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慢慢转入深秋。
春困秋乏从来都是学生最大的天敌，下课铃甫一响起，老师还没说下课，底下就已经卧倒了一半。
原本还想再讲一道扩展习题的数学老师叹了口气，无奈地阖上了书本，拎起背包宣布下课。
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要打闹的去走廊上，不要影响趁着课间补觉的同学。”
事实上，根本没有人打闹。
办了成人礼，升了高三，学霸熬夜学习学渣熬夜打游戏，哪个不是困的头发涨脑发晕，老师一出门，剩下的一半也摇摇欲坠地趴下了。
教室最后一排靠门位置，鹿今侧脸压在一张卷子上面，笔尖儿在草纸上轻轻地划拉着些什么。
脑海里滴的一声，冷漠的金属音程式化地响了起来。
[请宿主坐姿端正，认真对待学习时间，否则请接受惩罚。]
鹿今眉头皱了一下，内心无数次叫嚣着想要反抗，可最终还是妥协了，揉揉眼挺直了腰板，笔尖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继续划拉。
写着写着，草稿纸用完了。
鹿今叹了口气，扭头推了同桌一把。
沈平帆揉揉眼睛，从课桌上爬起，手腕挑起来抹了把口水：“怎么了今哥？”
“借我张草稿纸。”
“草稿纸？”
沈平帆一双桃花眼满是迷茫，仿佛第一次认识鹿今一般，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憋出来三个字：“你疯了。”
鹿今是三中大名鼎鼎的惹事儿王，初中直升上来的，最擅长的就是逃课打架欺负同学，努力学习这件事跟他是一点都不沾边，更别说课间刷题了。
“借我张草稿纸。”鹿今莫名有点烦躁。
一是害怕自己绑定的学霸系统给他电击惩罚，二是他昨天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意外听见有两个男生在偷偷议论自己。
大概是说三中老大突然改邪归正了，不打架不逃课，天天窝在教室刷题做卷子。
辣鸡系统，头疼。
沈平帆眉心拧了一个结，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手肘：“今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快点。”
沈平帆吓得啊了一声，赶忙坐直了 ，抽出书包来翻腾了一会儿，最后挠挠头道：“今哥，我好像没有草稿纸。”
“……”
“要不你拿我语文书凑活一下吧！这个单元有好多古诗，中间空挺大。”
沈平帆说完，课本递了过来。
鹿今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啧，崭新崭新的，不愧是和自己坐了两年最后一排的学渣。
沈平帆见鹿今接过去了，十分温柔地弯唇笑了一下，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可耐不住熬夜的困劲儿，眼皮往下一垂，倒头又睡着了。鹿今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看了看脑海中的计时器。
今天的强制学习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抓紧时间！今天晚上和高二的老大约了架，要是完不成学习时间，这辣鸡系统是不会给他自由活动时间的。
课间的教室还是微微有点乱，鹿今为了让自己集中精力，快点进入学习状态，只好小声念叨着：“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一道题，哦，是道立体几何题，这种题目我们应该先建系，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建系呢？不妨假设，以AB边为x轴方向……”
鹿今不知道，自己念叨的时候，两道惊诧的目光正从同桌的臂弯里投射而来。
沈平帆趴在桌子上，偷偷咽了两口吐沫。
他怎么了？
受什么刺激了？
这还是那个下课约架上课手游，动不动就跑去一中堵人家校花男朋友的同桌吗？
大课间的时候，班主任趁着低年级下楼做操拖了会儿堂。
鹿今在专心致志地做一道几何题，老师在上头说什么，他没太听到，但说着说着，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齐齐地向最后一排看了过来。
前桌女生扭头，拍了鹿今桌子一下：“鹿今鹿今先别学了，老师叫你呢。”
鹿今啊了一声，扔下笔，腾地站了起来。
班主任说：“鹿今啊。”
“嗯。”被老师念了名字，鹿今心里莫名地一阵心慌。
别是又干了什么坏事，要让他出去罚站扫厕所什么的吧，那样强制学习时间就不够了，晚上还怎么打架？
再这样下去，三中老大真的要换人了。
干脆委曲求全，把惩罚降到最低。
鹿今这么想着，于是便低了低头，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双小鹿一般澄亮的眸子将老师盯住了，“老师，我错……”
“老师真的要好好表扬你一下！”
哈？
鹿今眼睛不自觉地瞠大了。
“别谦虚，老师知道，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叛逆期，能认识到自己错误那就是好孩子。你们都看一看啊，咱们班鹿今，这次月考，从年级倒数进步到了中游，年级进步奖这次非咱们十班莫属了！”
“哇，鹿今好厉害。”
“真的诶，我前几天还见他在图书馆学习呢，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别帅。”
女孩子们的赞叹的声音刺进了鹿今的耳朵里。
好了，就是因为这垃圾系统，人设崩塌了。
鹿今坐下来的时候，同桌依旧在睡觉。沈平帆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很好闻，此时的他手臂朝前伸，侧脸枕在上边，鼻梁挺拔唇形漂亮，睫毛很长，在眼下落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像只慵懒又惬意的猫。
