤原家的孩子。这一分让人心动的武士军,便到了他的手里,在军力上,便压了藤原道长一头,毕竟道长的手里,多的是附庸的武臣,却少有明面上的私军。

    若是按照计划,只是威吓晴树,能让其认为,这些是来自于藤原道长最好,若是不行,误认为是源氏的手笔也没什么不好。自藤原道隆去后,源氏便和道长攀扯了起来,最近更是全然无视了他。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海藤广一郎问询道。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不要回敬藤原伊周一下。

    晴树摇了摇头。“不用费那个力气了,他蹦跶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无法在平安京待下去的他,又会往哪里走呢?”

    很显然,若是藤原伊周,认为自己这次策划的事情没有被发现的话,在藤原道长在平安京如日中天之后,无法在平安京待下去的他,自然第一投奔的,便是藤原道长的手无法轻易伸过来的晴树这里。

    晴树是准备看在外祖父藤原道隆的面子上照拂他这一支的人的,不过,现在却不一定了,至少,藤原伊周这一支,他是不可能去照顾的。

    况且,他记得历史上,藤原伊周在彻底落败后,没有蹦跶他就,就郁郁去世了。不过,晴树怀疑,他是否真的是郁郁而终,就看他代替藤原道隆关白执政的时候,所招惹到的那些人,恐怕,如今已经开始让他吃一壶的了。真正落寞下去之后,被人弄死,恐怕也不足为其。

    就晴树自己,若他从一开始便生于平安时期,长于平安时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是会直接让藤原伊周断个手脚什么的。

    如此,这次的事情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藤原伊周这人的名字,算是刻在了在座众人的心头。只等时机到来。好吧这两日他们主君所受的,加倍奉还回去。

    ……

    撇过这次不算愉快的事情不谈,年节很快便到了。这是成年之后,晴树唯一觉得不错的事情了,因为自此之后,他便轻易不用回去平安京了。

    如今去平安京,穿过大江山的这条路,是越来越危险了。晴树已经是多次从阿海的口中得知,经过大江山,来鸟取的商人又有几个被妖怪袭击。好在这些行走在外的商人,都有那么一些保命的手段。不过。大江山这一乱,晴树可以预估,平安京方向,来他这里的商人,恐怕是要大大减少了。

    毕竟,最近的一条路是重重危机,若是绕路,则是会提高他们生意的成本,无论如何算,都是不划算的。那么,他们只有等平安京的阴阳师们出手,解决这个问题后,再来做生意了。

    不过,来往的商人变少,倒是有了一个好处,那就是让领地的庄民们隐约意识到,只是种植的话,并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稳定的收入。像是这次,商人若是不来,或者减少,那么他们种植出来的作物就要被狠狠压上一压价格,又或者无法全部被收走。

    再看领地内的那几户,有着特殊的办法,夏天也能制冰的人家,夏天便只需提供可以食用的冰块,送去领主开设的店面,又或者送去庄园,再种上那么一两块田地,就能保证一家的收入稳定且高过他们,这些天天守在田地里的人。

    再看原临海村的渔夫家,能制作出领主大人满意的鱼胶,那户,冬季也能收获蔬菜……

    这正是晴树想要的,以中田为生的平民,就算晴树如何说,也不如他们切身与周遭的人对比,体会,明白地快。

    晴树希望他们能够开发手工艺,手工艺这种东西,晴树真的没法去教给他们,至今也没从系统的任务奖励当中,得到其他手工艺类的书籍,不过,手工艺活都是从无到有的。只要有想法,晴树相信,出成果的日子不会太晚。

    ……

    冬去春来,这几年来,源氏晴树领地内的庄民可以说都知道了自家领主开春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这样的一个传言。

    若是能够像领主大人一样在开春,稻荷大神路过之际,为她的神使们供奉上一份油豆腐,那么这一整年,便能得到稻荷大神的眷顾。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已经彻底抛弃佛道,又亲眼见过神明神迹的庄民们仿佛跟风一般,也开始在开春的那天在自家的门前供奉上油豆腐或者稻荷寿司。

    如果说,源氏领地的庄民们的跟风行为,有多么的殷切,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稻荷大神御馔津大人能够回答了。

    因为,今年的开春,路过鸟取地界,肉眼看见,她的狐狸神使们一个个都胖了一圈,远远看着,像是一颗球滚回来似的。人类的爱戴,确实让稻荷神觉着心情愉悦,但是这种愉悦在看到自家神使从以往只是一个成球,变成如今个个都是球的模样,就有些让他头痛了。

    哎,算了,天上的日子是无聊寂寞的,让他们偶尔放纵一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等回去高天原之前,带他们多在地上跑上几圈,消一消现在的体型。

    不然,这种模样,被高天原的神明看到,怕是要背地里笑话,好好的天狐,被养成了天球。

    如此,这一年,鸟取源氏领地的庄民们发现,今年开春的作物,生长地竟是要比往年都要快,都要茁壮。这必然是稻荷神因为他们的行为,对于他们的馈赠。

    如此,更让他们觉得,跟着晴树大人前行,总是没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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