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两年,傅念和周余夏很少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按傅念的话说,她们一年见面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又落到真正相处的时光,大概两双手可以算完。
所以春宵苦短,争分夺秒。
然而今晚两人都只是躺着,安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傅念侧过身子,问道:“你先问还是我先说?”
周余夏也跟着侧过来,两人面面相对,应道:“你说吧。”只要她交代清楚,自己没什么要问的。
傅念开始说了。
望西京已经不是原来的望西京。因为战线铺展和迅速占领市场方针,望西京近年来三次大规模引入战略投资者,公司股权稀释,当初的6个创始人的话语权被摊薄,甚至被排挤。
虽然没有人承认被投资方逼迫,且明面上写着业绩考核不通过,但实质就是在一场胜者为王的资本游戏上败退。
余高阳离开后,公司召开了临时股东大会,选举了2名新进董事,全是投资方的人,自此开始了董事会及高管层的清洗。
新进董事就职不久便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会议提出了三大议案,为的就是限制管理层权力。魏沛虽然是大股东兼董事长,但是受到资方压力,最后通过了议案。
议案通过刚满一个月,初创六人之一的翁俊艾请辞离开。
与此同时,傅念也受到资方的压力。
她和余高阳私下有往来,一次聚会,余高阳给她分析了目前望西京的困局。很明显,投资方在蚕食望西京,目的是要获得更大的投资利润。可创始人太团结,他们只能化整为零,逐一分化。先是两大元老黄力学和今歌离场,后来是余高阳,再后来是翁俊艾。按照这个顺序,下一个必定就是傅念。
这时傅念已经从总部调到了华东区,因为翁俊艾的离开,傅念和魏沛吵了一架。
翁俊艾是技术出身,负责研发,理科男,技术控,最不会结党营私和投机倒把,结果他就是因为这两项指控被迫离开。
简直就是羞辱人。
外人可以不了解翁俊艾,但是魏沛不行。所以傅念和魏沛一顿争吵,心灰意冷之余,也是为了避免与资方正面对立,申请从华东区调到华南区,总之离总部越远越好。
她开始疲乏了。
当年创业,大家通宵达旦都觉得很快乐,现在功成名就,钱包也丰满了,反而被资本搅得无所适从。
傅念工作上不顺心,生活上也不顺意。她和周余夏分开太久,再这么下去分居协议就要变成离婚协议了,她正好借机回家找老婆。
这个理由傅念自然不会告诉周余夏。所以周余夏听到的是傅念被调回G城,因为突然空降,原计划要内升的严浩博投靠了资方,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与傅念斗争。
傅念才回来一个星期,G城本该是望西京的发源地,她却在发源地无立足之处。这时资方又加紧压迫,她更受不了这个憋屈。
望西京在资本市场上的市值巨大,但实际一直亏损经营。因为战线铺得实在是太广,现在根本无法停下,全靠资本支撑。傅念是高层,她很清楚望西京的现状,眼下望西京有太多的泡沫了。所以投资方到底是打算扶持集团发展,还是计划在市值最高点抛售,不得而知。
眼下但凡魏沛表现出一点要抗争的态度,她也不会这时离开。
但是魏沛的态度让她很失望。
这个周末她回到B城,余高阳和翁俊艾找到她,指明利弊,劝傅念离开望西京,他们几人可以再合伙创业。
一边是资方施加压力,一边是魏沛畏手畏脚,一边是严浩博不放权,一边是老伙伴的召唤,傅念很快做出了决定。
请辞望西京,势在必行。
余高阳和翁俊艾投来橄榄枝,傅念动过心,但是一想到周余夏,她婉言谢绝了。她在作出请辞的同时已经有下一个目标。
转让望西京股权的获利足够让她提前退休,她不想再玩资本掺和的游戏。望西京已经脱离了最初教书育人的初心,她想重拾初心。
周余夏不是在优申教育吗?她了解过优申教育,打算把这个培训机构收入囊中。而现在唯一阻碍她的是同业竞争协议。但是她和魏沛说清楚了,这事有商量余地。
傅念没有把未来规划告诉周余夏。周余夏把听到的信息总结了一下:望西京被资方清洗了管理层,魏沛不作为,傅念憋屈,即便她远在G城还要与资方明争暗斗,累了,不想玩了。
说到这里,无法避开“将来”这个话题。
傅念知道周余夏不太懂公司法,骗她说自己拥有的望西京股权因为承诺书限售,她现在账上的钱不多,只勉强够活得体面。
天真的周老师信以为真,说她有同学做猎头,也许可以帮忙。
“猎头就不用了。”傅念这几天奔波确实有些累了,说了会话困意袭来,眯了眯眼,大方的伸手抱住周余夏,说道:“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抱都抱住了,才问可不可以很有意思吗?
