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去找子郢

小说:宿敌好香[重生] 作者:羽一一
    大雪过后的山路,行马困难。不过誉承的队伍都是惯于在西北边疆打仗的,对于这样的路况,并不畏惧。

    沿着静心说的方向勉强走到岔路口路面崩塌的地方,天已经亮了。誉承看着马儿实在不能再前行,便带人步行翻过路障,往前寻去。

    誉承的队伍中两个人在前方搜索痕迹,虽然大雪将前人的行踪掩盖的几乎不剩什么,但这些人都是个中好手。在北疆打仗的时候,比这还艰难的条件下,追踪敌军、探路寻人都不在话下。

    “启禀小王爷,雪下痕迹有些奇怪,似乎子郢公子队伍分散开来,一路没有偏离路线,另外几人往岔道山上行去。”

    誉承皱眉道:“昨夜山上风雪猛烈,许是队伍人等走散了。”

    正说着,突然前方山路转弯后,响起一阵人声马嘶。誉承随身侍卫提着轻功讯速地过去探看一眼,立刻直起身体向后喊道:“小王爷,是子郢公子的人。”

    气喘吁吁跟着的静心象打了鸡血一样,连滚带爬地奔过去。却只见山路转弯处,十来个子郢的家丁,满身泥水,浑身冰凌地聚在那里。

    “公子呢?”静心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搜索着答案,刚才的振奋完全被失望冲没了。

    没有子郢。

    誉承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的家丁:“是走散了么?”

    家丁们齐刷刷地跪在雪地上,满脸沮丧:“走到这附近,突然起了一阵贼风,卷着大雪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等风过去,子郢公子和两个兄弟都不见了。我们苦苦寻找了一夜,完全没有找到踪迹。”

    静心绝望地吼道:“继续找呀,你们……你们怎么能把公子丢了!”

    “你不是说有两个人上山寻找么?人在这里面吗?”誉承问静心道。

    静心垂头丧气地摇摇头道:“没,这里面没有,搞不好也……”

    誉承目光沉了沉:“安远,你带几个人跟他们去寻找两个失踪的家丁,应该离此处不远,看看山路下的悬崖,有没有掉下去。”说着伸手指指方才自雪地上寻找痕迹的一人道:“秦四,你跟我沿着往山上去的痕迹,寻找子郢。”

    安远吃了一惊:“小王爷,上山根本没路,十分难行,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不用,山陡坡滑,人多了更麻烦。”说着对跪着的几个家丁道:“你们的信焰火给我,找到子郢给你们信号。”

    一个侍卫拿出几根烟火棒递过来:“世子,我们跟您一起。”

    “不用了,你们多是南方人,不熟悉山中雪路,否则昨晚也不至于出此纰漏。你们跟着,反而徒增累赘。”誉承让秦四收好那焰火,对安远说了句:“失踪的两个人也快点寻找,这山上一夜,恐会出事。”

    说着便转身跟秦四两个往山上行去。

    誉承和秦四都是有功夫在身,虽然雪地陡坡松软难走,但有轻功辅助,比之一般人快了很多。

    不过越往前走,誉承的心中越觉得不安。秦四带的路渐渐趋于逼仄,落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到处可见崩塌下来的雪块。

    而且在浓密的森林阴影下,野兽的脚印四处隐现,雪后的山林,危机密布。越晚寻到子郢,他活着的可能越小。

    “小王爷,前面有东西。”走在前面的秦四突然转头低声道:“小王爷在此候着,我去看看。像是什么动物,别是野狼群,伤到小王爷。”

    誉承眉头紧皱起来,他也听到雪坡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未初山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山上多茂密森林,尽管端里郡年年都要在围猎凶猛野物上花费人力物力,但一直收效甚微。

    未初山深处,野狼群、野猪群甚至土豹、鬣猫经常出没,为害一方。

    若是昨夜那般大风雪,再碰上出来觅食的猛兽,子郢几个人几乎可说是凶多吉少。

    秦四将腰间匕首抽出来,猫下腰,提着气往前摸过去。

    誉承看着秦四悄悄靠过去的背影,右手滑过腰际挂着的那个旧香囊,顿了顿,抽出腰间短刀。

    那是边疆征战的战利品,用寒铁生生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刀身很有分量,刀刃又锋利无比,却长不过一尺,很适合在密林山坳这种逼仄的地方近战。

    誉承掂了掂刀柄,握刀的手紧了紧。他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大战来临时,都未曾如此紧张。而此刻,在冰天雪地的山林里,握着刀的右手却已经冷汗溢满了掌心。

    前方的秦四探了探头,看清了对面情形,立刻缩回来,轻手轻脚地折返,脸上的神情有异。

    誉承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小王爷,是两头野狼在啃食马匹。”

    “马匹?”誉承努力压抑着想奔过去的冲动:“有人没?”

    “没看见。”秦四道:“不过,看样子不像是野狼围猎的,应该是昨晚就死了或者受伤留滞在此处,被觅食的野狼发现。”

    誉承抿珉嘴唇:“看清了,只有两头野狼?”

