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元信松松垮垮地靠在软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恭敬跪坐在一旁的白发少年,手中折扇轻轻巧巧地敲击左手手心。
“不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介绍?怎么介绍?打个商量,能用我博大精深的华国语来介绍吗?鸣狐木着一张脸,心中小人失意长屈,偷偷抬头用眼尾瞟向状似认真地等待他答案的人。
哦豁,还是必答题……明明都知道,非要刃重复一次吗?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小心地模仿不久之前听到的对话里关于他名字的发音。
“……鸣狐。”
一段不算太长的静默。
没、没了?
秋元信挑挑眉,有些意外地打开折扇挡住唇,细长的丹凤眼上下仔细打量着似乎不喜言辞的付丧神。
“鸣狐殿这番模样可是因为看不上信?认为信不配为你的主人?”
鸣狐身子一僵,面罩状的甲胄下嘴角微微一抽。
#还没开始就职就得罪了上司怎么办?#
#以后会不会被穿小鞋#
#镰仓时代的人脑洞都这么大?#
#语言不通如何交流#
不,停下,快补救,来得及!
“……没有,主君,请多指教。”主君怎么说,阿鲁金还是狗修金萨玛?①应该是阿鲁金……吧。
尽力忽视掉心中突然涌出的恐慌和不知所措,鸣狐组织着发音标准、能表忠心的句子以“安抚”脑洞清奇的未来上司。
秋元信弯了弯眉眼,眼前之人刚刚一瞬间的不安与局促完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想起了他的好友、花开院家这一代的秀元在他来之前说的话。
——以藤原左兵尉的天赋和灵力,这振刀剑一诞世就有付丧神虽然是一个奇迹,但确实并非不可能。你可别做什么烂好人,意思意思推托一下就行了。
——刀剑付丧神,拥有了人的身体,人类的喜怒哀乐,到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刀剑。为杀戮而来,为守护而生,是为了守护主君所存在的。在刀剑眼中,执剑者便是祂等存在于此世的意义,最不用担心背叛的大概就是祂们了。
——祂若认你为主,你这个灵力“美味”令妖垂涎的人也能减少被骚扰的次数,初次认主的刀剑付丧神甚至可以相当于你的第二条命。
——此事兹之重大,到时可以到某的府邸,某帮你仔细看看。
那个一向以高傲著称的友人在他来之前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了半天,眼中还写满了“行不行?不行我上!”。
……令人印象深刻。
秋元信轻咳一声,忽略掉脑中的画面。
不过,就目前看来,刀剑付丧神以主为天的本能倒是真的。但是,还得再看看吧……
“哦呀,鸣狐君不必紧张,信不过是在打趣罢了。日后请多指教了。”
emm?过关了?
鸣狐觉得有点懵。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太不走心,而且充满敷衍意味,但是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好相与的主君却好像真的没再说什么了?
至于他口中的“只是打趣”……鸣狐表示,他只是语言插件出了点小问题,不代表把智商情商都留在了锻刀炉里。哪个大家子弟会用“看不上”“配不起”这样的话来打趣?
“虽然信不清楚神鬼之事,不过听友人言天生的刀剑付丧神可是十分少见,由此可知鸣狐君也是十分不得了的神兵呢。”
“……嗯。”
“说到信的友人,他倒是精通此道,在京都也是极有名气的。”
“……嗯。”
“……当初信因这身完全不会使用的灵力带来了不少麻烦,也正因如此才与他相识。信原本不甚喜欢与神道的人打交道,一个两个一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边又贪图享乐。不过那人倒是跟信平素看到的喜好装神弄鬼的阴阳师不同,是个难得的人。”
“……嗯。”
车厢内一片沉默。
什、什么鬼?秋元信手突然紧紧地扣住了乌木的扇柄,脸上完美的微笑险些裂开。
这天能聊?
若不是注意到付丧神鎏金的眼眸中满满的认真,光凭他这种堪称敷衍的单个字应和,秋元信都认为鸣狐是左耳进右耳出懒得听他说话。
所以说,还是还个孤僻又沉默寡言的付丧神。虽然看起来很可靠,但是这种无法交流的情况……秋元信想着,有些头疼地敲了敲手中的桧扇,果然还是要去一趟花开院家吧。
他用桧扇挑起了车帘,清晨的冷气从窗外透入,远方晨雾微掩的群山映入眼帘。
“春,曙为最。逐渐转白的山顶,开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细云轻飘其上。”②
秋元信喃喃道,看向远山的眼中有着淡淡的赞叹,接着才想起原本要说的话。
“去花开院家。”
牛车缓缓行驶在青石的街道上,此时正是一日中最为繁闹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使本就不快的牛车行进的速度越发缓慢。
车外喧闹的人声打破了车厢内和谐的沉默也引起了鸣狐的好奇,他小心的小幅度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跪坐而有点麻的腿,微微侧头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车帘微小的缝隙看看外面。
秋元信有些惊讶地看着鸣狐孩子气的举动,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地轻笑出声。他终于坐直了身子,整理整理因不雅坐姿而褶皱的衣袖,伸手掀开了泛着植物清香的竹帘。
“这是坊市,早集时很热闹,有不少小铺子卖的小玩意儿都是极为有趣的,有些手艺人的东西论精巧可能连宫中巧匠都赶不上。”
鸣狐眼中微微放光,仔细端详着街上每一个铺子。
emm……讲真,这波穿越来得不亏。
在大学学习中国古代史的时候鸣狐就想要亲眼见见“驼马穿行,繁荣奢华”的长安集市。那短短的八个字展现出来的喧闹与繁华是现代那些毫不考据,堪称粗制滥造的古装剧怎么也无法表现出的效果。
现在他眼前的青石长街,虽然不是古长安,但这般风韵也是他上辈子从来不曾见过的。
秋元信带着笑意地给专心看车外风景的鸣狐解释,转头看着白发少年一边点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沉稳的少年付丧神也才刚刚诞世,算起来还不如他的妹妹大。
秋元信想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真挚了很多,整个人都真正地柔和了起来。
虽说是付丧神,但还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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