周余夏没好气,却也没忍心推开她。
周余夏心里明白,望西京对于傅念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望西京像是她的孩子,她就是望西京的妈妈。因为第三者介入被迫骨肉分离,听着确实很惨。
唉,今晚就顺了她吧。
两人安静的躺着,傅念翻身关灯,最后双手停在周余夏腹上,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呢喃道:“早点睡吧。”
“嗯。”
因为傅念,周余夏没能很快入睡。她脖子下搁着一条手臂,有点不适应。她听到傅念的呼吸逐渐平缓,小心翼翼的想要翻身,可才刚挪动,就被傅念钳住了。
“夏夏。”她的声音有点低沉。
“嗯?”
“我马上要失业了,过段时间望西京的工作交接完我会去找工作。在我找到工作前,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又来了又来了!
她总有各种理由赖着不走!
周余夏气息都乱了,正要拒绝,又听她糯糯的声音传来:“那边房子太大了,说话都有回声,我一个人住着冷清。夏夏,你答应我好吗?”
哎,一言不合就打苦情牌,真是……拿她没办法。
周余夏把她的手从身上抽走,扔开,应道:“怪热乎的,睡一边去!还有,以后空调不许开到16度!”
这个小狼崽子,知道她畏寒,每次悄悄的把空调调到最低温度,自己半夜受不住就会抱住她取暖,太不是人了。
周余夏心里嘀咕着,不经意想起那晚的电话和信息。
她想问傅念,“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和我离婚吗”在暗示什么?还有“你知道我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周余夏侧卧着,抬眸,黑夜里瞧不见傅念那双莹亮的眼睛,只听她到平稳的呼吸,突然不想打扰到她,遂把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
按照傅念在望西京的级别和地位,辞职一事可缓可急。魏沛不希望她离开,每天借故在劝说边缘试探,而资方的人则很开心她主动请辞,但凡她有所求,只要在不损害利益前提下无不答应。
傅念刚回G城,华南区总经理的任命通知只以内部邮件形式公告过,签字盖章具有法律效力的任命书和授权书还在法务部走程序,被傅念这么一闹腾,之前准备的资料都作废了,法务部又开始着手准备工商变更资料。
华南区的业务被严浩博控制着,突然听到傅念请辞的消息,严浩博现在看傅念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与喜悦。反倒是傅念在华东区待过一段时间,那边还在交接期,傅念犯懒不想离开G城,只好让那边的人飞过来进行工作交接。
傅念这几天一直在忙交接。
魏沛和傅念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几次让傅念到B城面谈,傅念都以老婆喊她回家吃饭为由婉拒了,气得魏沛牙痒痒。
魏沛也给周余夏打过几次电话。
周余夏和傅念沟通后,给了一个很妻子的回应:“这是阿念的决定,不论她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傅念为什么辞职,魏沛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几个创始人相继离职傅念心里有气,这是导火线,然后资方在董事会咄咄逼人,这才是爆发原因。至于“老婆叫我回家吃饭”这种鬼话,虽然也占了一定情理,但绝对不是最要紧的。魏沛了解傅念,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周余夏愿意帮他,这事还有商量余地,所以魏沛一再找上周余夏。
周余夏没和傅念提过魏沛,只是有次傅念正好撞上,直接夺过电话对魏沛说:“沛公,你给我老婆打这么多电话是什么意思?咱们的事你别烦她了,我们妻妻同心,你放弃吧。”
傅念恼火的挂了电话,抬眸,对上周余夏凝重的目光,疑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傅念没听到周余夏下半句,只仗着比她高了五公分的优势,一边施展摸头杀一边说:“沛公再打来你挂掉就行,不用理他。”
另一边,魏沛很难堪。
周余夏指望不上,傅念要离开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行,趁着还有挽回的机会,他要到G城走一趟才是。
*
这几年望西京集团在快速发展,傅念习惯了忙碌的工作节奏和全身心的投入事业的状态,一下子突然没了冲劲,她有点难以适从。
不过很快,她又找到了新的战场。
工作交接很顺利,集团的事务逐渐轻松,她有新的事情要忙,总是在外奔波。
这天,她刚和优申教育董事长和总经理见过面,双方就傅念以个人资产收购优申教育进行了洽谈。洽谈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对方不愿意放弃优申教育的所有权。
傅念认为,一时谈不下来,那只是钱没给够。她说给他们时间再考虑一下。
洽谈结束后,她让司机把她送到了G大独立学院——周余夏上一个工作场所。
她要来搞事情了。
欺负她可以,欺负她老婆就不能忍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