鹿今想，自己原本和他一样的，是一个潇洒自由霸道帅气的学渣。
可如今……
什么都不说了，学习吧。
还有四个小时，中午加个班，应该能赶在下午下课前完成任务。
鹿今把卷子翻了个面。
不一会儿，沈平帆的语文书没有空地儿了。
“诶诶，沈平帆。”
同桌身子抖了一下，爬起来，手腕挑起蹭蹭口水，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下，“怎么了今哥？”
“草稿纸。
“这才几分钟，你用完了？”
“你睡了一个小时了。”
“唔，这样，我找找。”
沈平帆摸出书包，又抽了一本物理书出来：“用这个吧。”
“你确定？”
十班的人都知道，物理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武力值高，要求严，之前还因为脾气太爆离过婚。就连鹿今上他的课，都要把书摆出来装个样子……
沈平帆他可真是个猛士。
鹿今有点感动地接过来他的课本，点点头道：“今天晚上跟我去打架吧，我很器重你的胆量。”
沈平帆闻言，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真的。”
“今哥。”沈平帆感动的眼睛发光。
鹿今知道，能跟着三中老大出征，是件无比光荣的事情。
“你就远远站着，别伤着你了。”
“那不行，我要为今哥打冲锋！”
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弟。
鹿今摇摇头，推了一把他的帅脸，语气幽幽道：“你就站在我后面。千万不要低估高二的实力，韩子龙他看起来瘦瘦的，其实非常能打。”
沈平帆唔了一声。
他其实想笑的，但还是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咬牙点了点头，像是做了多大的决定一般，对鹿今道：“好！那我就远远站着，有今哥在呢，谁能伤的了我。”
鹿今听的十分受用，慈祥地摸了摸小弟的头发，扭头接着做题了。
沈平帆：“今哥的字儿真好看。”
“那必须的。”
鹿今的字其实只能算工整，而且字号有点大，收不住，没一会儿又把物理书上的空地儿写完了。他扭过头来，准备再把同桌叫醒。
可这次沈平帆睡得真的十分安详。
外头在刮风，有人把窗户关上了，沈平帆脸冲鹿今趴着，就连偶尔颤一颤的睫毛都静止不动。
算了，我自己拿吧。
鹿今把他胳膊轻轻搬开一点，手伸下去，把他的书包掏了出来。
一般学渣是不会把每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带全的，可他的同桌不太一样，他所有的课本，包括高考不做要求的政治历史全带着，而且都是新崭崭的，练习册还没有拆封皮。
鹿今翻了翻，猛地，看见了一本课外书。
是一本翻的有点磨皮的医学用书。
“病理学？”
原来同桌的梦想是上医学类的大学。
可是考二百分的话，上专科都费劲，而且上专科好像只能当护士吧。
鹿今开始和脑海里的系统对话：“你绑定他多好。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同学，你看，这本书他都翻烂了。”
系统冰冷地滴了一声。
[请宿主端正态度，否则……]
“好好好，端正态度。可我态度还不够端正吗，你给我定的目标我哪个没有完成。进步五百名做到了吧，放学不去网吧做到了吧。我们学渣只是不想学习而已，又不是笨。说吧，你还有什么能难住我的？”
系统似乎被激怒了，金属音都尖了一些。
[宿主这是在请求系统发布新任务吗？]
“新任务？”
鹿今手指拨了拨同桌厚厚的病理学，有点骄傲地抬抬下巴：“这有什么难的？最难的也就是让我考年级第一了吧，我觉得只要给我一点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直接打断了他。
[叮，请宿主接受任务，如果能成功的话，将减少每天的强制学习时间。]
“真的吗？”
鹿今激动地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碳素笔。
这些天每天八小时的强制学习，压榨了一个学渣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
[因为是宿主自己要求的任务，挑战失败将接受史诗级惩罚。]
“我们学渣不会怕。”
鹿今放下笔，勾着嘴角，在脑海中的选项栏打了个对勾。
“接受！”
[本学期新任务，知识储备量超过你的同桌，难度系数五颗星，任务期限为半年，请宿主认真对待。]
什么？
鹿今偏了偏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请宿主认真对待。]
鹿今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我没听错吧，知识储备量超过谁？"
[你的同桌，沈平帆。]
系统说完，鹿今脑海里的计分器便浮现了出来。
“超过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和他做了两年同桌了，他什么知识储备我不知道吗？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班是怎么排座位的，按成绩排，入学考试我考倒二他倒一，超过他难道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鹿今话还没说完，头顶的计分器闪了闪，像是某种不屑的鄙视。
[1:1000000]
“你看，他和我没法比……不，不对，他……我？我怎么可能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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