    “看清了。”

    誉承点点头,做了个让秦四原地待命的手势,自己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慢慢往雪坡上摸过去。

    果然是两头黑棕色的野狼,浑身的皮毛肥厚地盖在身上——是两头刚成年的狼。

    誉承屏住呼吸,左手捏紧石头,对准其中一头狼绷了指力一弹。只听一声哀嚎,正专心啃食马匹的狼鼻子冒着血跳了起来,风一样地逃跑着滚下山坡。

    另一头正自吃惊时候,却见一个黑影突然从雪坡后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誉承稳稳落下,右手短刀带着风停住,野狼的血珠顺着刀刃滴落进雪地,一丝也没沾在刀身上。

    秦四跑过来,四下看着:“是两匹马,都受了伤,一匹被咬死不久,另一匹都僵硬了,应该是昨晚死的……它身上有刀伤。”

    说着又俯下身子看着四周的印记:“三个人,有血迹,许是有人受了伤,也或许是马匹的血蹭到身上。”

    誉承目光四下逡巡,突然凝神在一棵树上。那树干的侧枝挂了一条青色锦缎的布条,誉承眉头紧皱,靠过去将布条取下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一股清冷的香气钻入鼻腔,誉承转头看向身边密密麻麻树林掩映下的悬崖。

    “世子……”秦四看到誉承面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旁边的悬崖。

    “那是有人掉下去了吗?”秦四口中嘟哝着,提着气,小心地跃至悬崖边的一棵灌木旁边。灌木密密匝匝的树枝明显被压倒了一片,灌木四周的雪也比其他地方薄了很多。

    秦四一手抓住旁边的树干,一手伸长了到灌木下面,拿出来一捆褐色的东西。

    “小王爷,是焰火。”秦四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誉承,誉承看着,眉头皱的更紧了。

    “绳索!”誉承冷声道。秦四犹豫一下:“小王爷,让属下来。”

    誉承面色阴沉没有说话,秦四只得将腰间的绳索拿下来,给誉承捆在腰间,另一头找了个结实的树干捆好。

    誉承走到悬崖边看了看,脚下一点,“唰”地跃了下去。悬崖上也都是树木,誉承一手拉着腰间的绳索,双□□替点在树身上,几下子便腾到半山腰。

    一匹马的尸体骤然出现在一丛树木中间,马缰挂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使得马匹没有掉下去。誉承凝神四下看看,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正要往上回去,目光扫到马匹的尸体,心中不由地一惊。

    誉承跃上悬崖,面色更加阴冷。秦四小心地看着誉承脸色,问道:“小王爷,找到什么了吗?”

    誉承将手上一个东西递给秦四,秦四接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道:“这不是……绣衣候的锦途匕首?!”

    那匕首只有一指长,半寸余宽,但是制作精良。刀鞘镶着螺钿和宝石,刀身上阴刻着两个篆字——锦途。

    这是绣衣候的荣耀之一,只有立过大功的才会被赏赐。对绣衣候来讲,是无上的荣耀,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绝不离身。

    秦四看看四周的状况道:“小王爷,子郢公子身边若是有绣衣候,那这些马匹就并非因路况和风雪受伤。”

    誉承眸色深沉,盯着匕首咬咬牙:“风雪如此大,山路难行,想来他们跑不远,继续找!”

    有绣衣候在子郢身边,这是令誉承十分震惊的事情。这暗桩潜伏了多久并不知道,那么自己将子郢隐瞒不报的事情,也有可能被商储函和楚之桁知晓。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正如子郢所说,自己身在高位,想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朝堂之上,争斗之中,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誉承正心思烦乱地思索着,突然前面的秦四停下来脚步,回身对誉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誉承心中一凛,北风呼啸过耳边,掺杂着一丝人声话语。

    秦四缩着身体,紧紧靠着旁边的乱石往前蹭过去。顺着他行进的方向,誉承也注意到,有些人影,在几棵高大的树木后面。

    阳光一点点地透过树杈映照下来,誉承的心猛地一顿,捏了捏手上那条青色锦缎的布条。

    丛林里其中一个影子,披风呈现出来的,正是这种颜色。

    “子郢公子。”秦四嘴唇微微动着,这种距离,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誉承读着秦四的唇语,做了个手势。

    秦四点点头,提着气,伸手抓住一棵树干,松鼠一样悄无声息地窜上去。

    誉承深吸口气,将短刀重新提在手上,蹑手蹑脚地往人影的方向摸过去。

    果然是子郢,他面色苍白地靠在一棵树干上,头发蓬乱,双目充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身着家丁服侍的人。

    誉承皱皱眉头,只见子郢手上拿着一柄发簪指着自己的喉咙,手上还扶着一个受伤的人。

    “若将他扔下,我便马上自尽!”子郢怒道。

    对面持剑的家丁面色愠怒,跟子郢对视片刻,突然冷笑道:“公子,其实我得到的命令是将您带回去,不论死活。您觉得,您的死能威胁到谁?”

    子郢顿了顿,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道:“小的是秉承着良心办事,才想带一个活的公子回去交差。公子自己掂量着,您死在这荒郊野外,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大家都省了事。”

    子郢咬咬牙:“皇上已经知晓我的存在,商储函必要将我带到皇上面前自证清白,所以他才会让你带一个活的我回去。我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商储函也会陷进无限的麻烦。”

    “那是上峰的事情,你们争斗好歹我并不管。完成任务,拿了银子才是我的目的。”那家丁说着,将长剑往前逼近了些,指着子郢怀里受伤的人:“放开他,跟我走。还是我现在杀了他,带您走。公子选择吧!”

    子郢双目闪闪,既绝望又无助,他扶着的那个受伤家丁勉强地抬抬头道:“公子……别管我……活着要紧……”

    子郢咬咬牙,发簪慢慢地往喉咙处压下去,一丝殷红的鲜血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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